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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曲桐    


  阿菡兩足圍雲聚霧,身形靈巧往那飛來女子去。

  養心殿上一干男僕女侍全看傻愣,提心吊膽,還好是貘殿下旁的少女,輕功了得,沒讓國母摔得整身淤青。

  一干人等皆當她的御風飛行是上層輕功。

  第八章

  「還好、還好,沒事。」萱兒吐吐粉舌,撫撫胸口,鬆緩眼眉鼻唇全兜搭一塊兒的窘狀。

  這張水麗臉蛋,擠眉弄鼻樣兒,還真像玄貘,或者,是玄貘像她。

  「茨兒。」她杏眼張圓,心頭濕熱。

  阿菡很久沒聽到這字眼了,心底一抽,那是阿娘閨名,她可是阿娘故人。

  「王母。」玄貘摟抱母親,一顆心才吃了定心丸。「你每次給人擁抱,都得這麼驚天動地,你看啦,王父讓你嚇得臉色發青,還好,有阿菡接住你,不然,我拿什麼賠給王父。」

  「你這沒心沒肝沒肺的小東西,就會跟王母我沒大沒小。」她杏眼瞅睨,摟了愛兒整頭,滿是母親關愛。

  「王母,才多日沒見,你話裡怎麼一堆形容詞,沒心沒肝還沒肺,那我不是早掛了?」

  萱兒繡花拳頭敲上玄貘左肩。

  「我呸呸呸,口沒遮攔,你給我出海,一去就三年多,把你王母我盼得柔腸寸斷。」說完,淚眼婆娑,就往玄貘前襟抹淚抹涕,順帶滿臉剩餘敷面,全揩擦乾淨。

  「王父,救救我。」玄貘快被王母鼻涕眼淚淹沒。

  「萱兒,不哭,王兒都回來了。」攬過妻子,哄疼。「不然,你要我這夫君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樣好了,我們罰王兒一年不准出海,你說,好不好?」

  「王父。」玄貘慘叫,翻掀白眼。

  「算了,夫君,反正王兒已大,翅膀長硬,就不甩我這懷他十月胎的母親,夫君,你說,萱兒我是不是可憐啊?」抬起淚眸望夫君,順巧,睨眼王兒,極是淘氣。

  「不然。」玄徹旻異常認真,二十年相處,終於跟得上萱兒,她古靈精怪性子。「我們把王兒再塞回你肚子。」

  「夫君,你又糗人家。」萱兒嘟唇,討厭,怎麼被識破,她夫君愈來愈聰明,真不好玩。

  「為夫不敢。」

  「夫君哪兒不敢了……」萱兒正扳指條列。

  阿菡看得萬分趣味。

  這就是家人,好明顯的親情牽扯。

  剛剛的玄言露,還有玄貘的王父、王母,行止是莽撞奇怪些,但處處是血緣天性的關懷。

  表示方法不一,卻像極她對阿娘妹妹的牽掛不捨。

  「阿菡,別被我王母嚇傻,她這樣是家常便飯?」

  「家常便飯?」阿菡不信。「有人把跌倒當家常便飯。」

  「反正,最後跌疼的不會是她。」

  「我明白。」她笑展眼眉。

  「你愈來愈肯笑了。」玄貘不迷戀她麗顏,卻耽溺她笑靨,笑得要千花盡失妍采。「先帶你去別處看看,否則,等他們卿卿我我完,還不曉得是哪時候。」

  遠天,彩雲絢霞,輝映;地上,金風玉露,呢語。

  「你王父沒有三宮六院?」阿菡沒見到其他嬪妃。

  「就兩個妃子,一個是言露姊姊的親生母親,她身子孱弱,在言露姊姊七八歲時,就魂歸西天,另一人,便是我王母。」

  「沒想過再另納嬪妃嗎?」

  「王父不是東霖皇帝,從小到大,他常在我們耳邊說,一生就只有兩個女人,一個是恩情多於愛情,一個是愛情多於恩情。」

  「貘貘,你母親是愛情多於恩情。」阿菡原以為,稱君作王的特權之一,擁盡天下美顏,就像那權力仰天的東霖男人,新寵一個換過一個,或者,僅僅是隨人心念。

  為與不為,因人而論。

  「王父很公平,他沒虧待過誰,當然,一生就最愛這兩個女人。」他望眼花瀲王城,言露姊姊的母親雖早逝,但王城裡,無處不是她蹤跡,這東都名為「花瀲」。

  「你前襟髒污。」

  「再換,就好,王母,有時比我們還像個孩子。」玄貘滿臉飛笑。

  ※  ※   ※

  「王兒,把那姑娘留下,你就自動閃邊去。」

  玄貘阿菡才轉入迴廊,便因那細聲大語頓住腳步。

  「別急,免得再絆倒。」玄徹旻額頭大汗,輕撩愛妻筒裙,省得她跌倒。

  「王母,她是阿菡。」

  「玄玥國母。」阿菡輕輕頷首福身。

  「不用行大禮,小姑娘,你叫阿菡,那你母親……」實在像極,萱兒拉她右手腕。「剛剛幸好有你。」

  萱兒瞥見阿菡手腕上的平安如意,先是錯愣,後則歡喜,這個兒子,不愧是她孩子。

  終於,解下如意琉璃,看來,把心都給阿菡。

  「芙渠向玥,你是茨兒的女兒,長得還真像,眼底眉梢全都是一個樣兒。」萱兒陷入回憶,二十年前,多有茨兒成全,她方能和徹旻共結連理,洞房花燭前,她把祖傳珍寶芙渠向玥贈與茨兒。

  她們情同姊妹,一條祖傳珍寶琥珀煉子,終比不上茨兒的成全。

  「你能同我說說阿娘嗎?」對於更年輕些的母親,阿菡沒有印象。阿娘不提,她也沒問。

  「好啊,來,我們慢慢聊。」

  玄貘湊頭跟來。

  「你去、去,陪你王父去。」

  「王母,我也想聽。」玄貘嗚哇哇鬼叫。

  「男兒不宜。」一副是她們要去聊閨中私密。「幽荷,送人。」

  「國主、殿下,煩請移駕。」女侍男僕縱列,低首福身恭送。

  養心殿屏門關闔,連帶闔上滿殿月桂芬芳,玄徹旻和玄貘被趕出。

  「王母……」他對門狂吼。「王父你不能這樣寵王母,她已太無天無理。」

  那臉龐盡儒雅溫文,早已見怪不怪。

  「那也是為父寵得起,再說,她是你王母。」玄徹旻雙手別背,神態悠閒。「王兒,回寢殿換件乾淨衣衫,就到御政樓來陪王父用晚膳。」

  「陪王父吃飯?」玄貘錯愣,心頭發冷,頓覺不妥,正所謂,宴無好宴,會無好會。

  「好久了,我們父子倆沒一起用膳。」從來不是主政當國的料,玄徹旻只是人夫人父。

  「那會有幾道菜餚?」玄貘得先有個底,通常王父設宴,話題嚴重與否會隨菜餚多少而定。

  「都是王兒愛吃,少說也得上百道。」

  「哇咧,上百道?」玄貘瞠目結舌,看來,今晚宴席必得通宵達旦。

  「順且等憫恩一起。」

  「王父,那我們不談王姊喔。」玄貘想僥倖過關。

  「都是家人,自然是談談家人間的事。」

  「好吧。」玄貘嗚咽,上百道菜餚,他真得耳朵生瘡了。

  王父的循循善誘,他生為人子,也不能太大逆不道。

  ※  ※   ※

  「王兄、王兄,香荷說你回來,哪時進港?」小公主蹦蹦跳跳,水藍筒裙在她腳邊飛舞得像彩蝶翩翩。

  憫恩睡醒,換衫梳洗罷,便轉出映水樓,直往御政樓來。

  「嘿,小憫恩,愈來愈可愛了。」他一把抱起妹妹,是兄長的寵溺。「小憫恩還是晝夜顛倒?」

  「改不過來,我愈晚愈醒,愈早愈昏。」憫恩摟摟兄長,撒嬌。

  「那哪天再抓你出海,在海上嘔個大半月,絕對治好你晝夜顛倒的壞習慣。」玄貘捏捏她鼻頭。

  「我才不要,十一歲那年被王兄拐上碧眸船,我一上船就吐,吐得我昏天暗地,差點沒穿腸破肚。」

  「你膽小鬼。」為她拂去額前髮絲。

  「膽小就膽小囉,才不再上船。」憫恩拉拉裙擺。「咦,武二呢?」

  「為何獨獨問武二?」玄貘反問。

  「我都問啊。」她焦急得俏臉酡紅。「還有武大、武三呢?」

  「我讓他們回府去。」

  「可是,他們向來不離王兄身旁?」事有奇怪,憫恩再問。

  「武二替我擋了一刀,所以我才能保住性命,回來看小憫恩。」

  「那武二有沒有事?傷得怎樣?」俏臉慌得像熱鍋螞蟻。

  「怎麼不先問問王兄我。」

  「王兄,你都好端端站在我眼前,怎會有事?反倒是武二,我先看他去,你跟王父說我吃不下。」

  「小憫恩,別撞到王父。」玄貘瞅見王父正進入御政樓。

  「小公主。」香荷追上去。

  「王父,兒臣先告退,兒臣還吃不下。」憫恩在錯身時,向王父頷首福身。

  「王兒,什麼事急成這樣?」

  「王父,我看武二去,他替王兄擋了一刀。」一溜煙,水藍衣裙翩翩,迴廊上消失得沒任何蹤影。

  「一套龍宴三十六道菜品,再一套鳳筵三十六品珍饈。」

  玄貘瞠眼魚貫進出的男僕女侍十六人。玄玥王宮並無太監,宮闈寬嚴並濟,自有一套宮廷侍僕制度。

  「還有以蓮花膳為首的九九八十一道美饌。」

  「王父,這一百多道菜,我們哪吃得下?」玄貘苦惱,本想有憫恩王妹作陪,小憫恩竟棄他而去。

  「吃不完,就賞下去,來人,抬來百花純釀,今晚,我們父子倆,不醉不歸。」

  「王父,那事已沒得商量嗎?」玄貘夢魘的開始。

  「先挾菜。」徹旻挾了塊玥滿盈香,放入王兒青瓷金碗裡。「有啥事沒得商量?」

  「就承繼玄玥大統一事,王父肯定擬了說辭。」玄貘點明,珍饈美饌當前,他食不下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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