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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余宛宛    


  「姑娘,求你救命吧!」吳興木馬上就要雙膝落地。

  秋芸芸忙著搖頭,受此大禮,心裡反而恐慌了起來--自己是否太莽撞了?

  慕子璨扶起了大叔,不安地看了秋芸芸一眼--這事不能任由她玩啊。

  「我那口子已經生了一天一夜了,孩子就是出不來,原來的那個穩婆溜了。我那口子現是是出息多、入息少了…」

  「這狀況我沒遇過--」她囁嚅地說道,神情不自在了起來。這一年是增長了不少見聞,可畢竟還沒碰過這種棘手狀況。

  「我吳興木現在當姑娘是救命菩薩了,請姑娘務必跟我回去一趟!」吳興木急了,也顧不了男女之防,一把鼻涕眼淚的就要拉著她上路。

  秋芸芸心軟了,能為妻子這般低聲下氣的丈夫,亦是至情之人啊!

  「你找大夫看過了嗎?」她問道,瞪了慕子璨一眼,不讓他說話。

  「我們古柏村太偏僻沒有大夫,你們村裡的王大夫根本不肯隨我回去!」

  「古柏村!」

  秋芸芸和慕子璨同時驚呼了一聲,「古柏村」確實偏僻異常||那是在山裡的一處荒野小村落哪。

  這個男人風塵僕僕地跑了多少路啊!

  「你等著,我收拾些藥草便隨你去!」秋芸芸果斷地做出了決定--都在這種生死危難的關頭了,死馬也要當成活馬醫。

  「芸芸,不可以!」慕子璨擋在她面前,不讓她離開。

  「為什麼不可以?」她不服氣地昂起下顎,凶巴巴地問道。

  「你一個姑娘家,大半夜地跑來跑去就不對,況且你對接生又不是很懂--」

  「在這桃花村裡,你『現在』還找得到比我更靈光的人嗎?而且我的體力向來不差,跟大叔走一趟古柏村,是絕對沒問題的!倒是你!有空囉嗦我,倒不如把衣服穿整齊了,到別的村裡為這位大叔找個能救命的大夫!」秋芸芸連珠炮似地把話說完。依照慣例,沒給慕子璨任何說話的機會。

  她飛快閃身進屋,將幾味止痛、消熱的藥草全都備了齊。從櫥櫃前拿出那只瑄姐姐在去年的那一個夏夜裡,撤夜為她縫製的包袱。想救人哪--當這個念頭閃過腦際時,秋芸芸激動地捏緊了手中的包袱。

  領悟來得這樣令人措手不及,卻也讓她熱淚盈眶。她現在明白了一事--成為穩婆,除了是個能挽回這姐姐的手段之外,還是個她想一輩子從事的工作。

  秋芸芸眨乾眼中的淚,自信開始出現在眉梢。再推開門,迎向夜風時,她只覺神清氣爽。

  「我們走吧!」她開朗地笑著。

  「哈啾!」一陣風吹來,冷得她直打哆嗦。

  「你快多加件衣裳,我們住的山裡風大,路程又遠,萬一受涼可就不好。」吳興木接過她的包袱,直推著她去拿衣服。

  秋芸芸不好意思地扯扯自己的辮子,咻地一聲又衝回房裡。自己真是傻蛋一個!照顧別人前,得先打理好自己啊。

  「你這樣太危險了!」慕子璨扯住她的衣袖--怎麼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上路。

  「子璨,」秋芸芸給了他一個炫爛的微笑,在他傻怔地說不出話時,一腳粗魯地踢上他那只無三兩肉的屁股:「快去找大夫!」

  她這一年來,跟著娘可是學了不少命令人的句子哩。

  滿懷理想但缺乏經驗的年輕穩婆,就此跟著一位心急如焚的丈夫匆匆上路。

  翻山越嶺不在話下,登山攀巖也是通往目的地的必經過程。

  當秋芸芸喘著氣、懷疑自己會比孕婦先累死時--她已經在心中罵了自己一百零二次。

  明知道路遙,她至少該挑雙好走的鞋--自己怎麼還像個黃毛丫頭一樣地丟三落四啊!雖然她的確是個黃毛丫頭,然則她卻自認是個成熟懂事的丫頭啊。

  「再一會就到了,姑娘辛苦了。」吳興木充滿歉意地看著氣喘吁吁的她。

  「你不累嗎?」她捶著自己的腿,腳程卻不曾停止過。

  「有兩條命在家裡等我--不累的。」他老實地搖著頭,焦急寫在臉上,卻也不敢催促秋芸芸再繼續趕路。

  「我們走快點吧。」秋芸芸深吸一口氣,打起笑臉繼續向前走。

  「姑娘真是個大好人。」吳興木感動地咧嘴一笑,熱淚早已盈眶。

  秋芸芸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裡偷偷忖道:她不需要說書人口中那些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有個這樣為她擔心的丈夫,就是幸福了。

  她咬著牙根踩過一處荊棘,涼著心、壯著膽走過黑閨的森林--

  走了幾個時辰了?不敢想哪。

  「到了、到了!」吳興木指著一座小屋,連忙推了她就要入門。

  秋芸芸一進房,呼吸卻差點窒息--屋內渾濁昏熱的空氣,連正常人都受不「把所有窗戶都打開,拿一些水潑在地上讓溫度低些,然後給我一杯溫水。」

  她直覺地下著命令。

  吳興木連忙點頭,這才真正對她有些信服。

  秋芸芸將溫水送到產婦唇邊,驚覺產婦的叫聲已經微弱到幾不可聞,甚至連那虛弱的呻吟聽來都讓人心酸。

  「張開眼睛看看我。」秋芸芸堅定地說道,要求著產婦的清醒:「你做得很好!你該替自己感到驕傲!再努力一些,你的孩子就快出來了。」

  「好痛--痛--」產婦將眼張開了一條縫,掐捉住她的手。

  「乖乖聽話,很快就不痛了。」秋芸芸溫柔地拭去那臉上的汗珠,餵了她幾日水:

  「我現在幫你按摩肚子,你就跟著我的命令做。」

  也許是鼓勵的作用,產婦居然點了頭。

  秋芸芸與吳興木兩人的精神皆是一振,不過此時的快樂並未持續太久--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當屋外燒好的熱水溫涼了之際,產婦卻仍然沒法子產下孩子時,秋芸芸差點崩潰。

  「我們再做一次,一次就成功好嗎?,來!深吸一口氣--推!」秋芸芸用著沙啞的嗓音說道。

  「推--」產婦悶哼了這一聲,彷若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竟昏死了過去。

  秋芸芸整個人靜止在原地,全身的溫度都被嚇走。

  「桂香!桂香!」吳興木飛撲向前,探了下妻子的呼吸,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死了!死了!」

  秋芸芸胸口一凜,臉色刷地發白!她用力推開吳興木,顫抖而害怕地把頭貼在產婦胸口上。

  「還有一口氣。」秋芸芸雙膝一軟,倒在地上。

  「你救她啊!你不是要救桂香嗎?!」吳興木捉著她的肩耪,瘋狂地搖晃著。

  秋芸芸咬著唇,搖頭又搖頭--她聽娘說過這種情況。再拖下去,嬰孩是會胎死腹中的!

  有什麼方法可以救她?她無助地站在原地,自責自己的無能。

  子璨為什麼還不出現!

  「你滾出去!你有什麼資格當穩婆!你害死桂香了!」惱羞成怒的吳興木扯著她的衣領就把她往外推。

  「對--對不起!」她跟踏著腳步,又跌又撞地被推到了門外。

  「對不起是救不了桂香的,你害死她了!」失去理智的丈夫,只想找個人怪罪。

  「我再去幫你找人……」

  「不用找了,我和桂香要到黃泉路上陪我們的孩子!」吳興木的口氣突然堅定了起來,眼神卻空洞得很。

  木門啪地一聲關上,阻斷了所有的希望。

  「不要做傻事啊!」秋芸芸用她早已無力的雙手拚命敲著門扉。

  木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她癱坐在泥土上,兩行淚就這麼崩潰而下。

  「啊!」她狂亂地捶打著土地,哭喊著自己的無能。

  淒涼的哭聲在山坡上響著,啜位聲在夏夜悶熱的空氣中流動,那種極度不安的騷動是要滲入人骨子裡,讓人連呼吸都要厭煩的。

  秋芸芸啼泣到沒有力氣再流出淚水,只是呆望著前方。

  陡地,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讓她猛然抬起頭--

  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眸在幾步外凝視著她。

  眼神交會的一剎那間,秋芸芸激動地直起了身子。

  「瑄姐姐!」她踉蹌地想起身,卻又無力地跌倒在地。

  不放棄的身子在地上匍匐著前進了幾寸,那人卻已飛也似地消失在視線之中。

  「笨芸芸。」她用力敲著自己的頭,那人怎會是瑄姐姐呢?

  那是個鼻子以下皆以黑布包住的男人。

  那是個懷裡還抱著小嬰孩的男人。

  秋芸芸苦笑地把臉貼在泥土上--原來自己還沒累到筋疲力竭,她還記得那男人的打扮哪。

  她不是笨,只是無能。

  「那個叛賊是往這裡逃來的!」一陣馬蹄聲在山坡上響起。

  秋芸芸燃起了希望,用盡吃奶的力氣撐起自己--有人來了!吳興木一家有救了!

  兩名官差打扮的男子在她面前停下了馬。

  「有沒有看見一個黑衣男人抱著孩子打這裡走過--那兩個人是王爺要捉的罪犯!」領頭的官差粗喝了一聲。

  「沒有。」秋芸芸用力地搖頭--她不能再害死另一個孩子了。況且,一個嬰孩怎麼可能是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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