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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喬雲    


  從柯冰玉有記憶以來,她便住在柯家莊裡人跡最罕至的梵玉樓;梵王樓坐落於柯家莊的後花園裡,這兒除了花還是花,

  終年除了鳥叫蟲鳴聲之外,最愉悅的就是柯冰玉和她爹柯世民的談笑聲。

  至於那個人稱杭州城最最高貴、動人的柯夫人,也就是柯冰玉該喊她一聲娘的柯李氏,柯冰玉從小到大,根本沒機會和她說上一句話。

  對於此,她很懊惱,每每向柯世民問起,他總是笑著說:「總有一天,你娘會主動與你說說話的。」

  對於這一天的到來,她是全心全意加小心謹慎的在等待,所以,就算柯家莊裡再也見不到半個家丁,就算她知道在這偌大的宅院裡,只剩下她娘和年僅五歲的弟弟柯家寶,她仍不敢也不願走到她娘面前,問明心中的疑問。

  不敢問也罷,不能問也罷,反正該來的總是會來,一切又何須擔憂太多?

  於是,她又快快樂樂的打起自己房裡的東西的主意來;舉凡頭飾,比較值錢的,便優先拿到早市去給有需要的人家。這樣又維持了幾天,直到昨晚,她才發現,能拿得出去的,只剩下幾匹綢緞,還有的,就是她最最喜歡的一匹純絲白絹。

  這匹白絹,是她爹爹送給她的禮物;聽她爹爹說,這正白絹價值不菲,貨出西域,是當今皇后御用睡衣的衣料。

  從她爹爹手中接過這正白絹時,她立刻對這正白絹有了避想——她要親手裁了這正布,為自己量制一套睡衣,就在她的新婚之夜,獻給她最愛、最愛的夫君……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得不到母愛吧!而唯一能稍稍填補她渴望被愛的慾望的,只有她父親了,因此,她對異性的愛戀是充滿無限期待的。

  但此時,她隱隱然覺得自己的命運如狂風中的殘燭,照道理,她是該煩憂的,但不知為何,她潛意識裡不斷湧現樂觀與向命運挑戰的勇氣,讓她決定燒盡自己最後一絲蠟炬,照亮更多窮人的未來……

  那麼捨棄這麼一點點絢麗夢想,於她又有什麼損失?

  所以,她還是將她心愛的白絲絹帶上了市集,希望在她行善助人的最後一天,能發揮最大的效用。

  她吸了一口氣,對著失望的眾人笑了笑,然後用有朝氣的口氣說:「巧嬸,我這兒還有幾正上好綢緞,我想你一定用得著……」她邊說邊打開黑布包。

  可能是因為心中對那正白絲絹仍有不捨吧!她在出門前,將它藏在布包的最底層,私心裡想,萬非得已,她還是希望能保有它。

  偏偏巧嬸一眼便相中那正白絹。

  「用得著、用得著!」她邊答邊挑出那正白亮亮的絲絹。「就我的經驗所知,小兄弟這正白絹價值不菲,肯定是外來貨,對吧?」

  柯冰玉點點頭,萬般不捨地說:「這正布是我爹送給我的。」

  「奧!那你決計是不會換給我的!」巧嬸整個臉垮了下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原先她打的如意算盤是——好布料配上她的好繡工,她想,一定能讓她全家大小捱過這個冬天,更甚者,連明年的冬天都捱得過呢!

  柯冰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人家拿失望的眼神看她;因此面對巧嬸鬆垮垮的表情,她心軟了。

  「巧嬸——」她拿起那正白絹,將它塞到巧嬸的手中,笑著說:「好布也要配好繡工,我想,只有你才配擁有它,拿去吧!希望它能為你解困。」

  「小——小兄弟,」巧嬸不敢置信地看著柯冰玉。「你——你真的肯把它給我?」

  柯冰玉灑脫的笑了,說:「不是給你,而是跟你交換這對枕套,這——是你應得的。」話雖這麼說,她的眼神還是充滿不捨。

  這抹眼神,除了在遠處觀望的程於湘捕捉到了之外,其他人全然無所知。

  「謝謝!謝謝」巧嬸像是撿到寶一般,急急退離人群,唯恐柯冰玉反悔,便要來討回這正白絹。

  柯冰玉望著巧嬸匆匆離去的身影,像是知悉她的心理,又像是無所謂一般的笑了笑,轉身正要將那對繡枕塞進懷裡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在大家來不及有所反應的情況下,只能眼睜睜地望見一匹黑馬向他們直衝而來!

  「危險!」眼尖的程子湘一躍,便飛進人群中央,在馬蹄就要踐踏柯冰玉的身子上的前一秒鐘將她抱起。但由于飛馬的速度太過猛烈,輕功不弱的他,終究英雄無用武之地,本能地選擇對自己和懷中的人兒傷害最低的方式逃離——用滾的,滾到頓時鳥獸散的人群之外。

  「啊」

  是本能,也是天性,柯冰玉的遭受如此驚懼之時,只能尖叫出聲,兩隻纖纖玉手緊緊地抱住程子湘;而程子湘什麼都不能想,一心一意只惦記著不能讓懷中人兒受到一點傷害,因此,他也是緊緊地抱住懷中的人兒,用自己的身體和手肘著地,讓「他」免於觸地的疼痛。

  在滾了三大滾之後,他們二人相互緊擁著滾到原本程子湘倚坐的城牆旁,而最後定格的姿勢是——程於湘做肉墊,而柯冰玉則雙眼緊閉、狀似舒服地趴躺在程子湘的身上。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上天的安排,程子湘的大斗篷正好覆蓋住兩人這極不雅、也極不尋常的姿勢。

  透過晨曦柔和的光線篩進斗篷,程子湘被一張脫俗絕美的面孔震懾住。

  只要有點見聞的人都知道,「玉面獅王」除了冷熱無常的性格之外,就屬風流韻事最「傳大」。他愛花,尤其是漂亮的花,很少逃得過拖溫柔的覬覦。因此,杭州城形形色色的美女,他都瞭若指掌,唯獨這張美若天仙的臉孔,他卻遺漏了。

  只是——可恨哪可恨!偏偏這張臉孔是男人所有……

  近看「他」,更覺得「他」美得不可思議!「他」的皮膚賽雪,雙須粉嫩得吹彈可破;一雙柳眉徽擰,才這麼一瞥,幾乎就要擰碎他的心;密而捲翹的睫毛頑皮的眨動著,這令他不難想像,那緊閉的雙眼定是清澈烏眸,而且還像是會說話似的;至於小而翹的鼻樑,更說明了它的主人是慧黠、聰明的,而最令他的眼光不捨的是那紅灩灩的嘴唇,彷彿誘人一親芳澤……

  天!他「玉面獅王」是怎麼了?平日優遊於花叢間,而且專采名牌花,今天——今天他怎麼可能會被男色所引誘了去?而且打從心坎底還興起一股想要親吻「他」的衝動?

  這——到底是怎麼了?

  程子湘用力地搖搖頭,試圖搖走那潛藏在心底的「非分之想」,但愈搖,他的心愈慌,最後連整個身軀都搖晃起來了

  「嗯——好舒服哦!」

  柯冰玉軟綿綿、慵慵懶懶的吐出這一句後,側轉了下頭,繼續閉著眼睛,抱著這渾厚、令她感到前所未有過的安全感的肉墊;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她就是不想放開「它」,管它什麼三從四德,管它什麼男女受受不親,她就是不想睜開眼探究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想永遠沉淪在這片安全感中,享受「它」舒服的搖晃……

  「咦?怎麼不繼續搖?」柯冰玉呢哺了聲,嬌嗔的睜開眼睛,抱怨著:「怎麼不搖了?好舒服那……」話未說完,柯冰玉便被那肉墊男人圓睜的雙目嚇得張大嘴巴,就要尖叫出聲——

  「噓——」

  程於湘手腳俐落地搗住柯冰玉的嘴巴,並機警地翻躍而起。輕輕一帶,便將柯冰玉帶離黑壓壓、正向他們這邊攏聚而來的

  人潮。

  「號外!號外!大號外!」

  一陣霸氣的吆喝聲自人群中傳出,人群中立刻有人認出——這名扯開喉嚨大叫的人,正是城北蕭家莊的管家蕭福。

  蕭家莊是杭州城數一數二的大布商,與柯家莊並稱為杭州城南北二莊。

  據聞,蕭霸天是出了名的鐵公雞,為人之苛刻,令死人都膽寒,偏偏他有個揮金如土的獨生於蕭縣飛。說起這個蕭昱飛,蕭霸天通常都是嘴角溢著笑意的,因為算命的說,蕭昱飛是銜著金湯匙出世的,今生非富即貴;因此,對於蕭昱飛的「揮金如土」,蕭霸天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盡量的滿足他的需求,唯一例外的是——蕭霸天嚴禁蕭昱飛將他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銀兩花在「女人」身上!

  當然嘍!這也是算命先生給的忠告。而且他記得很清楚,就在蕭昱飛二十五歲這一年,不但要杜絕女色,更不能娶妻,否則他將命喪黃泉……

  偏偏昱縣飛是鐵齒一族,不但天天上青樓妓院,而且就在幾個時辰前,他興高采烈地背著蕭霸天完成了一樁——有關他自己的終身大事的買賣!為了避免衝突產生,他先命蕭福散佈消息,藉著眾人的口,向他父親傳遞他即將要娶媳婦兒進門的訊息。

  「各位鄉親父老——」蕭福站在人群面前,像是宣佈什麼重大事情般地嚷著:「城南柯家莊倒閉了,柯老爺子昨兒個在怡春院懸樑自盡了,臨終前,他將他唯一的女兒許配給我們家少主,聘金是一千兩銀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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