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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藍蜻    


  孤自裳要是知道她不見了,會做何感想?會著急嗎?

  「孤大哥……」不自覺隨著自己的心念輕輕地低喚他的名,那是一種連想念都甜蜜苦澀的歡喜,誰會知道,她竟是對那樣一個男子付出了絕對純摯的情感,孤大哥呵!芳菲喃喃地念著他的名。

  階梯到了盡頭沒了,芳菲見到眼前一束微小的光線由上射落下來,她心下一喜,往前跨出一步,卻不意踢到某樣東西。

  「啊……」低叫一聲,芳菲自然地退後兩步,卻因踢到後方石梯而摔倒,她一趴到地上便觸著一具溫熱的身軀。

  「誰?」下意識脫口詢問,卻聽見躺在地上的人悶哼一聲,芳菲耳尖,一下子便聽了出來。

  「孤大哥?」她驚喜交集,忙伸手去探。「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方並沒有回答她,反而發出難受的呻吟,就在這時,芳菲摸到孤自裳的頭臉,竟沾了一手濕黏。

  「你……流血了?!」芳菲一嚇。「怎麼會這樣?」

  孤自裳模模糊糊之中,感覺自己不知何時偎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他聞見熟悉的芬芳,掙扎著想睜開眼睛,勉力而為,卻只能見著一張悲憐的臉容。

  唉!是她。總是她。

  不自覺做了對她最常做的舉措,他將手撫上她臉頰,「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在同情我嗎?」他沉聲地道。

  芳菲搖搖頭。「孤大哥,你知道不是那樣的。」她柔聲地道,彷彿在黑暗之中,才有盡心吐露的機會。

  「我……我喜歡你……」她輕聲地道。

  孤自裳炯爍的雙眼凝視著她,她卻逕自撕著自己的衣角為他包紮傷口。

  兩個人之間的沉默沒有多久,孤自裳便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是商離離她……」她想起之前喝下的那碗藥湯,不禁有些懊悔起來自己的糊塗,於是便一五一十的說給孤自裳聽。

  「我知道了。」孤自裳冷哼了聲。「她想把我們兩個囚禁在此到死,好讓自己順順當當奪權。」

  「囚禁?」芳菲環望了石洞一眼,忽爾垂首,露出一抹奇異的微笑。

  孤自裳覺得奇怪。「你笑什麼?」

  「我方才只是在想,原來這兒是我的葬身之處啊,多麼安靜,我卻一點兒都不怕,而且,能跟你死在一塊兒的話,那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孤自裳聞言,亦是無聲一笑。「傻丫頭。」

  芳菲紅了臉。「我……真的很傻麼?」

  「傻透了。」孤自裳卻是感動的,她千里迢迢地來尋他,竟落得與他同葬一窟的下場,若芳菲猶在桃花村裡過著安穩的生活,平平靜靜的日子還不知有多遠多久?

  但孤自裳卻不知道,在芳菲的心中那才不傻,與其在桃花村裡過著不識情愛,不牽扯塵世的長久日子,倒不如轟轟烈烈,隨著自個兒真正的意志去追尋想要的,這才是她,那看似永遠脫俗出塵的外表下,有的是一顆不計結果的熱情的心。

  「孤大哥,或許我是傻。」芳菲頓了一會兒,緩緩地道。「但你也傻。」

  「我傻?」

  「你是癡傻。」芳菲撫著他瘦削而稜線分明的五官。「你是我見過,最癡、最傻的男子了。」

  「是因為商離離嗎?」孤自裳頭一次在芳菲面前主動提起她。「因為她負心背信,所以我恨她,但因為她美麗精明,所以我愛她,但當她對我殺意昭然若揭,而且毫不隱瞞地表露出來之後,我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怕她了。」

  「……」芳菲未語,逕自用雙手環起孤自裳的雙肩。

  「我從沒見過,一個那麼有野心,為了向上爬可以不計一切的女人,她說愛我,要我賭咒這輩子除了她再不向別的姑娘瞧上第二眼,我賭了,她卻變心了,嫁給大師兄之後,哪知師父竟將掌門的位置傳給了我,這下可好,她希望落空,想回頭找我示好也早已於事無補,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要我顧念舊情自動讓位,我沒依她,她竟拿出事先藏好的武器……」

  「那就是你被我發現的原因吧?」芳菲道。「因為這樣,你才會在綠原上被我發現……」芳菲說著說著,忽然抱緊了孤自裳,語氣竟有些顫抖著。「孤大哥,若不是那樣,我怎會識得你?一想到這裡,教我如何能不慶幸當時你負著傷?又如果沒有你,我還要過著那樣的日子多久?一生沒有情愛的日子我不引以為苦,但一旦嘗到它的芳甜,又教我怎麼狠心捨卻?!」

  濕鹹的液體滑落她的腮旁,恰是那有情的相思淚,沿著芳菲的頰,滴落至孤自裳的面上,更滴進他的心中。

  真摯純潔的情感,纖細得教人心弦顫動,孤自裳不是草木,如何能不動情?

  「芳菲……芳菲,別哭。」他沙啞的聲嗓,透露一絲憐惜。「那是悲哀的預兆,所以別哭,今朝有幸得知己若此,咱兩人死在此處也算不在了,你笑罷!為了我。」

  芳菲聞言,心更加的痛楚了,然而,她仍是勉勉強強地扯開了嘴角。

  抬頭仰著,她不想讓淚水掉下來,卻在這時,瞥見小石室,微微一呆,脫口便問道。「那兒……是?」

  孤自裳隨著她的視線瞟去,發出一聲長歎。

  「那裡頭,有我大師兄……」他道,掙扎坐起了身子,想靠在石壁上。「想他一生待人平和敦厚,卻沒想到落此下場……」

  「他過世了?」芳菲遠遠瞧著石室,頗不可置信。

  孤自裳短促地應了聲。「是商離離,或者孤星河也有分吧,他們兩個一起……」

  一句未了,卻已盡在不言中,芳菲站起了身子,朝小石室中走去。

  「你……」孤自裳不知她的用意,也跟著站起身子,還未走到她身邊,便瞧見她盈盈拜倒,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爾後才站起身來。

  「孤大哥,入土為安,咱們將你師兄埋了好不好?」

  她輕道,孤自裳凝思看了她一會兒,爾後慎重地點了個頭。

  於是兩人撿了幾塊大一些的石頭,便就地掘了起來,但要不了多久,芳菲便已出了一身汗,孤自裳見狀不忍,便奪去她手中的石塊。

  「你去歇著吧,我來就行了。」

  芳菲也不答應,走到另一邊,撿了另一塊石頭後又過來挖,孤自裳詫異地看著她的動作,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叫你去休息嗎?這是我該做的事。」

  「我不累,我想幫忙。」芳菲這才回答。

  孤自裳一時語塞。「你,其實很固執。」

  芳菲嫣然一笑。「擇善固執。」

  孤自裳聞言,竟也不由開懷而笑。「算了,挖吧!

  累了可別逞強。「他話說完,低頭正要再挖時,卻發現芳菲的手一直沒有動作,不由又想戲濾她幾句,然而一抬頭,卻發現芳菲望著他的臉,他瞧著瞧著不由得再次癡了。

  芳菲幽幽地道:「我第一次見你這般笑。」她說。

  「你笑起來真好看。」

  孤自裳不語,灼熱地凝視著她。

  「你要常常這般笑才好。」芳菲又說。

  那是一種醉人的表情,只要見著他笑,芳菲就曉得那是否出於真心。孤自裳的笑容,她情願一生守住。

  想到「一生」這個字眼,她臉上不禁又是一陣燒紅,一生……孤男寡女自然不可能沒名沒分地走在一塊兒,必定是有個「什麼」將他們繫在一起……

  「芳菲。」孤自裳見她有些閃神,喚了她一聲,芳菲赫然清醒,這才發現洞已掘得有了個深度。

  孤自裳將孤行雲的遺骨拾起,放進洞中,爾後再用挖出的土沙回填掩埋至坑中,過了不多久,總算大功告成。

  「師兄,你含冤而死,自裳他日必定為你討回公道。」孤自裳低聲道,凝向那一座土塚,不由郁然。

  芳菲見他形容堅決,輕歎一聲,走到小石室外,好不去看孤自裳的表情。

  孤自裳未察,逕自跪在墓前,喃喃自語。

  黑暗中不知日夜,孤自裳只能由冰玉床頂的洞口所透下來的光線來分辨,芳菲在角落發現湧出的地下水,而人尚且能存一息。

  他們起先還會四處摸索著可能逃生的方法,奈何卻無半點進展,當他倆發現不過是浪費體力之後,也不得不罷手了。

  芳菲不時在想,他們還有活命的機會嗎?能過得多少日子都還在未知數,孤自裳卻仍心懸報復一事,而她呢?除了依附在他身旁之外,什麼都不是。

  芳菲有些羨慕起商離離來了,她是那麼予人不可磨滅的印象,愛恨皆然。思及此,芳菲不禁歎了口氣。

  「你歎什麼氣?」孤自裳聽見她的聲音,問道。

  芳菲背著他,搖搖頭,她想起之前的事。方纔她一見到孤自裳,只顧著他傷勢是否嚴重,只顧著考慮兩個人的安危,一時間卻忘了去想,她是怎麼樣才會進來的。

  「我嫉妒她……」芳菲道。

  「什麼?」孤自裳以為自己聽錯了。

  芳菲轉過身來,有些痛楚地道:「我嫉妒商離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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