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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藍嫣 「我希望你多想想我,少想常歡一些。」 「雲樵!」她感動地喊著,淚珠又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的手臂圈上了他的後頸,順勢拉下他的頭,她主動的獻上她柔軟如綿的櫻唇。雲樵熾熱深情吮吻著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她滿臉酡紅,眸子晶亮,而他卻眼眶濕潤。 「嗨!」他故作輕快的,用手指頑皮的點了點她的鼻尖。「拜託你從此以後多笑一笑吧!我可不想要個愁眉不展、憂鬱悲苦的小媳婦!」 鍾靈終於被逗笑了,雖然淚痕猶自殘存,這笑卻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她重新埋入雲樵的胸懷裡,低低的、感動的說: 「雲樵,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做你的好妻子!我會全心全意的對你。雲樵,我不會辜負你!」 雲樵的嘴唇從她的發上、面頰上輕輕緩緩往下滑落,再度落在她嬌艷欲滴的紅唇上。他的手臂溫柔而細膩的擁抱著鍾靈柔軟纖細的身軀。他們就這樣緊緊互擁著,聽著彼此的心跳聲,聽著敲窗的雨聲。 當鍾靈和雲樵緊緊相擁的同時,常歡正一個人悶在房間裡吞雲吐霧。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他剛從電台回來不久。坐在書桌前,他只扭亮桌上的一盞小燈,不停的抽著煙,也聽著輕輕敲窗淅淅瀝瀝的雨聲,夜雨敲窗,在他聽來格外淒涼。 他的思緒混亂而迷惘,自從那天在餐廳裡任由鍾靈跑走之後,他就覺得自己大部分的靈魂和意識,也跟著鍾靈一起消失了。 可是,他卻無能為力去挽回這失去的一切。是他要鍾靈離開他的,不是嗎?他為什麼又要如此痛苦的掙扎? 鍾靈!他心底流竄過一陣尖銳的痛楚,忍不住用手去揉扯自己凌亂的頭髮。他聽到自己內心深處不斷發狂般的、渴切的呼喊著:鍾靈!鍾靈!鍾靈! 他後悔了,在一種強烈難捱的思念裡,他深深的體會出他其實一點也不偉大,甚至是有點脆弱的,雲樵說他不能失去鍾靈,那他呢?他何嘗就能? 錯了!錯了!錯了!他真是大錯特錯,愛情並非禮物,而鍾靈更非商品,他怎能把鍾靈施捨給雲樵? 他抽完一支煙,隨即點燃另一支,滿屋煙霧騰騰。他望著窗子,雨珠在玻璃窗上閃爍,昏黃的燈光映著雨珠,發出點點燦亮的光華。漸漸的,那晶瑩琉璃般的光芒越來越暗,他不知自己已枯坐多久,但是,他發現,黎明的曙光已然乍現,夜,隱沒了。 然後,他聽見一陣細碎的、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隨即,門柄被扭開了,一個黑影忽地遮在他的面前。他下意識的抬起頭來,透著在黎明那微弱的曙光掩映以及室內昏黃的燈光,母親的臉竟是那麼的蒼老。不過她的神情依然慈愛而充滿關懷之情,常歡一下子感到十分歉疚,他可是使母親迅速蒼老的罪魁禍首? 「阿歡哪!」常太太說,聲音有些軟弱而無力。「你整夜沒睡嗎?唉!年輕人,煙別抽那麼凶,很傷身的。你究竟是怎麼回事?鍾靈那丫頭是不是和你鬧彆扭,她好些天都沒來了,你是男孩子,就多讓讓她嘛!講清楚就沒事了,何必這樣折磨自己?我相信那丫頭不會不講理的。」 「唔。」他心不在焉的輕哼了一聲。隨即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你在想什麼啊?天都亮了呢!去睡一覺吧!」 「別管我!」他悶哼著。 常太太扶著桌沿,她微胖的身軀輕顫了一下。她這唯一的寶貝兒子,是怎麼回事?平時,他雖有些任意妄為、我行我素,卻從不曾用這種口氣跟她說過話,她緊緊的盯著愛兒,覺得他看起來又潦倒、又憔悴……而且好像十分地苦惱…… 「阿歡,你怎麼了?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啊!別悶在心裡頭,那會悶出病的!」常太太不死心的追問著,她的聲音又是關切又是擔憂。「你知道嗎?這幾天來,你都沒有和我還有你爸爸說過一句話!怪裡怪氣的,我們怎麼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世上最親的就是父母,你有什麼心事,就告訴我們!或許,我還能替你拿個主意呢!你是不是為了鍾靈那丫頭?」 他凝視著母親,微蹙著眉,一句話也沒說。這種沉默,等於是種默認,常太太也深深的凝視著常歡,他們一語不發地彼此對視著,終於,常歡艱澀的開了口: 「媽,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你可忍心將他讓給另外一個人嗎?只因為你本身深覺對不起另外的那一個人?」 常太太深思的看著他,隱隱明白他的話中有話,卻又不清楚事實的真相,她困惑著、猶豫著。 「阿歡。」她不能肯定的。「你可是將鍾靈讓給——雲樵了?你不會真是那麼做吧?媽看得出來那丫頭是真心對你好呢!」 「媽!」常歡悲切的喊了出來,他一把抱住頭,痛苦的掙扎著。「我真的愛她,我是真的愛她,可是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你怎麼那麼傻呢?她又不是禮物,你怎能這麼大方,說送就送?你想過她的感受嗎?唉!她若真的嫁給了雲樵,心裡卻對你念念不忘,那種同床異夢的婚姻,又怎會幸福呢?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我真是不懂你——你以為自己這麼做很偉大嗎?你只會扼殺了你、雲樵還有鍾靈三個人一輩子的幸福,沒有人會感激你,你自己也會痛苦一輩子!」 常歡驀地恍然明白了。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順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朝外頭奔去,常太太驚愕且又恐懼不解的在背後喊: 「你上哪兒?」 「去找鍾靈!」 「現在天才剛亮呢!」 「我不管,我要馬上見到她。」 常歡開車到雲樵家門口的時候,天色尚未完全大亮。 雨點仍然疏疏落落的飄灑著,雨點和雲霧將天空遮蔽得更昏、更暗。 他盯著緊閉的大門,忽然間有些清醒了! 他要幹什麼?又能幹什麼?破門而入嗎?按鈴通報嗎? 他低頭看了看表,還不到六點呢! 迎面而來一陣涼風,喚回了他更多的理智。他坐在車裡又沒了主意,只好又從口袋裡掏出煙來,大口大口的吞吐起來。他反覆地告誡自己要冷靜,等天亮些吧! 他從車窗望出去,緊盯著鍾靈房間的窗子。 不知又過了多少時間,那窗子竟有了動靜,窗幔慢慢被拉開了,那被雨霧迷濛的窗子上,隱約的映出了鍾靈楚楚、纖細的身影,披瀉著一頭烏黑長髮……他的心狂跳了起來,差點就要忘形的呼喚她的名字。 然而,窗子上的影子迅速的消失了,一切又恢復了原先的死寂。 常歡拋掉了手中的煙蒂,固執的死盯住那芳蹤已杳的窗子。這種無盡的等待、掙扎糾葛的滋味幾乎是令人窒息、狂亂難安的;但他拚命忍著,也再三克制自己千萬要沉著鎮定。其間,他曾克制不住等候的煎熬,利用車上的行動電話打電話進去,但都是別人接的,他沒有出聲,默默掛掉了電話。他只想見鍾靈,並無意驚動雲樵及他的父母親,所以,他只好等待——告訴自己稍安勿躁,耐心靜待鍾靈也許會心有靈犀,奇跡式的出現。 常歡沉鬱的靠在椅背上,沮喪的把臉埋入雙掌裡,內心有一股求助無門、彷徨無助的悲哀。 他深歎了一口氣,心灰意冷的想著:我不敢奢求她立刻就回心轉意,原諒我的恣意妄為,但求能看她一眼,確定她一切安然,我就—— 常歡仍在心裡盤算之際,大門竟開了,盈盈走出的人兒不就是他思念欲狂的鍾靈;他欣喜若狂的衝出車門,一口氣衝到了鏤花的鐵門前,再也顧不了其他,激動的叫著: 「鍾靈!」 鍾靈愕在原地片刻,立刻關上大門,奔過來,將常歡一把拉到旁邊的圍牆下。 「你來幹什麼?」她氣急敗壞的說:「不是說得清清楚楚了嗎?我也照你的意思去做,你為什麼還來?你又想怎樣?」 他的心好痛,因為她說——我也照你的意思去做,你為什麼還來?是啊!他為什麼還來? 他可是太衝動?太意氣用事? 他可是來錯了? 但是—— 「你——還好嗎?」他困難的問。 「不就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嗎?怎麼?你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嗎?」鍾靈揚了揚眉毛,挑釁的反問。 他呆住了,無話可說。鍾靈尖刻的語氣,令他羞愧得無言以對。 她那清瘦、憔悴的模樣,更引發他莫名的心痛。 常歡搖了搖頭,想減輕那刻骨的痛楚,卻是徒然地更加心痛。 「鍾靈,」他說,淒黯無力的。「上車好嗎?我有許多話想跟你說,在這兒說不方便。」 她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常歡,一臉無法置信的神情,彷彿他剛才說了什麼世界奇談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