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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冷華 她低頭拭汨。不—會兒,又抬起頭來強扯出微笑。 「我失態了,裴公子,你千萬別見怪。我適才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你沒事的時候,儘管來找我啊。像我這樣的青樓女子,本來就是讓人逢場作戲的。」 她雖然如此說,可是卻難以掩飾話中的悲涼。 裴逸清怔然, 「我沒有別的意思,惜惜姑娘,你……你適才所說的七年前,是怎麼一回事呢?」他忽然想起她先前所說的話。 風惜惜一愣,半晌後吐出一個輕歎,「七年前的事情,公子大概早就已經忘記了吧。七年前,我的爹親亡故於京城,無力安葬他的我只好在街頭賣身葬父,是你資助了我一塊玉珮。」 玉珮嗎?他想起了那一件事。 「那你為何沒去找你舅父,反而……」淪落至青樓? 「她垂首苦笑,那時我有去找舅父,只不過時逢水災,舅父一家人被大水沖走了,所以我只有流落街頭,等盤纏用盡,便被人帶到尋芳閣,而公子的贈玉珮一舉,至今未敢或忘。」 「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喜歡上我的是嗎?」聞言,他心頭為之一震。 風惜惜默然。因為報恩而喜歡上對方,原也是人之常情啊!只是她喜歡上的他,是她所配不上的。 「我配不上你。」久久,她低語,「我不該奢望什麼的,裴公子,對不起,讓你困擾了,以後,我不會再這麼做的。」她低頭掩面,踉蹌奔走。 一旁的小翠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跟著默默離去。 淚水模糊雙眼,風惜惜急急奔走,甚至無法看清腳下的道路是平是凹凸,忽然一塊小石頭絆了她一腳,猝不及防之下,她一個踉蹌摔倒下去。 一隻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 「小心!」 她透過淚水朦朧的雙眼看過去,「裴公子?」 裴逸清深深歎了口氣,以袖拭去了她的淚水,「我送你回去,好嗎?」 她怔怔的問:「裴公子,你的意思是……」 她不是沒有聽到他說什麼,只是不能相信她所聽到的。那是什麼意思?他……不是不打算喜歡她嗎? 」我說,我送你回去。」他望著她,柔聲道:「並且,若是你願意的話,我以後可以再去聽你彈琴嗎?」 這一次風惜惜聽清楚了,也聽真了,她吃驚地望著他老半天,才急忙地點頭。「當然好啊!公子你想什麼時候來都可以,惜惜會等候著你的!」 「惜惜……」裴逸清心疼的望著她。 從這天起,算正式走在一起了。風惜惜不再出場彈琴,只在每次裴逸清來尋芳閣的時候,陪伴著他。他若不來,她就一個人待在房中,足不出戶。楊嬤嬤有時也埋怨她死心眼,但看在裴逸清給了大筆銀兩的份上,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彈琴下棋、吟詩作賦,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相對談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止不了的歡笑。那幸福的樣子,妒煞了整個尋芳閣的其他姑娘們。 只是,在有意無意之間,兩個人都不曾再提起有關出身地位、有情無情等等的話題。那,或許是忌諱。 第三章 五月,天氣異常燥熱。 某天午後,裴逸清和風惜惜兩人相約遊湖,藉以消暑。 金陵城內外,最出名的湖莫過於莫愁湖。湖上種滿了蓮花,此際正當盛開之時。湖面上涼風習習,給遊湖的人帶來了涼爽氣息。 「好久沒有出來了呢。」風惜惜迎著涼風,輕歎低語。 這時候,兩個人正坐在租借來的一艘小船上。那小船小巧精緻,專出租給遊湖的人。船上支著輕紗帳,鋪著細葦席,擺著矮竹几。兩人並肩而坐,淺斟小酌。 「你喜歡,以後我就多帶你出來遊玩,好不好?」 「當然好。不過只怕公子你貴人事多,未必有這麼多空閒來陪我遊玩呢。」風惜惜淺笑。 「怎麼會?」裴逸清笑著輕輕摟住了她。 她不語了,將柔弱的身軀靠在他的身上。閉上眼,感覺湖面上吹來涼風,以及風中傳來的蓮花香氣。 「好美呵!」過了半晌,她低聲道:「我家鄉也有個湖。雖沒有這莫愁湖大,可也種了滿湖的紅白蓮花。記得,我家就住在湖畔,夏天一推開窗子,就可以看見盛開的蓮花,聞到清爽的蓮香,像現在這樣閉著眼,聞著撲鼻的蓮花香氣,真好似回到了家鄉一樣呢。」 裴逸清不語,只緊緊地摟住她。 「那時候啊,我也曾坐船游過湖,小船兒穿梭在滿湖的蓮花裡,我跟同村的姐妹們一起採蓮。」 風惜惜睜開眼睛來,回憶著往事,唇畔泛起淡淡的笑容。「有一次小船兒飄呀飄,飄得太遠了,我們年紀小都無力劃回去,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大家慌張得哭了起來。」 「後來呢?」 「後來是爹親找到了我們。」風惜惜輕歎,「我從小娘親早逝,爹親一手拉拔我長大,視我如掌中明珠……唉,可惜他命運多舛,也早早地去了。那之後惜惜天涯飄零,再沒有游過湖、賞過蓮。」 伸手出去,她摘下船畔一朵潔白的蓮花,拿在手中賞看。 「其實,我最喜歡白蓮花,爹親說,蓮出污泥而不染,是花中君子。」 裴逸清淡淡地笑了,「你和先母很像呢。她在世時,也最喜歡蓮花。小時候我家裡也有個小湖,湖裡種滿了蓮花,先母的廂房就在湖畔,她常常坐在窗前望蓮。」 說著說著,他不知不覺便斂了笑,只是風惜惜顧著觀看手中的白蓮,沒有注意。 「當時先父所說的話也和你爹親一樣。」 「這樣啊。」風惜惜不經意地附和著。 裴逸清的面色忽然微微變了。 稍後,接過她手中的白蓮花,他端詳著,然後輕輕將它插上她的鬢畔。蓮艷人嬌,他淡淡地笑了。 「惜惜,你知道嗎?你真的好像這朵白蓮花呢。」 「是嗎?」風惜惜回眸一笑,明艷無比。 裴逸清輕歎,「是。」 W J L B N 上岸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晚了, 兩人倒也不急著回去,便在湖畔附近選了一家酒樓,上樓用餐。酒樓名為醉香樓,其廚子所做的酒菜聽說甚是不錯。他們叫了幾碟小菜,一壺美酒,倚窗共飲,看窗外夕陽霞光,映襯著滿湖蓮花,無限美好。 「人生常得如此,豈不快哉?」風惜惜幽幽輕歎。 裴逸清一笑點頭,「可惜這裡無琴,不然,真想對著這晚霞湖水,聽你一曲瑤琴清歌」 她柔聲道:「瑤琴雖然沒有,清歌一曲卻是不難。」 「好啊!」他拍掌,「那我就聽你清歌一曲,如何?」 風惜惜隨即輕啟細嗓清柔婉轉地唱了起來:她唱的是一首宋人張先的/畫堂春「。 外潮蓮子長參差,霽山青處鷗飛、 水天溶漾畫橈遲,人影鑒中移。 桃葉淺聲雙唱,杏紅深色輕衣。 小荷障面避斜暉,分得翠陰歸。 「好!」 一曲唱罷,裴逸清正待鼓掌,圍屏外面先傳來了稀稀疏疏的拍掌聲。隨著掌聲,一個白衣少年施施然走了進來,笑道:「不速之客來訪,主人千萬莫怪。」 裴逸清和風惜惜將目光轉向他,只見來人年方弱冠,儀容秀美,穿著一襲雪白羅衣,不染纖塵,但並非兩人所認識的熟人。 想來他必定是被風惜惜的歌聲打動,所以冒昧來訪的文人雅士了。 「有何怪罪之理?」裴逸清站起身來,微笑道:「在下姓裴,這位是風姑娘。請問兄台貴姓?」 「小弟姓龍,名三。」白衣少年落落大方地道,「偶經此地,在外面聽得風姑娘一曲清歌,音可繞樑,不知不覺間被吸引住,有心想要結識,所以冒昧過來打擾,不知兩位可願與小弟同坐共飲?」 裴逸清笑道:「看龍兄風采,必非俗人,我想風姑娘必然也很高興有你這麼一個知音人吧!」 三人相視一笑,各自落座,暢談起來。 「聽龍兄口音,想必是京城人氏?」裴逸清問。 「正是。」龍三笑道,「小弟自幼生長在京城,很少出門。這次是仰慕金陵繁華而來,果然長了許多見識。不過我聽兩位的口音,只怕也不是本地人吧?」 裴逸清點頭,「小弟原本也住在京城,數年前搬來金陵,口音裡大約還帶有京城人的味道吧。至於風姑娘——」他轉頭望著風惜惜,也不知道她原本是何處人。 她細眉微微蹙起,「惜惜原本也是京城人,只是父母早亡,輾轉流落,到了這裡罷了。」 龍三看著她,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起來,我們三人同是京城人氏,卻在這異鄉相逢呢。」也許是少年風流的緣故吧,他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愛慕。 風惜惜察覺到了,面色不覺微微一紅,低下頭去,再不肯多言。 裴逸清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龍兄離京不久,不如為我們這兩個久離京城的人說一說京裡的新鮮事可好?」他提壺為每人斟滿酒,率先舉杯,「也好慰一慰我們對家鄉的思慕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