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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露絲·歐文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你。」他突然之間對她說。 「什——什麼?」她不安地問,剛剛取得的心理優勢立刻崩潰了。 「我這麼說是愚蠢的,」他繼續說,目光依然注視著前面的道路,「我只是……見鬼,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但是我應 該向你道歉。」 她盯著他看,想要在他樹影重重的臉上找出某些譏諷或者是嘲笑的暗示來,但是什麼也沒有找到。他的歉意應該讓她的內心平靜下來了——但是相反,它反而使她的內心愈加混亂起來。她吞嚥了一下,意識到她不準備接受這個男人成熟而熱情的一面,她不打算接受他對她情感的關注。 她不準備喜歡他。 當他轉動著方向盤,向旁邊的一條碎石鋪就的小路上拐去時,她的糾纏不清的思緒被切斷了。 「我們到了。」他說。 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幢小巧的白色建築坐落在靛藍色的群山前面。十多束手電筒閃著光,使這座白色的建築物看起來如同深紫色天空中的閃閃發亮的星星,這種效果是驚心動魄的。 「這是教堂!」 「曾經是。」多諾文一邊將吉普車開到了建築物旁邊的空地上,一邊糾正了她的話。「天主教修士在上個世紀拋棄了這 座教堂,他們將教會力量轉移到更大的島嶼上去了。一個牧師每年到這裡來兩次,主持洗禮和婚禮。這裡是島上為數不多的能夠舉行集會的地方,於是帕帕在空閒時間裡使用它。」 吉普車停了下來,多諾文從車裡跳下來,繞到了前面。但是諾艾爾幾乎沒有留意到他的行動,她仍然坐在那裡,注視 著面前那座陌生的、具有異國情調的、在某種程度上說來非常迷人的建築。建築物頂端的瓦片都已經破碎了,牆壁上的斑點和重新修補過的石膏的痕跡仍清晰可辨。這一切向她表明,這座古老的建築已不復當年的風采。然而它的牆壁被仔細地沖洗過,屋簷與凹室也都用五彩繽紛的花環細心地裝飾著。諾艾爾的目光無法從它上面移開,它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某種言說不清的情緒,某種真實而又優雅然而卻一點也不馴服的東西,就彷彿是一片深廣無際的野生叢林,就彷彿迎面吹來的溫暖的和風,就彷彿鮮花、大海、山姆—— 「傑雷·曼!」 她向四周環顧著,看到了一群拿著手電筒的島上居民正向著她的嚮導揮舞著手臂,微笑著。儘管她很擔憂,她的唇邊還是浮起一個猶豫的笑容。 「一些島民是冷酷的殺人犯?」 「是的,然而不是每一個聖米奇加島的居住者都是不可救藥的罪犯。」山姆一邊幫助她走下吉普車,一邊對她說。 這是自從他從她的臥室走出去以後,第一次碰她,這只有幾秒鐘的時間,然而他接觸到她光裸的手臂的強壯而自信的手指,卻似乎在她的手臂上點燃了一道火線。 該死,我不應該對他有這種感覺。她沉默著想。 「他們叫你傑雷·曼,」她試圖將她不羈的思緒轉移到安全的方面來,「那個在機場的男人也這麼叫你,這是什麼意 思?」 「它來源於小島上一個古老的傳說。傑雷·曼是一個四處漂流的講故事的藝人,他被人與獸類同樣地敬愛著。有一次, 海盜抓住了他,並將他推下大海,但是海豚聽過他的故事,它們不想讓他淹死。它們將他馱到了背上,把他送到了這個小 島的海灘上。」他歎了一口氣,仰起臉望著夜空中的繁星。 「當我在兩年前第一次來到島上時,帕帕·吉尼給了我這個名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在當時並不太喜歡這個名字,那 時我窮困潦倒。」 「為什麼?」她脫口追問了一句,立刻後悔起來。 他慢慢地垂下目光注視著她,他的眼神猶如在夢中。手電簡的光反射在他的眼睛裡,將他那深不可測而又難以癒合的傷痛洩霹出來。有片刻的時間,她以為他會向她傾述秘密,她很吃驚地發現她非常希望他這麼做。但是最後,他將目光轉到了別處,他的嘴唇抿起了一道冷硬的沉默的線條。「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或者是捨菲爾德公司的金錢——來談論這件事。」他開始向教堂的方向走過去,「不論你相信不相信,在這些人群當中有許多危險分子。」 他沒有開玩笑。 整個聖米奇加島的居民似乎都擠進這個小教堂裡來了,還帶著他們的家畜。豬、山羊、小雞同它們的主人一起參加集會,它們不時地給已經夠嘈雜的教堂裡增添新的哼聲和尖叫聲。 這是一個令人震驚的集會。成千上萬隻蠟燭在石膏牆壁上的各個凹陷處與角落裡燃燒著,教堂裡顯得此白晝還要明亮。人影幢幢,投映在四面牆壁上,薩滿教中的聖者穿著節日的盛裝站在石頭雕刻的薩滿教諸神面前。諾艾爾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就像是一位旅遊者帶著懷古的心情注視著石窟中的壁畫,直到一聲低沉的耳語在她的耳邊響起來。 「小心點,甜心,如果你不閉上你的嘴,這些母雞就要騰出一個籠子來給你。」 她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直了,思緒被他近在耳邊的溫暖的呼吸攪亂了,那親密的不可抗拒的笑聲在他的話裡流露出來。 不可抗拒。她緊緊地閉上嘴,『轉開了身體,希望自己也能從那種捉摸不清的感情中輕易地轉開身。 「多諾文,我會感謝你的,如果你注意自己的——」她的話忽然停了下來,她撞到了一個穿著桔黃色的節日服裝的高 大男人的肚子上。 「哦,對不起,我——」 那個男人沒有理睬她,他越過她的腦袋向多諾文叫了一聲,「傑雷·曼!」 然後那個像巨靈神一樣的男人得意地笑著,傭手指,指著她,用島上的方言同她的嚮導交談著。當多諾文搖了搖頭,向 他擺了擺手時,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在說什麼?」當她看著那個肩膀寬闊的男人退回到擁抗的人群當中時,她禁不住好奇地問。 山姆聳聳肩,「沒什麼,他想要買你。」 「他想……真的?」她感覺到一種出乎自己意料的沾沽自喜,「他想出多少錢?」 多諾文嚴厲地看著她,顯然對她的反應感到困惑,然後他的嘴角向上彎起來,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甜蜜的然而是極端危險的微笑。「不太多,甜心。」他咕噥著。 他們的目光交融到一起。有人在她的身後推她,但是她沒有注意到。多諾文的眼睛牢牢地吸引著她,就像是一條來勢洶湧的地下河——沉默、無情、誘惑、致命。 見鬼,我在這裡呆不到兩星期,她的內心中有一個聲音警告著她,十天以後,我就會離開這裡,他就會永遠走出我的生活。永遠…… 「該死!」他忽然間詛咒了一聲。 諾艾爾的身體變得僵硬了,他的粗魯的咒罵聲驚破了這個溫柔的時刻。 「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是你,」他簡短地回答,向著中殿的另一端點了一下頭,「他們。」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兩個男人正靠在牆壁上,一個瘦長,一個魁梧,但是他們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令人不寒而慄的。那個瘦長的男人將沾滿泥漿的靴子踏在一個石膏做的神靈的頭上,而那個魁梧的男人用一把刀子剔著牙。諾艾爾輕輕地發著抖,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們臉上的邪惡也讓她恐懼。「他們是誰?」 「迪文羅格斯兄弟,哲昆和伊馬,這是一個壞消息。帕帕在六個月前已經將他們趕出了小島,他們的媽媽一定說服了 帕帕讓他們重新回來。」他扳住了諾艾爾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面向他,「如果那兩個傢伙中有人向你這邊看,告訴我。」 「我不是完全無助的,我知道如何保護我自己,記得今天下午嗎?」 「我只記得我們倒在床上,我壓在你的身上。」他冷酷說出了事實,「你告訴我,你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做夢!」 「很好。我在生活中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穿著毛織襯衫、自以為是的——」 「一本正經的女人?」她冷冰冰地說。 「不是——見鬼!」他喘息了一下,將他的手從她的肩膀上拿開。他用手指搔了搔他的頭,將原本整齊的頭髮弄得蓬亂了。「該死,諾艾爾,你比任何一個女人都令我發瘋,自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