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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勞瑞·布萊特    


  他誠實地聳聳肩,"或許不是最適合的句子,但這是我所瞭解的最好的專業用語,用作隱喻。我倒忘了你是最善於用詞的。"他笑道,"與一位最擅此道的人士進行爭論,我應該有自知之明。"

  "前面路口左轉。"

  哈澤德熟練的轉彎,緩緩地沿著狹窄的街道前行,"這些老房子翻修得很不錯呢!"

  "是的。街尾淡黃色的那幢就是我家。"

  "很漂亮。"他說道,一邊把小車駛進小叢林中,"你們自己做的翻修嗎?"

  "那倒不是,我們搬進去時,只是稍稍裝修了一下,另外,為艾達加建了一間小畫室。"

  "艾達?"

  "我丈夫。"艾瑞西婭的手搜尋著車門把兒。這並不是她願意涉足的話題,不必多言。

  "在哪兒高就?"

  "他是個畫家。謝謝你載我一程。"她立即推開車門,下車後,直奔自己的家。

  雨下的並不大。艾瑞西婭的內心裡充溢著恐慌,離開他,離開他,到家就安全了。

  "艾瑞西婭,有人要見你。"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露出接待小姐可愛的臉。埋首於打字機的艾瑞西紺抬起頭來,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哈澤德正站在接待小姐的身後,冷峻且洋溢著危險的氣息,在冷峻背後彷彿又潛藏著不安於隱於心底的已被點亮的脈動的激情。

  待接待小姐走後,哈澤德仍然靜靜地站在門前。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艾瑞西婭馬上明白他是知道了此刻她緊張的心清。

  她的手指玩弄著桌上的一支鉛筆,"我很忙。"她說道。

  "你有一個小時的午飯時間,對不對?"他的聲音根本就不大,但是不容反駁。

  "我通常不佔用那寶貴的一小時。"

  "今天你得破例。"

  "我不認為——"

  "我會等到你不忙為止。"他立刻打斷她。

  "我不會——"

  哈澤德走進來,坐在正對著辦公桌的椅子上,抱著手臂,凝視著她。艾瑞西婭很明白如果有必要,哈澤德一定會這樣坐上一整天。

  不過,她還是打算再試試說服對方,"哈澤德先生,除非是公務,我們能在午飯時間好好談一下。但我知道,你找我的原因與工作無關,所以,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話好說……"

  "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如果你願意,我倒不介意在這裡告訴你。但是——"他有意識地膘了一眼外面忙碌的記者工作室,透過玻璃清晰可見,而從外面看裡面也是如此。"我想你寧願單獨聽我說。"

  哦,天哪!艾瑞西婭癟癟嘴,她的艾稿打錯了好幾行,她從打字機裡抽出錯誤百出的稿紙,關掉了機器。"如果你願意,可以去門廊等我一會,"艾瑞西妞說,"我得去一下洗手間。"

  "你沒有從後門溜走的想法吧?"哈澤德高興地說。

  "當然不會。"艾瑞西婭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細想之下這種想法也過於幼稚而不現實,只會白白延長他糾纏不清的時間。此時,他已經先一步提出來,那她也不必真的打後門溜走去當逃兵了。只是她不想讓同事們見她和哈澤德一塊出門,以免不必要的流言蜚語,而且,她確實需要整理一下著裝。

  她重新梳理了頭髮,又補塗了一次唇膏。然而,第一次,她的手如此不聽使喚,將唇膏塗出了唇角。也許她應該學學潘多拉出門什麼妝也不上。可是艾達喜歡她上一點淡妝,這個習慣一直保留了下來。

  鏡中的她瞳仁顯得特別大,但艾瑞西婭告訴自己說這僅僅是因為洗手間的燈光太暗了。將梳子和唇膏放進小巧的手袋中,艾瑞西婭作了一番深呼吸,以備戰的姿態走了出去。

  哈澤德斜靠在牆壁上,注視著艾瑞西婭一步一步從台階上走下來。然後,他慢慢向樓梯迎去,站在樓梯底層,伸出手握住了艾瑞西婭的胳膊,兩人的臉上均沒有笑意,只是目光在空中相遇,她的警覺對上他的無盡深意,靜靜地走出了大樓。

  "我的車在那邊。"他說。他的粟色轎車停在哈澤德大廈的門前。

  "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她提醒道。

  "足矣。"他的語氣不佳。"我帶了些食物在車上。"

  "好啊!"為了緩和緊張的氣氛,她輕快地說道,"還好不會被餓死,真是欣慰。"

  他們穿過馬路,到達了路緣,"艾瑞西婭,我永遠不會讓你挨餓的。"

  哈澤德沒有把車開得太遠,只是將車駛到博物館周圍的綠地。博物館的柱廊前靜靜地泊著觀光車;在公園的另一角,母親們領著小孩子們給小池塘裡的鴨子餵食、嬉鬧。納桑將車在車位停好,從後座拿出一個大袋子和一條毯子,"來吧。"他說。

  他領她來到一片林間空地,從那裡可以看見遠方的港口。納桑盤腿而坐,將毯子鋪開,放下袋子,艾瑞西婭也席地而坐,看著他把食物從袋子裡一樣一樣拿出來:整只的烤雞、煙熏的馬林、蘑菇醬、整盒的沙拉。包裹著核桃仁的大塊奶黃色的乾酪、黃油卷、兩塊三角乾酪蛋糕、一套簡易盤子和刀叉外加一瓶白酒和兩個長柄酒杯。的確,他確實不會讓她餓著,看起來豐富得像死刑犯的最後的晚餐,這念頭飛快從她腦子裡滑過。

  "肯定有你喜歡吃的,別客氣。"納桑說道。

  他倒了一杯酒遞給她,艾瑞西婭呷了一口,味道很不錯,氣泡豐富又不太甜。很顯然跟她算賬的時候還沒到。艾瑞西婭提醒自己,實際上,他可算是挾持她而來,至少也是當著同事的面對她進行惡意恐嚇。但是現在既然她已經來了,有什麼理由客氣呢?於是,她伸手去取美味的沙拉。

  他們解決完午餐。在納桑收拾野餐物品和剩餘的食物時,艾瑞西婭也開始動手呢哺著要疊好毯子。但是,納桑一把抓住了她,緊緊抓住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等一等,"他的語氣是歡快的,"你還可以呆——"看了看手錶,"在回報社前還可以果二十五分鐘。那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如此著急得想讓我知道你已經是別人的太太了?"

  第四章

  "我確實結過婚了。"艾瑞西婭說道。

  "恕我直言,你只是寡居。"

  霎時,她的眼簾垂落,濃密的睫毛上下扇動,淚水毫無預警地流了下來。

  "對不起,艾瑞西婭,我不是有意傷害你。聽聞你丈夫去世的消息我很難過,他是一位相當出色的畫家,有潛力可以成為最優秀的一位。"他說。

  她抬眼望著他,"你看過他的作品?"

  "在威赫克的別墅裡我藏有他的一幅畫。"

  "哦?哪一幅?"

  "《雨中的男孩》。"

  "這是他在我們結婚前的作品,後來從畫廊賣出去了,我從未見過這幅畫。"

  "三年前我買下了它,以前我也曾經見過他另一些作品,艾達這個名字對我並不陌生。當你向我提起你丈夫的名字以及他是位畫家時,所有的線索就串了起來。以前我之所以沒有把艾達·肯和你聯繫起來,是因為你故意給我造成你丈夫尚健在的印象。艾瑞西婭,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我從未特意給你造成如此印象。"

  "至少你明知我怎麼想,卻小心翼翼地不去更正。甚至當我問起你的婚姻是否美滿時,你告訴我你的婚姻生活很幸福。"

  '我和艾達確實很幸福。"

  "你講得好像他仍活著一樣。"

  "是的,在我心裡他仍然陪著我。"

  艾瑞西婭隨即想到這一切一定讓他感到震驚了,哈澤德好一陣子都在沉默。

  "這就是你為什麼能在現在談起他的原因了?"他問道,緊鎖著眉頭。

  "是的,我常常會忘記他已經離開了我。"艾瑞西婭聲音變得沙啞,"而且,我不大願意和泛泛之交者談論我的私生活。"

  哈澤德嘴角緊繃,"我不是你所謂的泛泛之交,別將我歸到那一類別中,艾瑞西婭。我想你是故意的,你想告訴我我們是不可能的,對不對?"

  有一會兒,艾瑞西婭無言以對,而後,她冷冷說道:"如果我是故意這麼做的,原因顯而易見。"

  "顯而易見的原因是你認為我的慇勤令人討厭。"

  "猜對了,哈澤德先生,祝賀你。"

  '稱錯了,艾瑞西婭,你其實並不認為我很討厭。"

  "叫你相信這世界上有女人討厭你是件困難的事,這一點我十分肯定。"她說。

  "不對,一點也不困難。"他說道,"不過如果是你堅持討厭我,我是不信的。然而,我並不是個風流浪子,我已經三十四歲了,如果一個女人像你一般篤定地對我,儘管你試圖隱藏這種情感,在這一點上,我是絕對沒有搞錯的。我想知道的是你如此抗拒我的內心真實的想法。我們都是自由身,而且都是超過二十一歲的成年人,不是嗎?儘管我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會最終向哪個方向發展,可是為什麼要執意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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