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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平野 「就是小孩子又如何?」她深感不服。「總之我就是覺得,與其守著不喜歡你的人,倒不如尋一個真的喜歡你的人。我阿叔的條件,絕對比你心裡那個人強,你還不如去喜歡我阿叔,至少他還沒跟人訂親。」 話說出口,她突然覺得這主意挺不錯的,阿叔與蝶姐姐外貌上很是匹配,蝶姐姐待她又好,當了她阿嬸應該不會欺負她…… 望著裘娃兒那笑看著她的眼,姜蝶衣不覺背脊發毛,她……該不會是在打什麼鬼主意吧? ※ ※ ※ 離她們有段距離的亭子裡,應鐵衣不知怎的亦冒起涼意。 「怎麼了?」錫魔老人問。 應鐵衣搖搖頭。「沒事。」 嘴裡這麼說,眼卻不自覺地望向柳樹下的影子。 順著他的眼神望去,錫魔老人哺哺道:「我想不到你會帶一個身份不明的賣唱女回來。」 不想解釋什麼,他淡淡道:「那是娃兒的意思。」 「她們處得倒好,」錫魔老人依舊望著樹下的影。「看來就像一對姐妹。」 「娃兒跟誰都處得好。」他啜口酒。 「這倒也是。」錫魔老人像想起了什麼,眼神變得複雜。「我要有這樣的女兒承歡膝下就好了,到老一個人孤伶伶的,實在有些不好受……」 應鐵衣沒有接話。 「我本不該如此的,如果……」錫魔老人神情抑鬱地喃喃自語。「罷了、罷了,」他甩甩頭。「提這些做啥,我們下棋吧。」 像不曾見到他難得的失態,應鐵衣維持著一貫冷淡。 「請。」他說。 ※ ※ ※ 想是尋到有趣的遊戲,裘娃兒將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撮合應鐵衣與姜蝶上。 惹得應鐵衣這幾日心情一天差過一天,那渾身放出的寒氣,讓經過他身邊的人全像走在薄冰上似的,一不小心讓他冷眸一掃,三伏天裡馬上就成了隆冬時節。 那始作俑者還什麼都不知道,只當阿叔是臉皮薄,於是益發在兩人身上下工夫,就差沒把兩個人捆上被子丟上床。 這天,應鐵衣一個人躲在園裡僻靜之處,他倚著涼亭,單手持著酒杯,長睫微垂,像在正想著心事。 突然,他抬手啜口酒,聲音冷冷的自嘴裡滑出。「有事嗎?」 「是、是,」幾個在園子口推擠的僕傭忙躬身道:「有幾個人說是應爺的朋友,現正在莊口等著——」 不待他們說完,應鐵衣已經身子一起,幾個起落便到了莊口。 照他心裡所想,最好來的是仇家,正好讓他動動筋骨、發洩一下這幾日悶在胸口的濁氣,沒想到事與願違,來的人偏是他視為手足的朋友——陸逵。 「你怎會到這兒來?」他問。 「來見見老朋友,不成嗎?」陸逵不正經地答。 幾日來,唇第一次向上勾了勾,應鐵衣一面領他進門一面道:「雖說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就這麼正大光明地踏進綠莊來,不嫌太大膽了嗎?」 「嘿,我的正大光明也只到綠莊門口,領我進來的可是你,有事自然是你要負責。」他玩笑道。 「那就我負責吧,這小小綠莊我還不放在眼裡。」他倨傲道。 這有些不像應鐵衣的性子了,他一向是不主動惹事的,怎麼今天—— 「誰惹火你了?」陸逵覷著他的臉色道。 應鐵衣長睫一垂,唇上的彎弧冷得不見溫度。「誰敢惹火我?」 「這嘛……」他摩挲著下巴。「能把你惹到這程度可不多,除了我,大概就只有你家娃子了。」 應鐵衣撇了撇嘴,沒說話,領著他一路來到園裡僻靜之處,涼亭裡已有人布好了酒菜,應鐵衣一揚手道聲請。 陸逵口中嘖嘖連連。「錫魔老人待你可真夠禮遇的了,讓你將人帶進帶出,連酒菜都幫你備好,看來你們關係不淺。」 「不,」應鐵衣搖頭。「由此可知孫峻之事果然透著玄機。」 陸逵歎口氣。「這事本就不簡單,我不是說過了嗎?」 「查出什麼了嗎?」他呷口酒道。 陸逵張口欲言,園口卻傳來女子說話聲,他看向應鐵衣,眼裡帶著詢問。 「又來了,」應鐵衣喃喃。「這傢伙就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嗎?」 話剛說完,裘娃兒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前方,只見她一面對他們招手,一面對身後的人道:「我不是說了嗎?阿叔一定在這。」 身後的人像回了什麼,裘娃兒呵呵道:「阿叔才不會躲我們呢,他可是巴不得多和你相處,他只是不好意思。」 亭裡的應鐵衣臉上愈添寒氣,連手上的酒杯都讓他給捏爛了。 陸逵興味十足地看了他一眼。「娃兒在替你作媒?」 「她在給我找麻煩!」他惱極地說。 「是哪裡的姑娘可以讓她看上?」陸逵玩笑道。「怎麼不幫我也——」見到裘娃兒身後的人時,他張大了口,一時之間忘了自已身在何處。 一見到他這模樣,裘娃兒忙跳到姜蝶面前。「陸叔叔,你別來,這蝶姐姐是我未來阿嬸,不准你對她動心思。」 「娃兒!」應鐵衣低喝。 「不,」陸逵如夢初醒地眨了眨眼。「我怎麼敢?」他像掩飾什麼似的端起酒,一口喝下。「只是我陸逵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女子,難免失態。」 「蝶姐姐很美吧?」她興奮地在陸逵身旁坐下。「你瞧她和我阿叔站在一塊,簡直就像一幅畫似的,真是合該配作一對。」 「是呀,」陸逵又倒了杯酒喝下。「美麗的女子自然該配俊秀的男子,像我們這種溝裡的癩蛤蟆怎敢妄想——」 「陸叔叔?」裘娃兒驚訝道。 意識到自己失了態,陸逵苦極的一笑。「實在是因為我的心上人也是個貌美女子,我……唉——」他搖搖頭,不再說了。 一直躲在裘娃兒身後的姜蝶,直到此刻才敢拉拉裘娃兒的袖子。「娃兒姑娘。我還是別待在這兒的好。」 「不,」裘娃兒拉住她。「蝶姐姐,你怎麼一到男子面前就變得這般膽小?平時和我在一起時並不會呀。」 姜蝶脹紅了臉,心裡不知罵了裘娃兒幾次,嘴裡卻委屈道:「娃兒姑娘,你這不是明擺著說我人前一張臉、人後一張臉嗎?」 「我不是這意思,」裘娃兒忙道歉。「好姐姐,你知道我不會說話,就原諒我這回吧。」 這一幕看進應鐵衣眼裡,真是五味雜陳。自從讓娃兒將這女子帶回後,娃兒就再也不黏在他身邊了,天天跟這個女子在一塊,好像全然忘了他的存在似的。 嘴裡泛起厭人的酸味,應鐵衣倒了杯酒一口衝下,不過是這般程度他就心裡不舒服了,要是娃兒成了親—— 罷了,罷了,他想這些做啥?他是誰?他不過是娃兒的阿叔罷了,哪有資格在這捻酸喝醋。 喉裡益發泛起苦味,他甩從頭,又倒了杯酒喝下。 從沒見過應鐵衣喝酒喝得這麼凶,裘娃兒有些被嚇著了。「阿叔,你們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陸逵看向應鐵衣,像從他眼角眉梢看出了點什麼,他微皺著眉望向裘娃兒和姜蝶,雙眼在兩人之間徘徊。 「陸叔叔?」裘娃兒幾乎要懷疑眼前這兩個是不是別人喬裝打扮的了,怎麼今天他們的行動都顯得這麼詭異? 「鐵——」陸逵欲言又止。 應鐵衣那兩丸冰珠子掃向他。 「今晚到我那兒喝酒吧,這兒畢竟是別人的地方,我沒辦法痛快地喝個夠。」意識到兩個女子的目光,他故意裝出再平常不過的樣。 應鐵衣冷眸一閃,他唇勾了勾。「你請的酒我怎能不喝?」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陸逵揚起酒杯。「今晚亥時,我們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應鐵衣將杯裡的酒喝光。 朗笑一聲,陸逵擲杯而去。 應鐵衣亦身影一閃,眨個眼便不見人影,獨留裘娃兒和姜蝶呆立在亭裡。 兩人對看一眼,裘娃兒小聲地開口:「蝶姐姐,你說,我是不是被討厭了?」 她從不曾被應鐵衣這麼徹底地忽視過,從頭至尾,阿叔不曾拿正眼看過她,就連喝斥她時,那雙眼亦不曾朝她看來,這……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 「我不是說過了嗎?」姜蝶略帶怨對地說:「應爺不喜歡我,你硬把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推到他身上,也難怪他發脾氣。」 「我怎麼知道他不喜歡呢?」裘娃兒也有些委屈。「他待每個女人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誰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起碼,也得像他對你一般吧。」姜蝶淡淡道。 「不行!」她本能地回道。 只要想到應鐵衣對別人像對她這般好,她心裡就不舒服。 「娃兒姑娘的意思是,」姜蝶的話裡半含嘲諷。「應爺可以娶妻生子,可他待妻子不能比待你好?」她輕輕一笑。「天下哪有這樣的事?娃兒姑娘,你也天真得過了頭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