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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平野 「這可不成!」許嬤嬤一聽,連忙把房門推開。「姑爺好不容易才來,總得探探我家小姐。」她硬是將人推進屋裡。「小姐她一定也希望能見見姑爺!」 一想到妻子見到他時那副冰冷眼神,白驥舒心中便起了退縮之意;想要離開,偏許嬤嬤像顆大石般堵在門前。不得已,他只得硬著頭皮走到床前。 掀開粉色床幔,他看著床上的女人。見她仍然睡著,他鬆了口氣,在床畔坐下。 發現她睡得極不安穩,白驥舒不經意問道:「許嬤嬤,大夫看過之後是怎麼說的?」 「大夫說,」許嬤嬤一雙眼死盯著床上的女人,心裡直要她翻動得更大力些。「等退燒之後就沒什麼大礙了。」 女人大概是渾身燥熱得難受,兩手一推,被子便離開了上身。 白驥舒拉了被子想替她蓋上,視線一觸及她身子,整個人突地一僵—— 「許、許嬤嬤!」白驥舒發出像被嗆著的聲音。「你怎麼只讓她穿件……」底衣! 「我也沒辦法,小姐她直喊熱嘛!」她說得無辜。 他急忙將被子拉高到她頸項,兩手緊按著被,以防她又因燥熱揮了去。 他嘴裡忙喊著:「你還不快過來替她穿上衣服丫——」 「唉呀,不行!」許嬤嬤像想到什麼似的推開了房門。「小姐的藥多半好了,我得去替她端藥。衣服的事就麻煩姑爺了!」 「許嬤嬤——」他眼角瞥見個胖大影子跨出門去,回頭一瞧,果然轉眼間許嬤嬤已不見蹤影。 兩人雖然結縭四年,他卻連她的身子一次也沒瞧過;每次總躲在被子裡摸索燕好,所以方纔的景象對他來說委實太過刺激。 「這……這可怎麼辦!」 他一張瞼熱得發紅,任憑她不斷掙扎,但他壓著被子的手卻一刻不敢鬆,深怕一不小心又看到方纔的情景。 這一想,腦中又浮現她那一雙透著紅暈的臂膀、粉嫩白皙的肌膚…… 「天啊!白驥舒,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甩甩頭,嘴裡不禁喃喃。 低頭看著昏睡中的女人,他這輩子第一次對人低聲下氣說話。 「你別動,求求你現在別動。」 他深吸口氣,手一鬆,回過身就要衝出門去;怎知道不知哪來一隻手揪住了他的衣擺…… 「我……」他以為她人已經醒轉,僵直著身子不敢回頭,他清清喉嚨道:「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是許嬤嬤她——」 「救……我……」女人的聲音細微嘶啞。「救……我……」 「夫人,你怎麼了?」他微側過身,斂目垂首道。 沒有回應,接著響起的是細小微弱的哭泣聲。 「怎麼了?」顧不得許多,白驥舒旋身坐到床前。這才發現她緊閉著眼,淚水卻不住溢出眼眶。 第一次看見妻子的淚水,他不禁心軟。瞧她還抓著他衣擺,他盡量輕柔的板開她手指,將她的手擺床邊。才要離開,她就像害怕什麼似的又緊緊抓住了他,怎麼樣也不肯放手。 「救……我……」慢慢的,那雙漾著淚水的杏眼微微睜開,艷紅的小嘴一張一合的輕動著。「我不……要……死……」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觸動了他的心弦……是偎著他的細白小手或是她滿眼的祈求及害怕,或是她那戀著他,彷彿他是她唯一支柱的脆弱模樣? 他只知道,他不再顧忌會瞧見她的身子,甚至不在意她清醒之後會拿怎樣的眼神看她。 他用另一隻空著的手笨拙的拍拍她,輕聲安撫道:「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在那侵擾了她一日一夜的惡夢中,她終於尋見了一支粗壯木頭,一支可以托著她,讓她不至失足沉溺水中的唯一依靠…… 她的眼,終於放心的合上。 感覺到緊抓著他的手略鬆了些,他原先皺緊的眉頭也不禁一鬆……他重新替她蓋好了被子,然後坐在床邊,以一種自己也分辨不出的心情,細細看著他的妻子。 話說另一側廂房內,許嬤嬤正對覆著臉固的祝念茗大聲吹噓著自己的計謀。 「……我一望見姑爺朝這兒來,就連忙扒下包嫣娘的外衣,然後替她蓋上被子。果然姑爺一見她只著底衣的樣,整個人都呆了!」她端起茶水輕啜一口。「之後我就急急告退……沒有我在那兒打擾,我敢打包票!姑爺一定是迫不及待……」未了她還發出陣陣詭異笑聲。 「想到那兩人正在做的事,祝念茗就覺得全身冒雞皮疙瘩。 「別再提那種骯髒事!你說,明天我們該怎麼做……」 ·························· 昨兒個很晚才回房,一早醒來略作梳洗之後,白驥舒如同往常一般到書房處理生意上的雜事。 正當他開始研究起各貨鋪情況時,門外卻突然傳來管家白晉略顯焦急的聲音——「你別這樣亂闖!」 許嬤嬤的大嗓門如雷般響起。「要不是小姐出事!我也不會這麼急生生跑來。」她索性拉直喉嚨大喊:「姑爺、姑爺!你快出來呀!小姐她——」 「怎麼了?」白驥舒推開房門。 一見正主兒出現,許嬤嬤忙兩手一揚撲到他跟前。 「姑爺呀!小姐她不知怎的居然不識得我了!我要端藥給她吃,她卻避著我;還直說她不認得我、不知道我是誰!老奴實在是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麼辦好,不得已才來打擾姑爺……」 白驥舒聽了眉一皺,他轉頭對白晉交代:「快請大夫來。」 說完,他逕自匆忙往妻子居住的院落走去。 許嬤嬤嘴角浮現個詭計得逞的笑,抱著看好戲的心情,她尾隨著跨進房。 包嫣娘瑟縮在床角,雙手抓著被子蓋住自己,一雙掩不住恐懼的眼,半顯昏沉的看著房門口高大的身影。 「夫人?」白驥舒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你——你叫我什麼?你是誰?你識得我嗎?」她顫抖的說。 這是怎麼回事? 白驥舒仔細瞧她。「夫人,你不認得我了嗎?」 包嫣娘正要搖頭,可頭一擺,就疼得她閉眼、咬牙。 「你沒事吧?」白驥舒擔心的走近一步。 「沒、沒事!你別過來!」包嫣娘整個人嚇得更往床角縮。 「好,我不過去。」他率性拉張椅子坐下,盡量放柔了口氣道:「我是你的丈夫。你現在生了病,所以腦袋有些迷糊;我已經教人請大夫過來,你別怕、別擔心。」 像是被他的語氣催眠了,包嫣娘呆了半晌之後才道:「你——是我丈夫?」 「是。」他點點頭。「我們成親四年了。」 「四年……」她閉上眼像是要迴避他的視線。「我什麼也記不得……」 看著她的模樣,他幾乎要懷疑起她的身份。 她真是他的妻子嗎?那個從來沒拿正眼瞧過他的妻子?她也會有害怕無措、心慌脆弱的一面嗎? 「我……」 他見她張嘴像是要說什麼,卻突地瞼色一白,纖細的手指舉起按住了額。 「怎麼了?頭很疼嗎?」 白驥舒的語氣有掩不住的擔心。他回過頭看向許嬤嬤,正想要她去催大夫時,白晉已領著白髮白鬚的陳大夫匆匆趕來。 一見到大夫,他才鬆了口氣,站起身輕聲對妻子道:「大夫來了,你別緊張,讓大夫仔細替你瞧瞧!」 大夫在床前坐下,先是替她把把脈,接著又看看她臉色,之後便對站在一旁的白驥舒道:「夫人除了受點風寒之外,我瞧不出她有什麼問題。大概是落水時受到了驚嚇,我開點安神的藥方,或許吃了之後情況會有些改善。」 白驥舒點點頭道.二「陳大夫,不知道她這樣的狀況會持續多久?」 「這……沒個准的!有人一兩天之後便好,有人就這麼過一輩子;其實只要你們好好教她,對她有耐性些,這病應該不成問題才是。」大夫撫撫鬍子。 讓白晉送走了大夫,打發傭人去拿藥之後,他慢慢在床沿坐下。 「你都聽到了吧!或許一覺醒來之後,你什麼又都記得了。」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失落,他勉強笑笑道:「就算想不起來,我也會讓人好好教你,你就放寬心。」 包嫣娘沒再說話,不過原本緊繃的身子倒是鬆了些。 「許嬤嬤,」白驥舒將門旁婦人喚來。「你就將一切說予她聽,她從前的事你最清楚。」 怕她又畏懼起來,他柔聲對她說:「這是許嬤嬤,從小她就伴著你長大,有什麼不懂的事你就問她。」 包嫣娘的頭微微一點,一雙美眸還是既慌又懼。 再次叮嚀了許嬤嬤之後,白驥舒便起身往房門口走去,才走到門邊,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悶哼。 「怎麼了?」他回頭。 「沒,」包嫣娘兩手緊抓著被子,杏眼裡還泛著淚珠。「你什麼時候再有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