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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勞瑞·布萊特    


  於是,艾瑞西婭也準備打道回府。不幸的是,當她終於擠出大廳,向門外走去時,電梯門剛好關上。趁著等電梯,艾瑞西婭開始研究牆上的畫作。走廊十分寬闊,顯得牆上的畫作尤其特別,巨幅畫由幾組畫構成,畫上是風格相似的彩虹,彩虹上重疊著其它意象,單獨看每幅作品自成風格,合而觀之,長長的走廊上便橫跨著一條美麗的彩虹。牆壁上的暗燈將光線打在作品上,使整幅畫作呈現出一種更為明麗的,流動的,幾乎是難以捉摸的動人色彩。艾瑞西婭被深深吸引,幾乎挪不開目光,她沿著彩虹走到盡頭,仔細欣賞著每一個部分,正當她轉身走回電梯處時,右側桃木門上一行端莊的字映人眼簾——會議室。

  在去與不去之間,艾瑞西婭毫不猶豫地決定選擇進去看看,門沒有上鎖,她輕輕推開走了進去,此時並沒有完全天黑,薄暮的影子滿滿籠罩著整個房間,室內十分昏暗,惟一的光線來自於走廊上透進屋裡的一點燈光。

  艾瑞西婭站在原地,試圖四處打量一下房間,這時,她聞到一股濃重的雪茄煙味,不禁想到,他們一定在這兒抽了過多的雪茄。而就在那一瞬間,一個猜疑的念頭在她腦海裡顯現——此刻,這個房間裡,她並非獨自一個人,果不出所然,黑暗中橘紅色的小亮點一閃一閃地吸引住了她的視線,繼而納桑·哈澤德低沉沙啞的聲音再度在她耳畔響起,"關上門。咱們也可以開上一盞燈,開關在你的右邊。"

  "抱歉,"艾瑞西妞說,"我不知道有人在這兒。"

  "真的?"他的聲音極度冷淡,艾瑞西妞因驚訝地發現自己對他的不信任感到十分懊惱,"進來,關上門。"他不耐煩地重複著。"我可沒有興趣讓該死的派對再挪到這兒來。"

  她迅速地關上門,打開燈,"我很抱歉。"她不甘示弱地重複道。

  一排壁燈亮了起來,令整個房間出現了一絲生氣,輕柔的燈光落在她面前長長的桌子和配套的十二把鉻黃色的皮椅上,呈現出極其優雅圓潤的弧度和角度。哈澤德悠閒地躺坐在桌子頂端離門很近的一張椅子裡,穿著昂貴皮鞋的腳肆無忌憚地翹在光潔平滑的桌上,腳旁還有一封隨意扔在一邊的信。

  "我以為房間裡沒有人,並非有意打攪你。"

  "這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的。"納桑說道,"你恰好是一個非常令人動心的女人。"

  她以為這是一種恭維,但聽起來未免也過於隨便,就像隨口談論到一些沒意思的天氣情況。而且,她也不喜歡他看她的那種眼神,手上夾著一支細細長長的黑雪茄,漫不經心地打量她,就好像她是他考慮中的要不要買回家的一件貨品。他坐著一動也不動,在這個已然是思想解放的時代,她雖然並不期望一進房間就遇見一個將腳翹上天的老爺,誰想到情況糟糕一百倍——哈澤德這種極度鬆弛的姿勢巧妙地對她構成了侮辱,就好像他正告訴她,在他的世界中,她永遠都不值得受到應有的禮遇,她永遠別妄想與他平等。

  然而,令艾瑞西婭感到困擾的是她清楚地發覺自己內心深處正湧動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失落感。在他們剛才不期而遇時,他眼底閃爍著的智能幽默的光芒相當迷人,另外還有一些別樣的感覺——很長時間以來,她從未距一個男人的身體這麼近過,在他蓄滿男人力量的手臂和胸膛裡,有那麼一剎那,她明顯感覺到了一種本能的快樂,一道暖流。甚至,她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對他動心。此刻,雖然他的眼中一樣潛藏著笑意,但是已被一種兩性之間鮮明的戰意所掩蓋,太明顯了。艾瑞西婭有著強烈的感覺,哈澤德故意要挫敗她。儘管他現在這般對她,當他凝視著她時,她卻感受到了自己身體深處性感的覺醒及他對她微弱的感召。發現他眼中萌動著光芒意味著察覺後的響應時,艾瑞西婭猛然清醒,她調開了目光,對自己的癡迷感到氣惱不已。

  "嘿,既然來了,不妨坐下!"哈澤德說道。

  "我認為我最好還是離開這裡?"

  "別傻了,"他的聲音頗為疲倦,"你不是想見我嗎?現在我在你面前,樂於效勞。"他諷刺地說道,烏黑的頭顱傾向她。然後,哈澤德伸長腿,勾出他右方的一張椅子,就是會議桌末端的那張,"來吧,請坐。我的頭痛極了,至少你可以緩解我的痛苦。"

  道格也許曾向他提起過她,艾瑞西婭在心中推測著,很顯然,哈澤德仍然不願意接受任何採訪,但既然她的無意之舉已經把他逼進了死角,那麼,哈澤德也就順其自然地接受了。而且她如果認為再三堅持向他解釋她確實沒有故意像只蒼蠅似地跟蹤過他,只能與事無宜,此刻清高地拒絕絕對是件不划算的事情。管他呢,哈澤德大有可能認為她是那種為達到搜取新聞的目的而不擇手段的記者,或者他認為採訪完後,她便不再煩他,便能重獲清靜。

  艾瑞西婭正襟危坐,"謝謝,我想問您一些問題。"桌子上的那封信吸弓!住了她的目光,看得出來,是女人娟秀的字跡,她想。這倒不會令她感到奇怪。撕下的雪茄的包裝紙卷躺在信旁邊,雖然桌子中間就整齊地擺著一排威尼斯產的玻璃煙缸,其中一個還在他手邊不遠處,但他偏偏把廢紙扔在桌上。

  哈澤德吸了一口夾在手指間的方頭雪茄,隔著煙霧玩味地看著艾瑞西婭,眼睛裡滿是笑意。"問題?行!"

  他懶洋洋地表示同意,"只要你不把我的答話記錄下來用來明目張膽地對付我。"

  艾瑞西婭把皮包的帶子自肩上放下來,準備拿出筆記本和採訪機。她暗地裡歎了口氣,惋惜不已。過去她採訪過的一些人看到筆記本或採訪機就說不出什麼話來。今天這個關鍵時刻,採訪機卻罷了工,不管怎樣,多半得怪他,艾瑞西啞憤憤不平地想。肯定是他們在大廳發生的那場意外時,哈澤德太大力撞壞了它。

  "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作記錄?"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哈澤德莫名其妙地笑了,說道:"我當然不希望你作記錄。"

  好了,夠清楚了。艾瑞西婭把皮包擱在面前的會議桌上,合起雙手擱在腿上。他正對她還未開始的採訪步步為營地設置障礙,如果他發現自己被誤導,很可能是第一位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人。沒關係,好在她天生一副好記性,如果她一回家就記下今晚的採訪,她相信自己能夠記起所有的談話內容。

  "好吧。"她語氣歡快地說道。畢竟,他過去的逃避行為說明他特別不喜歡接受訪問,至少不熱衷。不過他現在接受了她的採訪,如果僅僅是因為他很無聊,她當然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時機,"我們從你的童年聊起,好嗎?"

  "童年?"他揚起濃眉。

  "是的。多數人都對像你這樣的成功人士的童年生活感興趣。你的童年快樂嗎?"

  如果他有意編造——他可憐的童年在陰暗街角的茅屋度過,他的母親將兩片糖袋縫起來給他做衣裳……那麼她就榮幸地獲得了最大的殊榮——用有力證據將他駁倒,對此她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哈澤德並沒有這麼說。

  "我有一個相當不錯的童年,"他說道,"我想我是快樂的,我擁有一個兒童需要的一切,得到的比大多數孩子更多,我想你不會認為我的童年特別有趣。"

  "那麼,你認為我所謂的有趣是指什麼呢?"艾瑞西婭向他大膽挑戰。

  他的眼睛冷冷地打量她,嘴角緩緩皺起波狀細紋,慢慢揚起一個十足的冷嘲熱諷的笑意。他吸了一口煙,仰起頭吐出煙圈,"你告訴我。"

  "嗯,另外,我瞭解過你的受教育情況,你的學習生涯相當成功。據外界推測,你身價數千萬美金,去年,你支付四千萬美元接管了科泰克系統。"

  "大多數錢都是貸款,這不是我的個人投資,是哈澤德公司的買賣。"

  "當然,但實際上,你就是哈澤德公司,不是嗎?"

  "不太嚴格的情況下,你可以這麼說。"

  "而你也賺回了數千萬美元的個人財富。"

  他揚起濃眉頗有興趣地看著她,"看來你做了不少功課。那我們可不可以不再談錢這個話題?這讓我覺得很煩。"

  他似乎很容易感到厭煩,"只有有錢人才會覺得它煩。"她相當尖刻地指出。

  哈澤德笑道:"或許是吧。那麼,還有什麼是你想知道的呢?"

  "可以談談你的生活方式。你成家了嗎?有哪些業餘愛好?平時做什麼運動?開什麼品牌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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