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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曲憐    


  「實在是怎麼?不孝?」李鐵生氣憤地問。

  老薑嚇得連忙跪了下去,「老奴不敢如此批評少爺。」

  「哼!不敢?那你就有膽子出這種餿主意?這下可好了,聘地下了,要是退婚,古老肯定不願再與我合作,斷了我的財路,更枉費我一年來投資下去的心血;不退,古家又無法容忍我有妾室,你自己說,我能怎麼做?」他氣得重重地往桌子拍了下去。

  老薑不由得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老奴……老奴……不知道會如此,老奴不過是忠心……」

  「哼!你回去跟我娘講,別再瞞著我做其它事,至於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現在,你可以走了。」

  「可是……年節……」老薑瞄著李鐵生已漸漸失去自製的神色。

  「不回去!」他半是嘔氣,半是因為文文才剛懷孕,不希望腹中的小孩出半點意外。

  老薑一張臉皺成一團,彷彿吃下天底下最苦的黃連。

  「你還不走?」李鐵生斜睨著他。

  「那個……老夫人邀請了古家大少跟小姐到府過年節……他們兩位兩天後就到了。」他困難地吞了口水。

  李鐵生詫異地瞪了老薑好一會兒。

  「你馬上就給我滾!」

  本是完好結實的木桌,硬生生被李鐵生憤怒一拍,斷成兩截。

  *  *  *

  木門隔不住聲音,木窗更甭講能阻隔氣極的怒吼。再說,她早就站在窗外好一會兒了。

  對李鐵生及老薑交談的內容,文文沒聽得十成,也聽得八成,她卻壓根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咿呀!」木窗應聲而開。

  「妳站在這兒多久了?」李鐵生探身一抱,將她抱進那間比開封李府還小點的書房。

  她低著頭,避開他逼人的目光說:「好一會兒了,我無意偷聽。」

  李鐵生抱著他,挑了一張較近的椅子坐下,歎了口氣,「我知道。」

  他習慣靠在她的肩窩,那是最能令他放鬆精神的姿勢。

  在初擁有她的時候,他分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更不相信一見鍾情,只相信情慾是男人的本性,於是他用優渥的生活交易她的身體;而經過漫長的日子,他多少釐清自己當初為何會為了她,與自己的親娘鬧到避不相見的地步。就只因在那夜,她的身影便已鐫刻在心版上。

  他不願讓她最真的一面讓其它男人見著,便要求她日日著妝,唯有夜裡,方可遠離脂粉。

  不願她心中駐進其它男人,他便以主人的姿態面對、要求她對自己忠誠。

  無名無分,文文卻從不曾多要求什麼,唯一的要求,就只有給予秀秀最好的生活。

  偶爾興起,問她後悔嗎?她只是面無表情,靜靜地看著他不語,直至他感到不耐煩自動改變話題。

  他只知道她變了,初想識的文文,為了生活縱使滿腹無奈,卻也渾身充滿著勇氣。如今的她,就像木縷幽魂,彷彿只要有機會,她便會飄向他處。

  他也變了,只因他已清楚自己的心境。

  「妳不問我的決定?」他忍不住問她。

  文文沉默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直視他,「我想,你知道我的要求。」

  「保障妳及秀秀的生活?」

  她點點頭。

  「就算我要妳拿掉腹中的孩子,也無妨?」母愛是天性,她必定會求他。

  「是的,我還沒對他有感情,無妨。」家人的死去、秀秀的轉變,讓她早已無能力再去愛人,即使是自己的親骨肉,只因怕當她愛了之後,又會再次受到無情的命運傷害。

  李鐵生滿是錯愕的神情,「是因為他是我的骨肉,所以無妨?」

  文文搖了搖頭,「你是我和秀秀的恩人,我不會有那種想法。」

  「那是為了什麼?」他逼著她直視自己的雙眼,唯有這麼做,方能分辨出她講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實性。

  突然--

  「姊姊……姊姊……」一聲聲的呼喚傳進了書房。

  文文急忙掙脫李鐵生的懷抱,想循聲離去。

  「文文……」

  她回頭,難得對他露出笑容說:「我感激你收留我及秀秀,秀秀現在雖然猶如三歲小孩,可她能進步至此,全是你的功勞,我絕不會有那種想法!不管你如何決定,我只求秀秀能有好日子過。」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到院子找那個才只會說幾句話的秀秀。

  人說日久生情、母愛天性,為何在她身上卻連一絲絲都找不到?

  她對他沒感情,就連腹中的骨肉也不在意,所為所求,只有那個腦子已燒壞的妹妹。

  姊妹之間是親情,難道母子之前就不是親情嗎?

  李鐵生雙眉已糾結得打不開了。

  他跟古家的婚姻又該如何解決?

  放了她?讓她離去?

  不!他絕不放了她!

  *  *  *

  文文輕易地在銀白色院子中尋到秀秀。

  見秀秀只穿著一件外衣便跑到屋外,她半是責怪半是心疼地輕罵道:「妳怎麼可以不多穿點就跑出來了?」

  她連忙脫下身上的披風,為秀秀披上。

  「姊姊……姊姊……碗……」秀秀有些口齒不清,一手揪著文文的衣袖,一手指著地上的雪笑說。

  「秀秀想玩雪?」

  秀秀偏著頭,不解地望著文文,再次重複,「姊姊……姊姊……碗……碗……」

  文文溫柔地撫摸著秀秀那張仍然有純真笑靨的臉。

  「這是雪喲!」她拉著秀秀蹲下,挖了把雪給秀秀,「雪,雪喲!秀秀想玩雪嗎?」

  「雪?」秀秀隨即拚命地點頭。

  文文知道,秀秀已經懂得雪是為何物,即使過一會兒,秀秀可能便忘了雪這個名稱,可至少她懂了。

  看著秀秀一點點的進步,這是文文目前擁有的最大樂趣及安慰。

  看著她的進步,文文總忍不住心想,秀秀說不定有一日會與普通人無異,不再需要人特別照顧,也能自己照顧自己。

  光是想像,她就不禁泛起一抹難掩的微笑。

  「姊姊……碗……」秀秀充滿希冀的大眼瞅著她。

  「好,可是只能玩一會兒喲!」文文對她笑說。

  看著秀秀玩得不亦樂乎,文文不禁思及李鐵生和別家小姐的婚約,縱使她不願承認,但心中的那股煩躁感卻驅之不去。

  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懷孕所引起的不適,她一點也不在乎他是否要再娶他人。

  *  *  *

  聽完老薑的報告,老夫人的臉色非常難看。

  「你確定少爺所說的是事實?」

  「是的,老奴回程時,還順道去找附近的大夫問了一番,文文夫人確實懷孕了。」

  他不曾在老夫人面前稱文文為夫人,可如今文文腹中的確懷了少爺的種,他再怎麼瞧不起文文的出身,可母憑子貴,對她,他至少得稱她一句夫人。

  老夫人陷入沉思中。

  抱孫子是她多年的希望,如今,那個女人懷孕了,且還是她們李家的種,是留還是不留?

  留下,那麼門當戶對的媳婦的美夢就落空了;若不留,她又捨不得那個極將見世的孩子,難呀!

  老薑忍不住開口問:「夫人打算怎麼做?」

  老夫人咬了咬牙,斷然地說:「古家大老事前早已言明,身為古家的女婿,不得納妾,除非三年後,古家小姐未能為李家生下子嗣……所以,想辦法退掉這婚約。」

  「老夫人,為……為什麼?」老薑不敢相信地睜大眼,連嘴都忘了合上。

  老夫人瞥了老薑一眼,才道:「我雖不承認那個女人是我李家的媳婦,可是,李家的骨肉卻不能不認。」

  「可……老夫人當真要迎娶她……進門?」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結果,心想,難不成人的個性轉變也會傳染?

  老夫人沒好氣地瞪了老薑一眼,「我曾幾何時說要少爺娶她?她以侍妾的身份,懷了李家的骨肉,就算當不了我兒的正室,至少也該給她一個偏房的名分。」

  「那少爺的媳婦……」

  老夫人也有些苦惱,「既然古家大老有言在先,我們自然不能故意隱瞞,現在,只能想辦法退掉這門婚事,再為我兒另覓個門當戶對的媳婦。」

  對這樣的結果,她相當不滿意,可也只能做如此的決定。

  「老夫人……解決辦法並非只有這麼一種。」他忍不住想提醒。

  老夫人似知道老薑的想法,直截了當地否決了,「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可我不答應那麼做。」

  老薑不解。

  「我不贊同我兒子跟那女人之間的關係,可是……我也知道打掉小孩是件相當缺德的事,這不止是殘殺了條小生命,而這條小生命還是我的孫子,同時,更是間接謀殺一個女人的性命;她身份雖卑賤,可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場上,我絕對不贊同將小孩打掉。」老夫人一臉高傲地說。

  再者,她早就想抱孫子了,只要是她李家的血脈,哪個女人生的都無妨……雖然,她還是希望孫子的母親,她的媳婦有高貴的血統。

  第七章

  冬夜,萬籟俱寂,連些個蛙叫蟲鳴皆無,靜得連落針都聽得清楚。

  一聲驚慄的尖叫,突如其來地劃破這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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