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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平野    


  「娃兒!」應鐵衣尷尬地叫。

  陸逵像個塑像似的僵在那半晌,才像掩飾什麼似的哈哈一笑。「能被你這傢伙這麼看待,我也算沒白活了。」他將杯中的茶往外一潑。「這時喝茶做什麼?該喝酒才是,我屋裡還有半斤的即墨老酒,讓我去拿,咱們好好喝他一場。」

  「陸叔叔,我也能喝嗎?」娃兒淘氣地指著自己問。

  「這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你是歸他管,不是歸我管。」說完暗使柔勁,將娃兒推進應鐵衣懷裡。

  「陸叔叔!」娃兒羞紅了臉,手足無措地急著要爬起身。

  「別忙、別忙。」陸逵呵呵笑道:「我拿酒去,你們剛好可以趁這機會好好溫存一番,別擔心,我不會偷看的。」說完,朝後一縱,眨眼便失了蹤影。

  「這壞人。」娃兒嗔道。

  抬頭見應鐵衣也不幫她,一雙眼只笑盈盈地望著她,羞得她抬手遮住了他的眼。「你這人更壞!」

  ※  ※  ※

  進了自己屋子,陸逵單手扶牆,像是無法承受似的將臉埋進自己臂膀。「鐵衣,你別恨我,別恨我……」

  「你後悔了?」空蕩蕩的屋子傳出輕靈的女聲。

  「我能後悔嗎?」他半哭半笑地說。「我只後悔那年不該到鵲喜樓,不該遇見了你,不該把自己整片心都放在你身上,不該——變成了現在這個陸逵……」

  那聲音幽幽地歎了。「我從不曾勉強你什麼。」

  「我知道,是我自己癡、自己傻,」控制住自己情緒,他冷聲道:「他呢?你把這事告訴他了嗎?」

  「我說了,」女子的音調有了些許改變,像透著些許不甘。「他不信,所以我想讓他親眼瞧瞧。」

  「怎麼瞧?你不怕他跑了?」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女子的聲音充滿自信。「再說,他能跑嗎?服了我的十香軟筋散,他連走路都要我扶著,你說,他要怎麼跑?」

  陸逵不甚贊成地搖搖頭。「把他放出來,風險太大,你別小覷了應鐵衣,他可不是簡單人物。」

  女子冷哼一聲。「對付不了應鐵衣,我難道不會從裘娃兒下手?」

  「你——」陸逵雙手緊握成拳。「傷了裘娃兒,等於是替蠍子門招來滅門之禍,為了那男人,你真想把整個蠍子門都賠上?」

  女人沉默了許久。「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他忍不住捶向木牆。「我不懂為何守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你卻不曾回頭看看我?我不懂那男人到底有什麼好,為了他,你寧願跟錫魔老人低頭,你原是最恨他的呀!」

  女人僵直了背,沒有答話。

  「小蝶,」陸逵低啞地開口:「放了他吧。」

  「我不放!」她揚高聲音。「我絕不允許他不愛我,絕不充許!」

  「小蝶——」

  「別說了,」她截住他。「這事我已經決定。你呢?幫不幫我?」

  陸逵像尊塑像似的站在那,良久,才開口道:「我怎能不幫?」

  「那麼一切就在明天——」女聲裡透著興奮。

  ※  ※  ※

  次日一早,陸逵來到綠莊。

  「有事?」領著他進門,應鐵衣簡單地問。

  點點頭,陸逵道:「娃兒呢?」

  「大約才剛起身,這事跟她有關?」

  「嗯。」應之聲後卻又不答話,陸逵看了看四周後突然問道:「你和娃兒還好吧?」

  應鐵衣抬起頭。「怎麼了?」

  「我聽到些閒話,」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昨天就想問你,但娃兒在,我不好開口。」

  撇撇嘴,應鐵衣半垂著膀道:「你聽到什麼了?」

  「你大約也猜得出吧?你們倆在一塊,多少會引起些衛道人士的不滿。」

  「話是針對我,還是針對娃兒?」應鐵衣語氣淡漠地說。

  「你。」陸逵唇有些扭曲。「說你亂了倫常,不知羞恥,還背信忘義——」

  應鐵衣微揚起唇,他端起茶輕噪一口。「隨他們說去。」

  「早猜到你不會在意,可娃兒——」

  「他們若敢在我面前說娃兒一句閒話,那麼就準備拿命來賠。」他淡淡地說。

  「沒人有膽在你面前說閒話的,」陸逵的手輕敲著桌面。「可話說不準會傳進娃兒耳裡。」

  應鐵衣突然開口:「過去,我很害怕她與我在一起會受人指點,我怕她受不住——」

  陸逵靜靜聽著。

  「是我小看了她。」他低聲笑道:「那丫頭說,又沒做錯事怕人家說什麼?」

  陸逵也笑了。「看來你們家那丫頭也不是簡單人物。」

  應鐵衣微微笑著,沒有說話。

  「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表情,」看著他那帶著滿足與疼惜的笑,陸逵開口道:「由此可見娃兒在你心中的地位。」

  「她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應鐵衣深思著。「重要到我的生命如果沒有她,就好像變得一點意思也沒有了,到那時,活著與死了又有什麼差別?」

  「那麼你應該可以瞭解——」他衝口而出。

  「瞭解什麼?」應鐵衣疑惑地看向他。

  「瞭解、瞭解……」他支吾了兩聲,最後避開他的視線道:「瞭解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不惜犧牲一切的感覺。」

  應鐵衣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清晨微風徐徐,兩個男人站在亭裡各陷入自己思緒之中,晚到的裘娃兒見著這番景象,不知怎的覺得有些好笑。「怎麼一大早就在發呆?」

  驀然驚醒,應鐵衣看見站在亭前的她巧笑倩兮的模樣,笑意就先浮上了嘴角,習慣地抬手敲敲她的額,他輕責道:「現在還是一大早嗎?」

  「對我來說是嘛。」娃兒吐了吐舌後,繞到陸逵身邊問:「陸叔叔,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陸逵看著她臉上如春陽似的笑,心頭一緊,再看向那笑望著裘娃兒的應鐵衣,他禁不住在心裡問自己,真的要為了一個女子捨棄這有著過命交情的朋友?

  「陸叔叔?」裘娃兒偏頭看他。

  陸逵應了聲,再看兩人一眼,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我有孫峻的消息了。」

  他終究是說了出口。

  ※  ※  ※

  「孫峻真的會出現在這兒嗎?」擠在人群中,裘娃兒十分辛苦地開口道。

  「我得到的消息是這麼說的。」陸逵抬頭張望著。

  「娃兒,」應鐵衣不放心地握住她的手。「跟緊,別走去了。」

  「人家又不是小娃娃。」嘴裡才剛這麼說,一波人潮差點把她沖走,嚇得她連忙抓住應鐵衣的大手。

  用空著的那隻手拍拍胸口,她吐了口氣。「還好——」

  一抬頭便看到應鐵衣笑睨著她的眼,她臉一紅,對他吐吐舌扮個鬼臉後,便又轉開頭去,應鐵衣望著她那染著粉暈的臉頰,不怎知的,就好想將唇偎上——

  輕咳了咳,將游移的心思抓回,應鐵衣別開視線。「今天是什麼日子,街上人怎會這麼多?」他問走在前頭的陸逵。

  「是金花娘娘誕辰。」避開一個直往他懷裡撞來的小童,陸逵答道:「大概整個荊城的人都在這兒了吧,加上由外外來的商販,每年這時候荊城總是擠滿了人,聽說去年還有人被擠死。」

  「這我相信。」硬是從人縫中穿過,娃兒困難地道。

  「孫峻怎會挑這時間出現在這?」低頭護著裘娃兒,應鐵衣頭也不抬地問。

  「這——」

  正尋思著該如何解釋,娃兒突然低叫出聲:「蝶姐姐!」

  「怎麼了?」應鐵衣垂首詢問。

  「我看到她了,在那!」裘娃兒臨起腳尖朝前指著。「她是來看熱鬧的嗎?」

  應鐵衣抬頭朝前看去,那人的模樣應是姜蝶無誤,她還挽著個人,可偏罩著灰色連帽披風,讓人瞧不清面貌。

  「那人是誰呢?」裘娃兒哺哺道:「是蝶姐姐的心上人嗎?」

  是那個已經訂了親,所以沒辦法和蝶姐姐在一起的人嗎?

  愈想愈是好奇,裘娃兒一再探頭朝她望去,姜蝶似乎也瞧見她了,只見她抬手對她招了招,還對身旁的神秘人說了些什麼。

  「蝶姐姐!」裘娃兒伸長了身子,一手擱在嘴邊喊。

  「娃兒,你在做什麼?」應鐵衣皺著眉道。

  「我……我想見見他。」裘娃兒心虛地說。

  「哪個他?男的還是女的?」他微挑起眉。

  「呃……」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我很好奇嘛,蝶姐姐這樣的美人兒愛上的會是什麼樣的人?我好想看看——」

  「別胡鬧,」應鐵衣低聲道:「你把孫峻的事給忘了嗎?」

  裘娃兒咬了咬唇正要開口,站在前頭的陸逵說話了:「不礙事的,小小一個孫峻難道還能從我們手中溜走嗎?就讓她去吧。」

  「不成。」應鐵衣搖了搖頭。「這兒人太多,讓她一個人去,出了事就麻煩了。」

  裘娃兒似乎也打消了念頭,就在這當口,原來遠在那一頭的姜蝶像耐不住性子,挽著那人朝這擠來,陸逵一看,整個人突地繃緊。「她過來了。」

  「蝶姐姐!」好不容易近得可以見到彼此,裘娃兒高興道:「我不知道你也要來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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