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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平果 「他們來跟我談過喔!」一向沒什麼城府的阿峰立刻接口。「他們開的條件很優渥,又是加工錢、又是升大廚,不過我這個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師傅的廚藝我才學了點皮毛,還沒那個能力獨當一面,所以我一口就回絕了。」 阿辛沉吟了一會兒,也說道:「對方也來找我談過,說要加我一倍的工錢,可是悠悠來了之後,讓我知道自己該努力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而且,二爺一向待我不錯,大家也相處得很融洽,就像一家人一樣,所以我雖然心動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哈、哈,看來我的定性比大師兄好喔,我一點點心動都沒有呢!」阿峰笑道。 「囉嗦廠被阿峰小小調侃一下的阿辛,長臂一伸便拐住他的脖子,勒得他直拍桌討澆。 「這麼說……王奉,他們應該也找你談過了吧?」拓恩順勢問道。阿辛和阿峰兩師兄弟停F打鬧,和大福一齊看向王奉。 「我……」王奉顯然有些慌張,眼神完全不敢對上任何人。「是有,但我也推掉了。」 拓恩淺酌了一口薄酒,淡淡地說:「是嗎?那你昨天跑去那家酒樓,只是純粹去吃個飯嘍?」 王奉還沒答話,臉上的血色就先褪了三分。「……二爺,你跟蹤我?」 「跟蹤你的是我。」大福自己跳出來承認。「王奉,你讓我太失望了。」 王奉心頭一虛,臉上仍佯裝無事。「師傅,您別開我玩笑了,我只是去那家酒樓吃看看他們的菜色如何,比較比較罷了。」 大福搖頭歎息。「你就說實話吧!二爺他已經查出來下毒的人是你了。」 「什麼?」 王奉臉色一白,阿辛和阿峰則異口同聲發出驚呼,全都不敢置信地盯著他。 「哈……」王奉呆愣片刻後,突然放聲大笑。「師傅,您開這種玩笑會害我鬧肚疼的!」 「所以他不是在開玩笑。」拓恩銳利的眼光盯住他。「那盤醋溜魚片雖然是悠悠做的,但勾芡的芡汁是你教著她一起調的吧?」 「這麼說起來……」阿辛摩挲著微冒青髭的下巴。「沒錯,那時候我在忙,是我叫王奉看著悠悠,照我說的份量調汁下鍋的,免得那丫頭又給我做出怪菜逼客人『試吃』。」 阿辛的話讓王奉無法否認。「我是有看著她調芡汁,但只有一會兒的工夫,接下來我就回去忙自己的了。再說我那時候要是下了毒,悠悠怎麼可能沒看見?若說她是眼睜睜看著我下毒,那她跟我不成了一夥的?」 拓恩冷笑一聲。「要趁她沒注意時下毒何其容易?你說什麼都要把她拖下水是嗎?你就那麼嫉妒她的才能?」 「誰嫉妒她了?!」這句話讓王奉惱羞成怒。「我有哪裡不如她,需要嫉妒她?二爺,你和師傅平時老是特別偏袒她也就算了,該不會連她犯了罪,也想找我當替死鬼代她吧?對她那麼好,難不成是跟她有什麼曖昧?」 「王奉,你別說得太過分了廠阿辛重拍了木桌一下,怒叱他道:「二爺和師傅不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悠悠是淘氣了點,但在酒樓做事一直規矩安分,是個好姑娘。大家平時開玩笑歸開玩笑,你說這種話壞人名節就太離譜了!」 阿峰也不以為然地接道:「是啊,二爺待人一向公平,悠悠犯錯他哪次沒把她罵得狗血淋頭?摔壞東西,工錢也是照扣無誤。她怎麼說也是個小姑娘,我還覺得二爺和師傅對她太嚴厲了呢1你如果只是因為嫉妒就做出這種害人的事,那你就太過分了!」 「我都說我沒做了!」王奉面色鐵青,抵死不認。 「我已經拿你的畫像,讓城裡所有的藥鋪和城郊的青草店指認過,你猜有多少人記得你買了赤膽草?」拓恩從懷中掏出畫像揚了揚。「王奉,你太粗心了,要分好幾家店買毒藥草來配合你熬毒汁的量,還不如跑到別的州縣一次購足,那我要找認得替的人就難了。」 「我、我是買來毒老鼠的……」 「那麼巧?你家的老鼠恐怕有上百隻,才需要用那麼多赤膽草吧?」拓恩反問他。 「王奉,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大福再也按捺不住脾氣。「你知不知道二爺原可以直接去報官,讓人把你抓了去。可他看在大家相處多年的情分上,希望能讓你自己認錯去投案,這樣縣太爺也許會看在你有悔意而從輕量刑。你再死不認錯,讓我們扭送官府就難看了!師徒一場,你真要讓我徹底寒心嗎?!」 「是你們先對不起我!」事到如今,王奉也豁出去了,發狠摔了酒杯,揚聲大嚷。「我跟了師傅三年才學到的手藝,悠悠進來只有半年,師傅就破例全教了她,還指派她當大師兄的助手,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裡,也一點都沒有提拔我當二廚的意思,根本就是放著我不管了!二爺也是,她不過還是個小學徒,就加她工錢,我可是熬到第二年才加錢的。你們倆偏心又不公平!但秦老闆可不同了,他說我過去他的酒樓就是大廚,還加我一倍的工錢……」 「忘恩負義的傢伙!」 大福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王奉唇角立刻滲出血絲。 「是你好高騖遠,不是我偏心!悠悠可是五、六歲就跟著她娘在飯館裡做事,拿了十多年的菜刀、煮了十多年的菜,你卻才跟了我三年哪!論輩分你是二師兄,論廚藝你本來就在悠悠之下。你不努力學習,卻來嫉妒師妹,真是枉然!」 大福一把揪住他領口,繼續說:「還有,二爺對你不公平?他對你不夠好?你知不知道去年你爹重病,顧大夫其實只跟你收了四分之一的藥錢……」 「福師傅……」 「二爺,你就讓我說吧!」大福不理拓恩的制止,繼續往下說:「王奉,你真是恩將仇報!你爹的藥單裡要用上人參和虎骨,是二爺叫顧大夫別寫上去,由他付錢買,讓大夫放進藥包,別告訴你。因為他聽說你四處借不到錢,店裡允許預支的工錢你也全預支了。二爺知道你根本付不起那麼昂貴的藥錢,所以他匿名幫你,那筆錢就算是讓你在店裡做上一年的白工都不夠還,你還說他對你不夠好?我怎麼會收了你這麼個沒天良的徒弟呀!」 大福氣得捶胸頓足、額冒青筋。王奉像個沒魂的紙板人僵杵著,不一會兒,他突然放聲嚎啕大哭,反倒把大福嚇著了。 「福師傅,待會兒就請你陪他去投案吧!」 拓恩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轉身走出了大福家。 第六章 在陰暗潮濕,又充滿霉味的牢房裡待上三天,悠悠已經快發狂了! 「娘一個人在家不曉得要不要緊?」她躺在稻草堆上翻來覆去。 「家裡的米缸裡好像還有一個月份的量,屋前種的那幾棵蘿蔔也可以拔來煮了,娘應該不會餓著吧?」 關進牢裡的頭一天,娘接到官府的通知來探視,一見到她就哭得死去活來,害她的心都揪成一團。雖然娘說一定會四處托人救她,她也以為很快就會真相大白,馬上就能離開這裡。可是一天過一天,她越來越怕自己真的就這麼被定罪,要關到她雞皮鶴髮才放人了。 「為什麼連你都不相信我?」 在她眼前浮現出拓恩溫柔為她敷藥的畫面,她看著自己手上都已經泛黃的裹傷布條,淚水忍不住又垂落蒼白的雙頰。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想到他不相信她是清白的,還可能恨她一輩子,怪她害他不能開店營生,悠悠就覺得心痛如絞。 她真的很在意他,除了親娘,從沒有人像他一樣,對她那麼好。 我一定不會讓你出家…… 如果婚約取消,我養你一輩子…… 被抓來前他所說的話言猶在耳,她還記得當時自己聽見他這麼說時有多感動,可是現在他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地,就和別人一樣,當她是大壞蛋了嗎? 「莫悠悠……喂!莫悠悠!」 牢頭連喊了她好幾聲,最後不耐煩地大吼她的名字,悠悠才猛然回神。 「你可以出去了。」 看著牢頭打開牢門,悠悠一度還以為自己是美夢未醒,偷擰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很,她才相信這是真的。 「我可以回家了嗎?」她還是有點無法置信。 「真兇都來投案了,你不回去,不然還繼續留在這吃免錢的牢飯嗎?」牢頭不耐煩地催她。 「走了,還杵在那幹嘛!」 悠悠吐吐舌,拂去沾在衣上的干稻草屑,立刻跟了出去。直到走出了衙門,她才好不容易相信自己真的被無罪釋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