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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梨陌    


  她頓一下,似乎沒有料到這麼直接的問題,然後歪一下頭,故意垂下目光,單根食指輕柔誘惑地劃過他的腿側。「我對你再有興趣不過了。」

  他的身體硬直,強烈地被喚起,感覺卻是既興奮又好笑。她明明知道他在說什麼。「我真是受寵若驚,不過千樹,我指的不是這種興趣。」

  她淘氣地歪一下頭,伸手撩開落到臉頰上的浪漫卷髮,目光轉回前方,開始背誦:「夏行權,三十四歲,十二月七日出生,B型射手座,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體重在七十公斤上下,『華夏集團』總裁夏玉雲最小的兒子。興趣是旅行、打網球,領有國際潛水執照,是幾本八卦雜誌公認的『本世紀最惡花花公子』。交往過的女朋友光計經由媒體曝光過的,就有十七位,至於檯面下的交往歷史……」她媚眼帶笑。「例如我,不計其數。」他勾起嘴角。「你的功課做得很齊。」

  「我的工作就是媒體。」她提醒他:「搜集資料是基本的功課。」但是她說的那些,都是在報章上出現過的東西,浮面的數據檔案,不代表他這個人。他不相信以她的本事,只能搜集到這些資料。

  」……扣掉你知道的那十七位,我另外還正式交往過六個女朋友。」

  「Val你算得好清楚。」她睜大眼睛,故作一臉訝異。「你不會私底下藏了一本可怕的花名冊吧?」

  剛剛那句話一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從來不向任何交往對像談到過去的韻事,一方面是因為逝者已矣,說出來只會帶來無意義的吵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認為這是個人的隱私,沒有必要向其他人交代。

  說出那句話,他等於是跨過自己設定的界線,違反了遊戲規則。以千樹的聰明,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但是她選擇迴避,給他一道台階下。

  對此,他不知道自己該覺得感激還是該大笑——她擺明了一點也不打算和他有任何進一步的牽扯。

  「對啊,等我窮困潦倒,就把這本花名冊整理一下,出版回憶錄。」雪白的牙齒在健康的膚色襯托下閃閃發亮。「應該可以撈不少錢。」

  她搖頭笑,看向窗外有些不穩的天空。

  今年的颱風來得早。才六月底,第一個颱風已經迫不及待撲上台灣本島來。風暴前夕,白天的天氣卻是異常的明朗,天空藍得幾乎教人不敢相信不久之後會有什麼樣的風雨出現。到了傍晚,風才慢慢吹了起來,帶著時有時無的細雨,預告颱風接近的腳步。

  突然間,他察覺到身邊人的呼吸有些改變,向來隨意的坐姿也變得有點僵硬。斜瞥向她剛剛目光的方向,只有寥寥幾個行人在分隔島上的林蔭大道上散步,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看到誰了嗎?」

  她驚訝地轉頭向他,似乎沒弄清楚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抱歉?」「你看起來有點吃驚的樣子。」更正確地說,不只是「有點」,剛剛在她臉上的蒼白表情明顯是看到了什麼讓她意外的東西……或是人?

  她遲疑一下,點頭。「一個很久沒見的朋友。我以為不會在這裡看到他的。」

  「要不要下車去打聲招呼?」他隨口問。

  她微笑,搖搖頭。「不用,人家看起來很甜蜜的樣子,不要打擾他們。」

  他瞥她一眼,笑。「你羨慕了?」

  「羨慕誰?」她抬高眉。「我現在正和菲爾·夏交往呢,為什麼還要去羨慕別人?」

  他學著她抬高一道眉,帶笑的眼專注盯著前方的路面。「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男伴,我差點要以為自己被遺忘了呢。」她只是笑,沒有特別的反應。

  墨綠色意大利跑車鑽進巷弄,來到的是她的住所

  「原來你真的是要帶我回家。」

  他熟練地將車子停進路旁的停車格,往後閒適靠向皮面椅背。「我剛剛聽到的,是抱怨嗎?」

  「你可以自己去想。」她閉上眼睛,沒有急著下車的意思。「對了,我一直覺得很好奇,你當初是怎麼找上我家的?」

  她說的,是指他第一次按她家的門鈴,要回傻蛋的事情。「命運。」「你是命運給我的禮物嗎?」

  他笑。「你說呢?」「命運帶來的,通常是不太好的禮物。」

  「很悲觀的說法。」

  「很認命的說法。」她深吸口氣。「好吧,既然我們今天沒有繼續在床上打滾的計劃,我要先上去了,明天還要上班。」

  他伸出手,將作勢要開門出去的她拉回身側,溫聲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細長的眉揚高,靈活的大眼靜靜睨著他,等待他的解釋。

  他貼近她小巧的耳殼,輕輕吹氣,低聲笑。「你會酸。」

  她的臉會意地漲紅起來。

  他壓下大笑的衝動,避免傷害到她的感情。「所以,我們改天再繼續到床上打滾。」

  她揚高頭,伸手拍拍他的臉頰。「再說嘍。晚安。」

  說完,她滑溜地鑽出座位,頭也不回地走向公寓門口。

  ※  ※  ※  ※  ※  ※  ※  ※  ※  ※

  和夏行權交往的時間,出乎她意料的久。

  從四月到現在,已經將近四個月的時間。這當然不是他維持最久的一段關係,卻已經遠遠超過她的預期。

  看向床上沉睡的情人,讓她用來當作枕頭的左臂伸展,雪白的床單半掩住健碩的胸膛,濃密汗濕的黑髮散落額前,睡眠中放鬆的表情替成熟的臉龐添了一絲難得的稚氣。

  她覺得困惑。他還沒有厭倦嗎?

  或者,更重要的是……她還沒有厭倦嗎?

  他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完美情人,溫柔、慷慨、幽默,有一張受到上天眷顧的英俊臉孔,和一副宛如大衛像般結實優雅的美麗身體。

  和他在一起很好、很愉快,每一天都像夢一樣的浪漫。她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可以抱怨的地方,只不過以一場遊戲來說,這場遊戲拖得有點太過久了。

  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到頭來還是會想找一個人——一個同樣普通的人,一起談場認真而務實的戀愛,然後結婚、然後生子育女,然後一起攜手老死。

  而夏先生,絕對不是這種所謂「認真」的人選。

  她扮個鬼臉,看向米黃色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搞什麼。她不愛他,這是很可以確定的,也沒有打算跟他一輩子長相廝守——憑她這種平民百姓,想綁住這種出身豪門的花花公子?她還沒有失去理智到這種地步。

  所以,跟Val糾纏太久,似乎不是明智的作法。

  糟糕的是,她卻找不到一點想要結束的感覺。

  隱約聽到手機的鈴聲,她看向似乎沒有被驚擾到的男人,輕巧地翻身下床,抓起散落在地板上的內衣和他的一件白襯衫,從手提包裡翻出手機,悄悄走出臥室。看到螢幕上許久不見的號碼,她愣了一下。

  「喂?」「千……千樹?」他的聲音有點遲疑。「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她歎氣,一邊用單手穿上內褲、扣上襯衫扣子,一邊伸手拍拍跑到身邊湊熱鬧的傻蛋。「最近過得好嗎?」

  「嗯,還……還不錯。」游建平愣愣地回答,然後安靜下來。她忍不住笑。這根愣木頭,一點長進也沒有,打一下、動一下。「游爸爸跟游媽媽呢?最近怎麼樣?」

  「也都不錯。干樹……」他遲疑一下。「我媽很想念你,常常把你掛在嘴邊。」

  小狗看著她笨拙地用單手扣扣子的動作,以為是什麼新鮮遊戲,一直想湊上來看個仔細。她乾脆放棄了剩下的幾顆鈕扣,將傻蛋抱上自己的大腿。

  「有空的話,我會去看看游媽媽。」她隨口承諾,知道自己不太可能真的付諸行動。

  去探望已經分手的男友家長,算什麼呢?就算她和游建平交往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已經和游家兩老非常熟稔,但畢竟不是自己家人,她這樣去,難免瓜田李下。就算旁人不會覺得奇怪,她也必須考慮游建平那位女朋友的心情。

  游建平是好人,提出那個決定,他也經過一番掙扎。為了讓兩個人好過,分手的時候,她已經決定,既然要斷,就斷得乾淨。所以這一年半來,她一直沒有和前任男友聯絡,有一部分也是基於這個理由。

  「那你呢?」「還不錯。」她輕快地說:「老闆幫我加了兩次薪水。去年我還趁著年假,跑到北海道去看薰衣草。你記得吧?住的就是我們一直說要去住,卻沒有去成的那間民宿,真的很棒呢!我們以前沒有去成真是可惜。」

  「嗯。那……那很好。」男人訥訥幾聲,又沉默下來。

  熟悉的反應,她忍不住心軟了。「……建平,你今天打電話來,有事嗎?」

  「啊……對,千樹,生日快樂。」

  她翻白眼。「游建平!我的生日已經過半年了!」

  她可以原諒他甩掉她,卻沒有辦法忍受他不記得她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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