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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     琳達·霍華    


  他們開始慢跑,由於穿的不是慢跑鞋,所以跑在堅硬的柏油路上對腳部的衝擊很大。

  「我們要一路跑到尼斯去嗎?」她在跑了約一公里半時問。

  「不,我們要偷輛車代步。」

  「什麼時候?」

  「找到車的時候。」

  她努力調整步伐使腳比較舒服,努力把心思集中在目前。遭追殺時,專心一點也不難。但現在沒有立即的威脅了,她就無法阻止思路轉向在陸義辦公室發生的事。也許那是不可避免的,因為她在溫法藍的書房第一眼看到強恩時,就受到他的吸引。每一次的碰觸,每一次的共舞和每一次的接吻,都使她的期待之情越漲越高而瀕臨爆發,她很奇怪自己竟然沒有在他舔她時就達到高潮。

  但願事情不是以那種方式發生的。但願他是在跟她做愛,而不是為了掩飾任務而作戲。對她來說,彼此的肉體結合是件意義非凡的事。對他來說,那只是任務而已。

  也許令她傷心的就是這一點。她希望自己對他的意義不只是另一件任務,不只是另一種達到目的的手段。她害怕……天哪!她害怕自己是愛上他了。

  只有超級大傻瓜才會愛上麥強恩。

  愛上經常出遠門或在危險中打滾的男人是一回事。警察、消防隊員、鐵道員、油井鑽探人員,他們的工作都很危險,也都長時間不在家。但至少他們都活在陽光下,至少他們的人生是真實的。強恩卻永遠在出任務,永遠在扮演另一個人。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是生是死,或者就算活著還會不會回來。

  她不能那樣愛一個人。她不能那樣過生活。

  「有車。」他說,抓住她的手臂拉她離開道路。「趴下。」汽車的燈光在黑暗中朝他們疾駛而來。

  她趴在草叢裡,強恩趴在她和道路之間。汽車呼嘯而過。

  他們緩緩坐起來。停止跑步後,她才感覺到她的腳和腿有多痛。她伸手按摩小腿。「也許打赤腳會比穿這種鞋子好。」

  「泥土地也許,柏油路則不然。」

  她的腳快被涼鞋繫帶磨出水泡來了,她把繫帶放鬆一格。「我這裡有點麻煩。」

  他蹲在她身旁。「水泡?」

  「還沒有,但快了。」

  「好吧,不再用跑的了。我們必須在今晚弄到交通工具,因為白天徒步很容易被發現。我本來想到遠一點的地方再下手偷車的,但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有什麼差別嗎?」

  「如果有車在等於是陸義家後院的地方被偷,妳想他不會聽說而猜出車是我們偷的嗎?到時他就會知道我們開的是哪種車而派人追蹤我們。」

  她歎口氣。「那麼我們用走的。」

  他輕輕握住她的腳。「那恐怕也行不通。我們很快就會遇到農場或村莊,我會在那裡弄到代步工具,哪怕是拖吊車也行。」

  她站起來。「在那之前,我們用走的。」

   ***************

  陸義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但氣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畢竟,出賣背叛在他這一行中是常有的事,但他沒有料到他竟然會被騙得這麼徹底,他也沒有料到這麼多保全人員竟然阻止不了一輛車離開莊園。他們應該是專家,但他們的表現卻令他大失所望。

  他的一個警衛死了,另一個腦震盪。海杉被人發現衣衫不整、不省人事地躺在車庫地板上。海杉顯然是猜中譚子企圖偷莊園的車輛而遭到譚子從背後偷襲。令陸義大惑不解的是,海杉為什麼在值勤時赤裸著上半身。直到他注意到嘉娜一直沒有出現而派人去查看時,謎底才揭曉。嘉娜被綁在床上,一絲不掛,怒不可遏。陸義原本還在考慮是不是必須為了嘉娜受到的侮辱而殺掉海杉,但她在得知海杉受傷時流露出的焦急關切,使他確定在她臥室發生的事是你情我願。

  陸義的客人都震驚不安,今晚的暴力事件迫使他們許多人認清陸義到底活在怎樣的世界裡。向朋友吹噓他們去惡名昭彰的龍陸義家作過客是一回事,但現實的殘酷卻是另一回事。他們大部分人在天一亮就要離開了。

  就宴會主人而言,今晚是個大失敗。就生意人而言,比大失敗還慘。

  譚子和莉玫進過他的辦公室。他無從想像莉玫在那裡面做什麼。她可能是譚子的同黨,但也可能不是。走廊槍戰的目擊者都說法一致地表示:他粗暴地把她推來推去,最後還拖著她出去。但是,譚子在開車,朝警衛開槍的不是莉玫還會是誰?譚子有可能一邊開車一邊開槍,很困難,但並非不可能,何況譚子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他們在他的辦公室做什麼?

  門鎖故障了。但在他上次離開辦公室時門鎖還是好的,因為他每次離開時都會習慣性地試著轉動門把。

  他站在辦公室裡往四下瞧。譚子會對什麼感興趣?計算機,那當然。但嘉娜的計算機裡沒有會令譚子感興趣的東西,而他自己的計算機資料有密碼保護。

  密碼。他走到書桌前面審視桌面上的東西。沒有東西看起來像被翻動過,他的那本『雙城記』還在原來的位置。

  但是——

  但是直覺告訴他譚子闖進了他的計算機。他不敢做樂觀的假設,也不敢輕敵。他的對手顯然能夠任意出現和消失,能夠在大眾知曉前取得政府機密文件。這樣的人不是靠山握有大權,就是本身握有大權。

  他非找到他們不可。他打了一通電話給里昂的有關當局,機場立刻布下了天羅地網。當他的一個觀察力敏銳的手下看到車子駛離路面的痕跡,而找到那輛被丟棄的奔馳轎車時,天羅地網擴大到了租車店。

  他們現在是徒步,除非譚子偷了另一輛車。陸義打電話給當地的警方,如果有人報案車輛失竊就要立刻通知他。

  他在書桌後面坐下,手指輕敲著桌面。一般人會逃往距離最近的里昂,但正因為如此,譚子反而會往反方向逃。出人意料,乘人不備。這就像下棋一樣,致勝關鍵在於事先預測對手可能下的每一步和擬定反制之道。

  馬賽在南方,都市規模比里昂大,還有個繁忙的大型港口。距離雖然比較遠,但一到那裡,逃脫的機率就大幅上升。

  港口。這就是關鍵。譚子會由水路逃亡。

   ***************

  村子很小,道路兩側散佈著不到十五戶人家。強恩選中停在一座農舍前面的舊型雷諾,因為越舊型的汽車越容易使點火裝置電線短路而發動。莉玫站在旁邊看強恩輕輕打開車門,在儀表板下摸索點火裝置。他們沒有手電筒,不得不冒險讓車內的燈亮著。他用小刀削掉電線的塑料鞘。

  三座農舍外的一隻狗從睡夢中醒來,吠叫一聲後就安靜下來。沒有農舍的窗戶亮燈。

  「上車。」強恩低聲說,要她從駕駛座車門鑽進車裡,以免開關前座車門製造出更多聲響。她不是三歲兒童,雷諾的內部空間又小,她費了好一番工夫才爬到前座。

  強恩沒有笑,但他撇嘴的模樣說明他很想笑。他把電線扭在一起,引擎開始試圖運轉。他滑進駕駛座輕踩油門,車子在一聲尖叫後發動了。他沒有關車門就踩離合器切入低速檔,車子在他鬆開離合器時開始向前跑。車子在路上跑了五十公尺後,他才關上車門。

  「幾點了?」她癱坐在座椅裡間。她的腳痛得要命,她脫掉涼鞋,不在乎她可能沒辦法再把鞋穿上。能夠坐下來實在太舒服了,她差點忍不住呻吟起來。

  他瞥一眼手錶。「三點多。運氣好的話,兩、三個小時後才會有人發現這輛車不見了。妳何不先睡一下?」

  「我不睏。」她真的不睏。她累了但不睏。她又餓又渴,而且真的很需要把疼痛的雙腳浸泡在冷水裡。

  「等腎上腺素下降時,妳很快就會睡著了。」

  「那你呢?你沒有腎上腺素嗎?」她粗聲惡氣地說,但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脾氣暴躁。

  「我習慣了。」

  「我沒事。」她撒謊道。她瞥他一眼。他手握方向盤,氣定神閒的表情好像在週日開車出遊。她看來也許也很平靜,內心裡卻四分五裂。

  「想談一談嗎?」

  「不想。」她驚駭地說。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不想聽他叫她把那件事視為任務的一部分。她只想趕快忘掉那件事,保留一點尊嚴。

  「我們遲早得談的。」

  「不用,我只想趕快忘掉。」

  他繃緊下顎,沉默片刻。「妳在氣自己達到高潮,還是在氣我達到高潮?」

  她想要放聲尖叫。天哪!他為什麼非提那個不可?「都不是。也都是。」

  「那種答案還真明確。」

  「想要明確的答案,去查字典。」他再度沉默,好像在衡量她的抗拒程度。「好吧,我們改天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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