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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於晴 「自然是你了。」他衝上前拉起沈非君,塞給她備好飯菜的食盤,急道:「你快去!真是麻煩,我非辭了阿良不可,正忙著也敢給我不來!」掌櫃自已拿起另一個食盤,推著沈非君往布幔後走去。 「等等,等等,我是女人啊,外頭人這麼多,你要我拋頭露面?」 「繡娘嬸……」 沈非君瞪大了哭腫的眼,尖聲叫道:「你叫我什麼?」 「不就是繡娘嬸嗎?」掌櫃沒好氣說道:「你不是寡婦嗎?都是老女人一個了,還怕人家看?快快快,少賺了一個銅板都賴在你身上!」 她倒抽口氣,細聲抗議:「老女人?我老了?我才二十六!二十六,是我臉上皺紋太多,還是我長得太衰老了?」 掌櫃頭上幾乎冒火了。「沈繡娘!我好心僱用你,供你三餐不是讓你在這裡拖累大家的生計!你二十六歲又如何?你出去繞一圈瞧瞧,哪個不叫大娘大嬸的?你不小啦,就算有一點點點的小姿色,也早就上了年紀,又是寡婦,你以為你拋頭露面,還會有人為你爭風吃醋嗎?」 好……好一針見血啊! 毫不留情地扎進她正流血的心。沈非君不得不認命,極為哀怨地慢慢走向布幔之後。 「二樓雅座。」掌櫃叫道:「繡娘嬸,聽見了沒?」 「知道啦——」繡娘嬸、繡娘嬸,她十年的歲月都跑到哪裡去了?連一點少女的青春都沒有享受到,在轉眼間已成嬸字輩的人物,嗚嗚。 再過四、五年,小鵬娶了妻,她就要再升級成婆婆了。 那時,她也不過才三十啊。 走出布幔之後,她先暗暗掃了樓內食客一眼,並沒有眼熟的人物,再注意到掌櫃的小女兒穿梭其間招呼客人,只要是男的,都不由自主瞧向那年輕貌美的小姑娘,而自己……只能很認命地走上二樓。 「嗚嗚,只要小鵬不嫌棄娘就好了……」她暗泣道。真希望當日下定決心把小鵬一塊帶走,母子倆相依為命,至少有小鵬軟軟的小身體可以安慰自已悲痛的心。 當日,她出天水莊之後,行了半天的路才發現自己身無分文……她在天水莊裡吃用都不缺,自然沒有跟帳房討過錢。出了天水莊才發現生活不易,她暗暗恨起那個曾將天下說得天花亂墜的師父,恨他只說風光的一面,卻不曾告訴過她到底是怎麼餵飽肚子的? 她餓得發慌,原想就近上繡坊找工作,又怕小鵬找到她……後來,她瞧見大雪樓在徵洗碗工,心中大喜,一來小鵬絕料不到沒動過手的娘親會屈就於此樓;二來大雪樓的美味讓她念念不忘。 可是,她忘了她以前是大雪樓的客人,現在變成大雪樓的洗碗大嬸,兩者之間的待遇簡直天壤之別。 她面帶哀泣地送上飯菜之後,正要下樓,忽見二樓角落靠河的一桌坐著一個男人。這男人雖面向河,像在沉思什麼,卻教她看見他俊秀年輕的側面—— 她的臉一白,忽然間她的心口像在垂死的掙扎,在狂亂的鼓動數下後,剎那停止了生命跡象。 他的身旁,有河。他在看河?河上有什麼? 你怕水? 一點點而已,只有一點點。我師父沒教過我,等我學會了,我就不怕了。 你的聲音在發抖。 我沒有,我只是有點冷兒。你在笑我? 我來學吧,等我學會了泅水,你就不用怕了。 那些自己以為早已失落的歲月,瞬間又清晰地湧回腦中。 「繡娘嬸,你停在這裡做什麼?對誰在傻笑啊?」 沈非君恍惚地回過神,瞧見掌櫃的小女兒招呼著客人上二樓。她臉一紅,注意到有些人循聲往這裡望來,她連忙轉過身,背對著河。 「下頭在忙,你快去幫忙啦!」 「唔嗯。」她含糊地應了聲,垂下眼快步往樓口走去,與剛上來的客人錯身而過時,心不在焉,只覺此人的身材圓胖下盤卻極穩,身上有股與普通人不太一樣的味道—— 「啊——」 一聲尖叫,沈非君還來不及踏下樓梯一步,突然就被人用力一推,推離了樓口幾步,掌櫃的小女兒躲進她的身後。 「繡娘嬸!他……他摸我啊!」 「啊?」她被迫面對那名圓圓胖胖的漢子。 那漢子一臉猥褻,很像……很像是師父嘴裡說的很容易對付的三流小惡徒。她心一跳,有些高興終於認識這樣的人物,但又頓時想起身後那個男人—— 「呃……」她的頭皮有些發麻,伸手至身後用力拉著小女孩的手臂,要往樓口跑,那小女孩卻一步也不敢移動,緊緊拉著她的衣角不放。 不要吧?是老天爺看她不順眼,還是……還是逼得她不得不面對那人? 「我瞧小姑娘屁股又圓又翹,讓老子摸摸又有什麼了不起?老子還想摸她一雙小奶子呢。」 沈非君見他當真色迷迷地伸手過來,又見沒人出面相救……他一向見義勇為,她好怕他突然出來救人。嗚嗚,小鵬,娘遭難了! 那漢子推了她一把,她卻穩若泰山,一動也不動。 「不要太過分了……」她的話含在嘴裡說道,一點也不敢放聲出來。 「你說什麼?」 「要鬧事,請你晚點再來,我保證熱烈歡迎你,好不好?」她咕噥道。 那漢子見她似乎頗有幾兩重,心裡有些忌憚,又突見她雙頰滿是淚痕,顯是被他嚇到了。他色膽又生,叫道:「既然你不讓,老子我就先吃吃你這老豆腐!」 老豆腐? 沈非君聞言,氣得差點暈過去了!十年的距離真有這麼可怕嗎?她只是待在天水莊十年而已,又不是走進仙山,回頭已是百年! 她瞪著那只色迷迷的手探向自己不算豐滿的胸,心裡掙扎又掙扎,放在身側的雙手成拳。 「繡娘嬸!」掌櫃的小女兒驚叫出聲。 淫手差點碰到她胸前,她突地伸出手緊緊抓住那放肆的手腕,垂著臉,模糊地說道:「是我太顧忌了吧?沒有一個男人……會長久記住一個女人的聲音,對不對?」 「啊?你這娘們真懂武?」那漢子發現她力氣不大,但自己竟無法掙脫她。 她話仍含在嘴裡自語:「我與他,相處不及數月,他能記得一個人的武功招數,卻不見得會記住我的聲音……」嗚,好悲傷,卻是一個可能性極大的事實。 「臭娘們,你找死!」 「嗚……」她終於下了決定,雙肩一抖,眼淚像泉,又無止境地滾出來,放開喉嚨泣喊道:「救命啊!掌櫃,你女兒被人欺負啦,快來救人啊!」她頭一縮,避開那漢子的一抓,拉著小姑娘往樓梯口跑去。 才到梯口,她突感肩上被人一抓,正遲疑要不要反手將那人給打開,她整個人已被擲向後,她心裡暗叫不妙,直覺先將小姑娘推下樓梯,然後往後跌去之際、將瞼背對著河,眼角瞧見就近的桌旁坐著一名肉肉的、胖胖的男子,她裝作不小心踢開他的椅角,讓他整個龐大的身軀撲向那色心大發的三流惡徒,自己則在瞬間爬進桌下。 「嗚……小鵬快來救娘!」她哭道:「娘好怕!」 她聽見撞來撞去的混亂聲音,顯然桌外是一場混戰。 有人跌撞到她躲進的桌子上,她趕緊再爬進另一個桌子裡,又有人撞來,差點震斷了她躲藏的桌子,她忙著再見其它躲藏之處,愈躲愈靠向河……她嚥了嚥口水,心裡有些發毛。一近河,她就四肢發軟,她的眼角偷偷靦向那個角落—— 「空了?」他不在位子上,必是出手對付那淫徒,方纔她就奇怪依他的性子怎會不出手相救?是遲了點,但至少,她躲過一劫,不用冒著被認出的危險,等平靜了、他離開了,她再爬出去。 她的視線又垂向樓外清澈的河面,頓時有些頭昏腦脹、四肢發軟地攤在地上。她吞了吞口水,忽地瞧見倒在地上濃稠的醬汁,靈機一動,沾了一把胡亂塗在臉上。 打鬥聲仍在,她心裡有些奇怪他怎會對付不了那三流的惡徒? 她難掩擔憂,悄悄爬出桌想要一窺究竟,從桌後慢慢露出一雙眼,隨即瞧見正前方有一具身體擋著……她遲疑了一下,視線慢慢往上看去,先是腰、再來是胸、接著是頸子,最後是……男人的眼! 她倒抽一口氣,驚嚇萬分地對上這一雙等她許久的黑眸。 她差點驚喘出聲,卻及時硬生生地忍下。心裡明知該立刻找藉口離去,但她的雙眸不由自主地背叛她的意志,被他細長的美眸緊緊地勾了過去。 她試圖拉回自己的神智,勉為其難地想要拉開被他鎖住的目光,他的眼,卻像蛇,緊追不捨地纏住她。 那雙眼瞳,黑得直透她心,讓她不由自主地迷亂起來…… 遽然間,人聲不見了、客棧消失了,連兩人之間唯一的桌子都從她眼中失去了蹤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