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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於晴 她低叫出聲,用力推開他,及時拉住往下掉的抹胸。她滿面通紅,又惱又恨地結巴道:「你——你——你簡直是,是……」 見他又要靠近自己,她直覺雙掌推出,將毫不設防的他打離自己,隨即飛快地奔到曬衣之處,抓了自己的衣服披上。 「非君!」她那一掌打得雖不致重傷,卻讓他一時難以爬起。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叫道:「我不再是沈非君了!」 「你不是,天底下就沒有第二個沈非君了!」見她無情要離,他心急,喊道:「你真要我心碎地再尋你一個十年嗎?你忍心嗎?忍心嗎?」 原本要逃去的沈非君聞言,停了腳步,低語:「沒有人要你找的。找了又如何?就算你找著了,還會是那個你心目中的沈非君嗎?」 莫遙生武功雖沒有她好,也停置了十年不曾練過,但眼力與耳力卻是天生的好,他微微錯愕,尚未理解她言下之意,就見她飛快地奔離這野地。 「別走!」他驚慌喊道,一見她失了影,就算那一掌讓他咳得難受,他也硬是狼狽地站起來。 他怎能讓她再從他眼裡消失? 腳步聲又近。他抬頭,瞧見她跑了回來,心裡萬分驚喜。 沈非君默然地看了他一眼,奔到烤架前,毫不留情地拿了烤雞後,又跑了。 「非……」他楞了下,一時回不過神來,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尚在竄火的火堆。 林間的腳步聲再起。他又見她二度轉了回來,動作極快地抄起他的衣物,瞪他一眼,細聲說道:「可別再來追我了!我不是沈非君,你再追,就休怪我無情了!」語畢,她抱著他的外衣鑽進林間。 莫遙生心裡驚訝之甚,讓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她……」竟玩起這種下流招數來?非君為人正直、講究公平,對於下三流的招數從不屑為之,她……真的是非君嗎?「她是!絕對是非君!」他心裡甚為清楚:「就算非君有雙生姊妹,我也能分得出來!何況她的味道、她的身子,我怎會錯認?」 她的師父一生只收一徒,她的武功招數他又怎會認不出來? 只是,她似乎變了,變得連他都覺得好陌生。 「就算陌生又如何?她沒死,我已是謝天謝地。」莫遙生雙手遮掩俊美的臉龐,喃喃低語:「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就算老天爺折磨了他內心十年,他也心甘情願,只要她活著,還管她變不變! 他雖不知非君為何要說這種一戮就破的可笑謊言,但他心裡的喜悅,始終是不變的。 「真怪,我在大雲樓找著她,心裡又驚又喜,卻彷彿霧裡看花,落不真實。我怕她從我眼裡消失,要舟夫告訴我這少見人煙之地,我看著她在我眼前睡著,卻仍踏不著地,恍恍惚惚,生怕只是一場夢……」 現在她逃了、跑了,他才慢慢接受這是真實,一點一滴的喜悅之情,開始淹沒了他…… 「老天爺!」雙掌仍是蓋著臉,他倒臥在地,輕笑出聲,笑聲不斷。 她沒死,她一直活著! 就算因此而讓他再絕望個十年,他也心甘情願!只要她沒死,只要她安然無恙,只要她在這世間活著,老天爺要怎麼待他,他都不再詛咒老天。 他仍在笑,笑難抑,遮臉的雙掌下慢慢地滑出淚水來。 笑聲停了。林間只剩下鳥叫聲,風吹來,吹不乾他直流的淚。 良久,他才啞聲說道:「老天爺,謝謝你,我不再怨天尤人。」 這是哪兒? 在野林間走了一陣,都吃飽喝足了,還找不著有人煙的地方。 「是我迷路了嗎?」沈非君微惱:「我這麼不濟事?連個小林子都會迷路,若讓小鵬知道了,豈不是丟盡了我這個當娘的臉嗎?」 可是…… 「可是,我怎麼不記得剛才有走過這些路子?」真的迷路了嗎?還是他特意將她帶到沒有人跡的野林之中? 這不是淫魔惡賊在擄人時才會做的事嗎? 「不,一定是我多想了。」她搖搖頭,否決自己的疑心。「他性子極為光明正大,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我的多疑不該用在他身上。」 走了一個多時辰,仍是找不著出口,她的雙腿發軟,又怕他找到了她丟在半途的衣物,緊追上來。 「嗚……小鵬,快來救娘,娘真的迷路了啦——」 小鵬不知想不想她這個娘?有鳴祥跟余滄元在,他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來思念他這個流浪在外的娘親吧?但她好想他啊,每天晚上睡覺沒有抱著他的小身體睡,她就像是失了枕頭,難以成眠。 如果她現在很落魄地回去,小鵬會不會笑她?她想著想著,忽覺自己來到了林間的盡頭。 「怎麼有點眼熟?」 這盡頭像是斷崖的下方……為何給她一種眼熟之感?她在天水莊十年,沒有來過像這種人煙稀少之地啊!當年由北往南,她也不曾在南方的哪裡停留過,只除了在進天水莊的前一天…… 「啊!是這裡!」她訝道。想起了她與鳳鳴祥的結緣之地。 當年她懷著身孕,並無特定的去處,走到哪兒就算到哪兒。她一路往南,一直走了三個多月才發現自己肚中有了娃娃,當時她身上盤纏不多,又找不著安身之處,只好專撿偏僻之路而行,直到數月後走到此處被盜賊所追,不慎落崖後遭鳴祥所救,從此定居在天水莊,改變了她與小鵬的一生。 她與鳴祥的緣分由此開始,她也以為與他的緣分就此斷了,沒有料到十年之後,竟然又來到了這裡。 這表示了什麼?重系緣分嗎? 她搖搖頭,搖去自己的癡心夢想,喃道:「難怪這裡沒有人煙,原來有盜賊橫行於此。」她的心有點癢癢的,手也有點癢。「這就是師父所說的鏟奸除惡吧?」 她自小常聽師父提他的英雄事跡,讓她百般羨慕。她一直以為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跟師父一樣,在江湖上大顯神威,但從她嫁入莫家到後來在天水莊十年的閉塞生活,讓她以為這一輩子是只能當井中之蛙了,現在,好像是一個機會—— 「我身上沒有錢,反正到了有人的地方,又得去做洗碗工,跟我想像完全不一樣,不如……不如……」跟師父一樣鏟奸除惡,順便搜刮點不義之財,就不必再到處應徵工作還被人嫌她老了……她愈想愈興奮,一時忘了還有人正追著她。 她估量要如何找到那些盜賊之際,忽地聽見有人聲,她大喜,拉起裙擺立刻跑上前—— 「娘!娘——小心!」沈小鵬雙眼忽地一張,驚慌地爬起身來。 夜色裡,在密林的遮掩下,幾乎看不見天上的星星,伸手也不見自己五指,只能從前頭微弱的火光瞧見余叔叔模糊的身影。 是了,他想起來了。 他可惡的娘親離家出走,害他夜不成眠,緊張得要死,生怕她在外頭出了什麼事。 一連尋了她好幾天,她卻像在世間蒸發了一樣——那幾日,他好怕好怕,怕再也見不著她,一直到有人傳來消息,從大雲樓裡墜河的婦人長相七、八分像他娘,他趕緊跑到大雲樓問個詳細,才知道他那個愛哭的娘在這間客棧裡當洗碗工。 洗碗工! 在天水莊裡她當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婦不好嗎?幹嘛來這種地方洗碗?明知他娘必是缺錢,但,但一想到他氣得要死的娘親去為人洗碗,他心裡就不痛快。 尤其又想起那間客棧的掌櫃繪聲繪影,說有一個男人跟著跳河救他娘,而那人的身形舉止,又極像當日莫不飛的四師兄…… 「為什麼……他會救娘?」沈小鵬自言自語道。 「是人,都會有俠義之心吧。」坐在火堆旁守夜的余滄元淡淡答道。 「若是余叔叔,余叔叔你會跟著跳河救人嗎?」 余滄元沉默了會兒,才道:「江南之地,十人裡就有八人懂得泅水,不必等我救,自然會有人跳河救人。」 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只會在旁冷眼觀看,沈小鵬心裡雖有些不舒坦,但也知這是余滄元的個性。只是……連親如余叔叔,都不會下水去救人,那男人……為何會知道他娘的閨名?又為何會毫不遲疑地跳河救人? 尤其,那人長相雖好,看起來卻極為陰沉,那人的師兄弟跟他說話,他也幾乎不曾搭腔過,連一臉像極大魔頭的風大朋看起來都比他親切許多哩。 那人怎會救他娘?怎會? 沈小鵬心裡略有不安,又想起那載他們離去的舟夫所說的話——女人是昏迷的,那男人卻要他劃得愈遠愈好,遠離有人的地方。 害他連一刻也待不住,不願守在天水莊等著余叔叔或鳴祥來幫他救娘,他要自己來,連客棧也不要住,寧願多走點路。這也才會在林中過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