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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梨陌 她咬咬嘴唇,換種說法。「從小到大,我一直很膽小,什麼事都不敢去嘗試,也有很多事不懂。如果……我就跟你走了,然後依賴你,過完接下來的日子,我……大概一輩子也沒有辦法變成一個完整的『人』。但是,我知道,你需要的,不會是一個會說話的布娃娃,我希望自己可以付出……至少,我要能夠給你一個完整的『陳若衣』去愛,而不是一個毫無思考行為能力的空殼。」 考慮很久,他大聲歎氣。「對不起,若衣,我還是聽不太懂。可能我真的不是很聰明,能不能在解釋給我聽聽?」 他拉開距離,瞇起眼睛,看著懷中的女孩。「那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會比較喜歡你所謂『完整的』陳若衣。」 「玄麟!」 他咧開嘴。「開玩笑啦!」 她不確定的看了男人一眼,然後才又囁嚅的開口:「吶……玄麟,你可不可以去跟安琪道歉?」 道歉?跟那女人?他狠狠磨牙。「不要。」他幹嗎跟她道歉? 「玄麟,」心愛的女孩睜著月光般溫柔的大眼,輕聲懇求:「安其實我最重要的朋友……」 那股酸溜溜的感覺又冒出來。「我是你很重要的男朋友!」 「玄麟……」 「男子漢大丈夫,說不行就是不行!」 ************* 男子漢大豆腐。 看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沒有兩分鐘,他就只能舉起雙手、自動繳械投降,一點志氣也沒有。 也所以,他會坐在同樣的咖啡館,跟同樣一個可惡的女人一起喝咖啡。 唯一的條件,若衣不能在場。這樣,他就可以好好整治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而不必顧慮女友脆弱的心靈。 「安琪小姐。」他挑高眉。「我想你知道,這次邀你出來,是若衣的意思。」 「我聽小衣說了。」她笑,故作純真的臉上,一雙古靈精怪的烏黑眼珠閃爍,擺明不懷好意。「聽說有人覺得自己的態度不佳,要跟我道歉?」 他冷笑。「是若衣說,要我看在你不久人世的份上,給你一點面子。」 她垂下眼眸,似乎輕輕談了口氣。「……不久人世嗎?說的也是,以目前的醫學,這的確還是不治之症。」 他突然有點良心不安——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畢竟,就像若衣說的,她是病人,有必要這樣嗎?「呃……」 「不過,話說回來,樂公子等一下出了這個店門,難保不就被車子給撞了呢……」她勾起嘴角,氣定神閒的詛咒他。「命運這種東西,誰說的準呢?」 這個女人,絕對不值得同情!他瞇起眼睛,咬牙切齒,對自己剛剛的一時心軟感到痛惡。 他不動聲色的輕啜口曼特寧。「不過,我只知道你生了病,不知道安琪小姐怎麼染上這種病的?若衣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以為小衣知道什麼叫做『隱私』啊!想不到樂公子這樣的名門之後,竟然戀這種常識也不知道?」 「啊——是我不好。」他拍拍腦袋,故作懊悔狀。「這種不可告人的事,當然是隱私,我怎麼會這麼沒有禮貌呢?」 女人只是笑,沒有回答。 薩克斯風的旋律縈繞,宛如不肯散去的惱人回憶,勾引人的情緒。面對面坐的兩人默不作聲,各懷自己的算盤。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她終於開口,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卻不見任何的笑意。「不過就是一個在老套不過的故事:一個愚蠢的女人,錯信了一個濫交成性、根本不知道『忠實』為何物的男人,差別在於,結局不是以墮胎收場,而是我被傳染了HIV。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某種程度上,我還要感謝他,沒有把其他更不堪的病毒傳染給我,否則,我的下場更慘。」+ 他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告訴他.「我不是——」 「你是。」她截著他的話頭,冷冷的說:「你想證明我是邪惡的、濫交的、淫蕩的壞女人。因為邪惡、因為濫交、因為淫蕩,所以我被老天爺懲罰,所以我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他歎口氣,知道自己卻是有點這樣的可惡的念頭。「對不起。」 「我是咎由自取。」女人撩開烏黑的卷髮。「我也沒有怪任何人。不過,這不代表任何人有資格來譴責我。」 他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唯一,你可以罵我的,是我苯。」她淡淡的笑。「怎麼會相信男人?為了交配,他們什麼話都說的出口。」 「喂喂——」 「是你問的問題,所以乖乖聽我把話說完。」她不理他。「我不會跟你裝清純,說她是我唯一的男人。可是,會跟她上床,表示我對他有一定的感情——很明顯的,這樣的感情不是對等的。他說因為戴保險套會沒感覺,所以要我吃避孕藥……我當然想過可能會有其他的問題,像性病之類的,可是我不敢說……那樣,會是像我在懷疑他——去死!我是該懷疑他!」紅艷的嘴唇自嘲的勾起。「可是我想賭……想賭賭看我的愛情、他的良心、想說不會這麼倒霉——結果就是你看到的,我賭輸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好。 「可笑的是,我當時一心想為愛情犧牲、想為愛情賭上一切,可是現在我連想到那個男人,都覺得噁心——所以,我是真的愛他嗎?我愛的只是那個浪漫的想法。對象是誰,其實都無所謂。」 看著筆直望著自己的視線,他毫不猶豫的說:「你別想趁機挑撥離間。老話一句:我跟若衣的感情,不需要跟你交待。」 「你敢說當初要若衣跟你私奔,沒有一點點是基於這種白癡的原因?」 他冷冷瞪她一眼,不說話。 她哼了一聲。「我想也是。否則你就不會在小衣不見以後,還是留在樂家了。沒有小衣,你就沒有離開家的理由了。幼稚。」 他低聲吐了個髒字。這個女人,真的可以把人活活氣死。「還是一句話,這,跟你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她看著他無意識伸手摸摸額前那道刺目的髮根。啊……可憐的獨角獸,被獵人逼到了角落。她輕笑:「小衣的事就是我的是,怎麼跟我沒有關係?你不知道因為你那個蠢念頭,讓小衣吃了多少的苦頭。那個時候要離開台灣,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只能一個人忍受那種不安。半年,你可以想像那種痛苦嗎?更不要說她要一個人,抱著那麼破的英語到美國去——拜託,小衣的英語總是一堆紅字,你想想,她要花多少時間才能開始跟人溝通。」 「我不用你提醒若衣的英語有多差——」他嘴硬的說:「而且,你怎麼會知道若衣高中時候的事?你們不是後來認識的嗎?」 「當時是小衣告訴我的。」她毫不在乎的說。 她在說謊,他很確定這一點。 「而且你知道小衣的個性,」不理會他懷疑的眼神,她自願自的繼續說下去:「這一些話,她一輩子也不會跟你說。沒有人幫她出頭,難道就讓你吃得死死的,佔盡天下的便宜?」 他冷笑。「我也知道若衣的個性,有此意頭,她連有都不會有,只怕是你個人的自以為是吧?」 她沒有否認。「無論如何,小衣當我是朋友,我有這個義務幫她討個公道。」 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歎氣。「好吧,如果你是這種想法,我可以接受。還有什麼更難聽的話,說來聽聽,反正我答應了若衣。」 她輕笑。低頭啜了口咖啡,沒有繼續說話。 他聳聳肩,接受了暗示,暫時停戰。 「樂公子,」他開始討厭這個稱呼了。「你討厭我,對吧?」 他圓滑的說:「安琪小姐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怪胎就怪胎,」她挑挑眉。「咬文嚼字。」 「你高興就好。」他笑。 好奇的看著傳說中可以把死人迷得活過來的笑容,她微微笑。「我有自知之明,本來的個性就不好,再加上有病這件事,半個朋友也沒有。」 那是當然,他聰明的保持沉默。 「……小衣一回國,不知道從哪裡知道我的地址,跑來找我。」沉默半響,她幽幽的開口:「我老實不客氣的告訴她:我有病,以為這樣她就會打退堂鼓。也的確,她消失了半個月左右,我還以為,她跟其他人沒有兩樣。聽到我的病就下跑了。那樣也好,省得有人煩我。」 「若衣消失,是因為她跑去找資料。」他指出這個明顯的答案。 她點頭苦笑。「她找了資料,又跑來找我。要我去看一生。我當然不肯,找醫生有什麼用?反正這種病沒得救——可是小衣就是不放棄,每天到我住的地方來找我,好像有病的是她,不是我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