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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平野    


  原以為師叔祖要替他們討回公道,怎麼知道兩方卻是舊識,青衣人心有不甘地開口:「師叔祖,這人是——」

  錫魔老人微笑道:「你們師父一定記得他,十年前他們交過手。」他突然吟道:「晨雩的劍、武揚的刀、蠍子的毒、華陀的手,你們不會不知道這是什麼吧?」

  青衣人怎會不知?晨雩谷、武揚院、蠍子門、華陀居,這乃是武林中四個行事神秘的組織,眼前這冷漠高傲的男子,莫非就隸屬於這四個組織之一?

  「敗在晨雩谷主手下,應該不算是太丟臉的事才對。錫魔老人笑道。

  「晨雩谷主?」就憑這個年輕人?

  「想試試嗎?」應鐵衣淡淡道,他可沒忘記青衣人方才朝裘娃兒刺去的殺招。

  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唯一處在狀況外的裘娃兒,張著那雙圓圓的眼瞧著應鐵衣腰間的銀劍。「老爺爺,」她突然小聲地問錫魔老人:「晨雩的劍很有名嗎?」

  青衣人與應鐵衣雖然雙眼對視著,卻也忍不住拉長耳朵聽那一老一小的對話。

  錫魔老人的注意力全在防止眼前可能發生的爭鬥上,他不太專心地點點頭後口道:「當然。」

  「阿叔怎麼沒跟我說呢?」她喃道。「我要知道,就不會拿那把劍去挖蚯蚓了……」

  空氣在剎那間凍結,除了裘娃兒外,每個人都在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你拿我的劍去挖蚯蚓?」應鐵衣轉過頭看她,平緩的嗓音危險地揚高。

  「呃……」裘娃兒為時已晚地摀住自己的嘴,長長的睫毛不安地眨著。

  「你——」

  「對不起啦!」裘娃兒躲到錫魔老人身後,哀聲求饒道:「人家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我以為那只是一把尋常兵刃——」

  「就跟你以為佛天回命露只是普通糖水一樣?」他開始折起衣袖。

  「佛天回命露?」青衣人驚叫。「那可是足以起死回生的聖藥——」

  「有這麼厲害嗎?我連喝了兩瓶也不見它有什麼功效……」裘娃兒喃喃。

  「那是因為你還沒死。應鐵衣冷冷道。

  「我也還不想死啊。」看著應鐵衣邊挽著衣袖邊走向她的模樣,裘娃兒急拉著錫魔老人道:「老爺爺,你救救我——」

  與應鐵衣那雙寫滿決心的眸子相觸,錫魔老人識相地讓到一邊。「小姑娘,我是心有餘力而不足啊。」

  「老——」聲音嘎然而止,隨後響起的尖叫驚飛了滿林子的歸鳥。

  ※  ※※

  「嗚……嗚嗚……」

  綠莊裡,錫魔老人與應鐵衣等人坐在會客大廳,硬是忽視耳邊的雜音,錫魔老人對著應鐵衣道:「不知道你們此行的目的是?」

  「嗚……嗚……嗚……」

  「原是為了找人。」應鐵衣像完全沒聽到擾人的魔音,低頭輕啜口茶。

  「嗚……」

  「找——」錫魔老人的眼無法控制地朝旁邊飄去。「找誰呢?」

  「嗚……嗚——咳——」

  「老先生的徒弟裡可有一個姓孫的?」應鐵衣打定主意不理她。

  「咳、咳——嗚……」

  「孫——」老人的注意力全在旁邊揉著眼哭泣的娃兒身上,瞧她像被嗆著了似的咳了幾聲,咳完哽咽地抽抽鼻子後又開始哭,心裡雖然覺得憐惜,可不知怎的又覺得有些好笑。

  「嗚——」魔音持續不斷。

  應鐵衣歎口氣,終於忍不住轉頭道:「你還沒哭夠嗎?」

  小小的頭搖著,黑溜溜的長髮也跟著飛,裘娃兒一手揉著眼,一手撫著臀,紅紅的唇發出嚶嚶的哭泣。

  「過來。」應鐵衣投降似的說。

  她頭低著,小小的肩一聳一聳,粉裙下的腳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往應鐵衣那挪移。

  瞧她這模樣,心裡有再大的氣也都消了,應鐵衣拉下她揉著眼的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她滿臉的鼻涕眼淚。

  「別哭啦。」他哄道。

  「人家、人家說了不是故意的嘛!」裘娃兒像有滿腹委屈似的。「而且我有把劍洗乾淨呀……」

  想到父親傳下的銀劍,被這妮子當用髒的刀鏟沖洗的模樣,應鐵衣忍不住閉了閉眼。「問題不在這。」

  「那問題在哪?」她拿一雙被淚水洗得又圓又亮的眼看他。

  「問題在你不該拿我的劍去玩。」看她那雙似兔子似的眼,應鐵衣也不忍再說些什麼,替她把微亂的發撥到耳後,他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坐下吧,你不是想知道孫家少爺的事嗎?」

  裘娃兒聽話地在椅上坐下,剛換過應鐵衣幾個巴掌的臀部還有些生疼,她扮了個鬼臉,悄悄挪了挪身子。

  應鐵衣遞了茶給她,看她兩手捧著茶,呼呼吹著熱氣的可愛模樣,一向冷淡的面容也不禁添了暖意。

  錫魔老人將一切收入眼底,他望著裘娃兒,心裡正估算著她的身份,應鐵衣卻像看透他心思似的開口問道:「老先生還記得我師兄嗎?」

  「裘桑?」老人想起應寒的大弟子。

  「娃兒是我大師兄的孩子。」

  「原來如此。」錫魔老人笑了。「我還想是哪家姑娘可以讓你破格相待,原來——」他望向裘娃兒。「裘桑也該覺得安慰了,你待她,實在比親生女兒還疼。」

  應鐵衣幾不可覺地一顫。

  「娃兒,」老人摸摸裘娃兒的頭。「你以後可得好好孝順阿叔呢。」

  娃兒乖巧地笑著,大力地點著頭。「嗯。」

  應鐵衣心一緊,只覺滿嘴都是苦澀滋味。

  「對了,」錫魔老人像想起什麼似的轉頭道:「方纔你說要找——」

  「孫家少爺。」裘娃兒迫不及待地開口。「老爺爺,孫家的少爺是不是在你這兒習武啊?」

  「孫——」錫魔老人臉色微變。「你們要找孫峻?」

  「他手中是不是有個翠玉耳環?」應鐵農問道。

  「是這麼大的一顆玉珠,」裘娃兒在一旁比劃著。「上面雕著梅花,裡頭還懸著顆紅玉。」

  「是孫峻。」老人點點頭。「那耳環是他訂親的信物。」

  「這就沒錯了。」裘娃兒興奮不已。「老爺爺,可不可以請他出來呢?我們有話要跟他說。」

  「孫峻他——」錫魔困難地說:「失蹤了。」

  「失蹤?」裘娃兒驚訝地低喊,應鐵衣亦詢問似的望向錫魔老人。

  「兩個月前,我讓孫峻送封信到嵩山,信是到了,他卻從此不見蹤影,雖然派了許多人去尋找,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他一臉憂心地說。

  「這可怎麼辦才好?」裘娃兒咬著唇輕喃。

  答應了孫伯伯要將孫家少爺帶回,怎麼知道人卻失蹤了,那麼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才好?要怎麼樣才能找回孫少爺呢?

  她不自覺地看向應鐵衣,小手也輕輕拉向他衣袖。

  心裡有一部分是想撒手不管的,然而她那雙央求的眼卻讓他沒法這麼做,他閉了閉眼,轉頭對著錫魔老人道:「孫峻大約是在哪一帶失蹤的?」

  錫魔老人一愣。「你們要去找他嗎?」他頓了下後才道:「難天已發出尋人今,你們與其到嵩山去,不如留下來,或許不久就會有消息。」

  注意到錫魔老人言詞反覆,應鐵衣垂下睫,薄唇帶著抹淡淡的笑。「那麼我們就留下來。」

  「阿叔!」裘娃兒扯著他衣袖,她一向沒啥耐性,要她留在這乾等,她寧願到嵩山去。

  「到嵩山又是一段長路,要是我們人在途中,孫峻回來了,那豈不麻煩?」

  想想也是,裘娃兒乖乖閉上嘴。

  「那麼我們就此告辭,若有孫峻的消息,煩請老先生送個訊到城裡的寶來客棧——」

  「不、不、不。」錫魔老人拉住他。「哪有讓你們住客棧的道理,你們就住在綠莊吧,也好讓老朽盡盡地主之誼。」

  應鐵衣拱拱手,恰好掩住眼裡一抹嘲諷。「那就叨擾了。」

  裘娃兒不解地望著應鐵衣,這實在不像阿叔會做的事。

  迎上她的視線,應鐵衣微微笑道:「在綠莊有很多人會陪你玩,想來會比住在客棧來得有趣才是。」

  「是呀,」錫魔老人接口道:「荊城好玩的地方很多,待你們安頓好後,我再讓人帶你們好好游賞一番。」

  「先謝謝老先生了。」

  「哪裡。」

  看著像處得和樂融融的兩人,裘娃兒的眉蹩得更緊了。

  她怎會覺得眼前那兩張臉愈看愈像一對狐狸呢?奇怪……

  ※  ※  ※

  次日一早,天才剛亮,裘娃兒已經推開房門,悄悄地來到應鐵衣房前。

  「阿叔,」她輕扣門扉。「你起來了嗎?」

  冰花格子門「咿呀」一聲開了,應鐵衣站在門裡驚訝地看著她。「娃兒?怎麼起得這麼早?」

  裘娃兒吐吐舌。「我沒睡。」

  探頭朝外望去,他看著魚肚白的天哺南道:「天要下紅雨了嗎?」

  「啐!」裘娃兒扮個鬼臉,一面走進房裡一面道:「人家心裡有事,睡不著嘛。」

  應鐵衣雖有些遲疑,但仍舊將門關上,站在窗邊,他微勾起唇道:「小孩子也會有心事?」

  「別再把人家當孩子啦。」她輕聲抗議。「孫峻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原本昨晚就要問你,偏錫魔老爺爺纏著你不放,害人家連問句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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