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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梨陌 她偷偷在心裡歎口氣,接過男孩精心包裝過的信。 這也是美人的宿命吧?不管到哪裡,永遠躲不開桃花。 「請……請幫我拿……拿給蕙……蕙心醫生。」 ※ ※ ※ 而做為一個美人的妹妹的宿命,就是從小到大的男人運雖然不斷,卻開不出半朵可看的桃花。 因為那些人的眼裡,根本看不到艷麗玫瑰旁邊盛開的小雛菊。 通常,她的身份是蘇蕙心的妹妹;如果以更精確的一般「男性」定義來說,她的外表像是個可愛的小妹妹,單純爽朗的性格可以當好哥兒們。至於功能上,則是直通蘇大美人的信差兼傳話筒。 巧心對於這樣的情形並不介意,事實上,還有一點慶幸的感覺。 就眼前這件事來說,她是一點也不在乎當信差,甚至對於大飛喜歡上可能只見過幾次面的姊姊,卻完全對幾乎每個月見面的自己沒有興趣,她無所謂;唯一好奇的是,他怎麼查到蕙心的妹妹就是她? 畢竟,姊姊很少會對男性透露任何私人的訊息,甚至很多人都只知道木柵「長安動物醫院」的美女獸醫師姓蘇而已,至於名字,嘿嘿,恕難奉告。 憑她們兩個同姓?抑或還有其它的管道可以證實?只能說,戀愛中的男人真是了不起。 這也是她無法理解的部份。 或許是基因的關係,蘇家姊妹的戀愛神經都不發達。異性的青睞與其說是好事,不如說是詛咒一樁,因此天生美人胚子的蕙心從幼稚園開始,就必須開始辛苦地練習拒絕的藝術;而比較起來沒那麼耀眼的巧心,則可以躲藏在姊姊的美色之後,順理成章地隔岸觀火,平平順順地過她的太平日子。 偶爾,也會有一兩顆流彈射向巧心,但一來沒有心動的感覺,二來他們通常是在追求姊姊不成的情況下,才「湊巧發現」這朵小雛菊,如此這般,她也不可能會被他們的所謂「真心」打動。 不是說從來沒有戀愛的經驗,但是與其說那是愛情,不如說是同躋壓力下所進行的家家酒遊戲。在她心裡,除了這群孩子之外,始終沒有讓任何男性留下過深刻的足跡。 除了俄羅斯藍貓以外。 ……喔,天! 巧心停下清洗黃白波斯的動作,她的思緒又轉到那個壞蛋身上了。 是,她招認,俄羅斯藍貓確實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雄性人類。 「那、又、怎、樣?」她對顧客送來洗澡的名貴波斯嘀咕著:「那說不定只是因為我的發情期終於到了,開始注意到身邊的男性,而他剛好是第一個出現的男人而已。」 黃白卡拉睜著琥珀色的眼睛,一臉凶相地瞪著她,像是質疑她的不誠實。 將貓的頭壓下,肥皂抹上頭頂的毛髮,拒絕接受一隻波斯貓的意見。 「就像寶貝啊,平常那麼害羞,根本不敢跟羅蜜歐玩;可是一發情,就完全忘掉平常的小家碧玉模樣,在羅蜜歐面前打滾、磨蹭,妖嬈嬌俏得跟函函有得拼。所以說,我只是在發情期而已,這段時間裡所有的行為不應該要我負責才對。」 「喵∼」輕柔的叫聲從門口傳來。轉頭一看,寶貝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門口,翠綠的大眼彷彿在委屈地抗議主人污蔑她的聲名。 「啊,對不起、對不起!」一邊沖掉波斯身上的肥皂泡沫,一邊對寶貝說話:「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寶貝最可愛了,好不好?」 嬌小的銀白母貓垂下頭,輕輕地叫著,似乎對主人的敷衍不甚滿意。 「對不起啦、對不起啦,」將黃白波斯送進烘毛機,調好時間,然後擦乾手,將寶貝抱起來,走出工作室,「我們吃晚飯了,好不好?」 像是念了咒語似的,聽到「吃飯」,其餘四隻貓立刻從各自的藏身處露出頭來,其中的天使甚至直接衝到角落的食盆邊,發現飼料根本還沒有被倒進去之後,又倏地跑到正從冰箱裡拿出飼料包的巧心腳邊繞圈子,湛藍的圓眼睛露出渴望的神情。 「天使,」看著公貓一副毫不掩飾的饞相,她無奈地歎氣:「你已經很胖了,還一天到晚想著吃,小心到時候函函不要你。」 聽到自己的名字,紫羅蘭端子的喜馬拉雅母貓應和似地發出叫聲。 然則,年輕公貓還沒有戀愛的煩惱,眼前只知道就要吃晚餐了,而它的肚子非常地餓。 彎下腰,用塑膠湯匙將定量的干飼料舀到分別的食盆中,慢慢聚集的貓咪也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用橡皮筋綁好飼料包裝的開口,正要轉身── 「叮鈴!」門口的鈴鐺告知有客來訪。 抬起頭,牆上的鍾告訴她,現在時間是晚上七點二十七分。 晚上再談。他這樣說過。 電視新聞正喧嘩地轉播台灣特產的政治肥皂劇,而幾隻貓咪在眼前喀茲喀茲地吃著餅乾似的飼料。 用力告訴自己:她「沒有」在期待誰的到來。 但,就是鼓不起勇氣轉頭。 最近似乎聽不懂中文的心臟開始怦然躍動。 ※ ※ ※ 「巧心!」隱含幾分怨怒的模糊女聲從門口傳來,「你連媽都不想認了嗎?」 「媽,你怎麼來了?」神奇地,心跳回復了原來的速度。分不清此刻所感受到的隱約空虛,是鬆了口氣或是失望。 詹麗文穿著一襲長袖粉黃色洋裝,保養得宜的窈窕身段加上烏黑的秀髮,一點也看不出已經過了半百。不過和蕙心有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美麗容顏,此刻有一半藏在白色口罩下。 有一個當獸醫的長女和一個開設寵物店的次女,詹麗文卻非常諷刺地對貓狗毛髮有著嚴重的過敏;除非萬不得已,她很少涉足女兒們的工作場所。 也難怪巧心對母親的造訪既意外又有點心虛。 母親毫不優雅地哼了一聲,聲音透過口罩,顯得有些模糊:「還好意思問?我女兒已經將近一個月沒回家了,連電話都不接,思女心切的母親只得冒著生命危險,自己來看女兒啦。」 將飼料包塞進冰箱,掛著尷尬表情,拉過椅子請母親坐,然後斟了杯茶,卻被中年美婦不耐地推開。 「我戴著口罩怎麼喝?你這死丫頭,少在那裡賣乖。」 「媽……」拉長了聲音,不知該怎麼辯駁。 「媽什麼?」母親環顧四周,不以為然地皺眉,「你不會每天泡在這間小店裡吧?空氣這麼糟,會生病啦!」 「媽,你不要緊張,空調在轉呢,而且我每天都會用吸塵器打掃。」巧心軟弱地解釋。 母親聽若未聞,繼續疲勞轟炸:「你就是這樣啦,每天就跟這些貓耗,也不出去活動活動。蕙心至少會去慢跑、上健身房。你咧?」 我也有每天慢跑啊,巧心偷偷嘀咕著。母親似乎忘了,姊姊每個星期二、四是和自己一起慢跑的。 「都二十五了,也沒有男朋友。你以前那個什麼偉的同學,現在怎麼了?」母親的攻擊似乎沒有因為戴了口罩而有絲毫緩和的趨勢。 「那只是同學啦!」巧心拉高沙啞的聲音大聲抗議。 真不知道父母的記性為何如此奇特;一些該記的事情不記得,對一些連當事人都快忘掉的東西,反而記得清清楚楚。 那個什麼偉的說實話,自己也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對她來說,真的只是一個同學。畢竟,大學時代的班對很多時候不過是其他同學的瞎起哄,算不得數。 或許一群人去吃過幾次飯、看過幾場電影,但這就算是交往了嗎? 她不覺得,但很少接到么女異性朋友電話的母親可不這麼想。 「不是媽要說,你也要為自己打算打算,整天悶在店裡,也不回家,也不出門,這樣怎麼找得到對像?你以為白馬王子會自己推開店門走進來嗎?」 就是有啊,不過是只藍貓,而不是白馬。 巧心被腦中突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大跳,玫瑰般的紅暈緊接著爬上臉頰,幸運的是:母親正忙著滔滔不絕,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我才二十五歲呢,媽!」 「你已經二十五歲了!」 雖然在中學任教,常常接受社會新思潮的刺激,詹麗文向來也以一位開明的教師自居;但面對別人的孩子,她可以是個通情達理的老師,但面對自己的孩子時,卻跟其他的母親沒有差別。 「姊姊也沒有男朋友,你怎麼不說她?」巧心不服地說。 「你姊姊可不跟你一樣整天窩在家裡。她偶爾還參加個研討會之類的,每個星期也固定上健身房,交際生活正常得很,還怕遇不到男人啊?」 「話不是這麼說……」 母親不打算讓她有回嘴的機會,「何況要追蕙心的人,一路排到天母都排不完,大不了隨便抓一個,根本不用擔心會變成老處女。」 巧心噘起嘴,不說話,低頭瞪著地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