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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喬南儀 如果你決定當一隻狗的主人,就必須學著應付一切的突發狀況。翻翻白眼,她認命地下了車,一眼便瞧見大白狗已經在隔壁的牆角撒完尿,此刻正興匆匆地耙著人家的牆角,活像那兒有啥奇珍異品。 「臭狗狗,我不是叫你不能隨地便溺嗎?」她拉著大白狗的頸圈,一面瞄著那扇華麗的大門。幸好那個傢伙不在,否則她就很難向人家交代了。 「好啦,你尿也尿完啦,可以走了吧?」她輕哄著,半強迫地拖著大白狗離開,這才發現大白狗嘴裡滿是碎花瓣。 她將目光轉了回去,只見牆角那一整排原先盛開的杜鵑花如今已是慘不忍睹,偏偏大白狗還是「啃」的津津有味,還討好兼巴結地朝她搖著尾巴。 完蛋了!她在心裡呻吟一聲。她得趁主人還沒發現之前溜之大吉。要是被人家發現他種的杜鵑花慘死在她養的狗嘴巴之下,那她就死定了!她朝四周張望一眼,確定沒有目擊者之後,當機立斷地決定當做沒這回事,盡速逃離兇案現場。 「走啊,狗狗。」她吃力拖著大白狗龐大的身軀,只不過大白狗死賴在原地不動,似乎很熱中於這個遊戲;更要命的是,她聽到大門裡傳來摩托車發動的聲音,那聲響簡直有如魔音傳腦。 「快跑啊,笨狗狗!」她嚷著,顧不得要降低音量。來不及了,那扇厚重的鐵卷門在她眼前緩緩打開,一輛重型摩托車慢慢地騎出大門。 有那麼一瞬間,任宛靈想著是不是該裝做不認識這隻狗,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或是坦白地承認那是她的狗幹的好事。 坐在摩托車上的男人停了下來,顯然有些意外一大早便有人在他的門口鬼鬼祟祟。他打開安全帽上的壓克力板,目光調向牆角那排屍橫遍野的杜鵑花。 任宛靈抓狗的手僵在原處,連大氣都不敢喘。 一會兒之後,男人動了——他熄掉吵人的引擎聲,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而後往下,毫不費力便找到了兇手——那只仍兀自搖著尾巴,嘴巴上還咬著一朵花的大白狗。 「呃……嗨,這麼早要出去啊?」她乾笑了兩聲。基於自己理虧,她決定還是表示一點鄰居的友善。如果她向他道歉,或許他不會太計較這屈屈幾朵小花……該死,他今天怎麼會這麼「早起」? 男人沒有馬上回答,順手拿掉了安全帽,露出一頭濃密而亂蓬蓬的黑髮。她微微一呆——如果她預期會見到一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外加一天到晚騎車出去狂瀾把美眉的毛頭小鬼,那她顯然是失算了。 他的臉龐粗獷性格,眸子黑亮有神,有一對粗黑濃眉,鼻粱挺直而優雅,其下是一張緊抿的漂亮薄唇。她的眼睛滴溜溜地往下打量他,簡單的白色T恤、牛仔褲,一件藍色風衣罩住他的寬肩,結實的長腿下是一雙特大號的拖鞋,腳指頭露在外面。 眼前這個傢伙雖說已不再是「毛頭小鬼」,但也絕對稱不上老——頂多三十出頭吧,她想。而且——天哪,他真帥!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他,而他似乎比她想像中高大得多,即使坐著也無損於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和威脅感。而此刻,他也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往上捲起的袖口露出一截肌肉結實的手臂,看來不可思議的性感及……危險! 他看來想揍她和她的狗! 察覺自己像個花癡般盯著他看,任宛靈警覺地調回目光,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一邊斜瞄著她停在五十公尺外的破福特,評估著萬一這傢伙突然抓狂時,她拔腿落跑的可能性。 「看樣子,我這些天來的疑惑終於可以得到答案。」半晌之後,肌肉猛男開口說話了,「幾天以來,我在這兒種了三次花,每次都是剛種下就被連根咬斷,沒有一次例外。早知道它們的下場會是如此,我事先就不會費事種它們了。」 他的聲音低沉、清晰又十分平靜,絲毫聞不出火藥味。任宛靈正想開口說話,他已經繼續接了下去,「而且,那隻狗似乎對某個特定地點情有獨鍾,非得在同一個地方撒尿不可。這是個非常良好的習慣。」 她聽不出來這句話是褒是貶,決定暫且不理會。 「呃,」她清清喉嚨。「關於這件事我很抱歉。我才剛搬來四天,就住在隔壁……」 「我知道你剛搬來四天,但那隻狗可不是四天前才出生。」 「啊?哈哈。」她再清清喉嚨,正要婉轉地解釋,他又截斷了她的話—— 「你是它的主人?」 「我是,可是……」 「除了這裡,我的院子裡頭還有堆狗糞,看樣子也是它的傑作。養了狗卻沒盡到督導的責任,你這個狗主人不覺得慚愧?」 他聲音裡刻意的禮貌令她火氣上揚。「這附近的狗又不止一隻,你憑什麼認為是它拉的?」她不服氣地辯道。 「憑我親眼見過這隻狗偷翻進我的院子裡鬼鬼祟祟,那些『證據』目前還原封不動留在原地,或許你有興趣來確認一下?」 「那堆『證據』又沒有寫名字。再說我還沒告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吵的鄰居不得安寧咧,狗狗算是在伸張正義。」她說的理直氣壯。 「這麼說來,那隻狗是受你指使的嘍?」他斜睨了大白狗一眼。「還有,在那堆狗糞旁邊還有一堆空瓶子和鋁箔包垃圾、吃完的泡麵空碗和免洗筷等等,也都是你為了『伸張正義』丟過來的?」 她心虛地垂下眼,隨即不甘示弱地回道:「當然不是!你家裡有垃圾干我什麼事?你少誣賴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你?」他故作訝異地揚起眉。「這真是太神奇了,難不成那些垃圾自己長腳跑到我的院子裡來不成?」 「我怎麼知道?搞不好你家裡鬧鬼也說不定。」她撇撇嘴角。「既然你早就發現這隻狗,居然還任它在這裡遊蕩而不想收養、照顧它,簡直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你叫你的狗隨地撒尿,這就叫有同情心?謝了,我可沒那個時間應付一隻成天亂叫的狗,而且還是一隻對殺花有癖好的變態狗,它的主人真是教導無方。」 教導無方?她頓時火冒三丈。「它再怎麼變態也比不上你!一個大男人種什麼花,你以為你是林黛玉啊?神經病!」她氣急敗壞地吼。 「男人不種花,女人靠什麼維持那愚蠢的羅曼蒂克?」他慢吞吞地道。「你知不知道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只有你們女人才會對它為之瘋狂,讓那些白癡男人一打一打地送,一天還要聞好幾回呢。」 「你……」她握緊拳頭,極力克制想出手揍人的衝動。虧她剛才還覺得他迷人呢,沒想到才幾分鐘的時間,他就把她第一眼的好印象破壞殆盡。 「隨你怎麼說,我可沒空和你廢話。」她凶巴巴地嚷,「讓開,我要走了。」 「你不認為應該談談賠償的問題?」他用手輕拂過下巴,表情依舊慢條斯理。「既然我們毗鄰而居,最好別為了一隻狗和幾朵花傷了和氣,你說是嗎?」 「可惜我不能說很高興認識你這個鄰居。」她昂著下顎,一臉盛氣凌人地道:「你要多少儘管開口,只要在合理的範圍內我一定負責到底,可以了嗎?」不過能住得起這種豪宅的傢伙,她懷疑他會在乎那「區區」幾朵小花。 他有好一會兒沒說話,只是微瞇起眼睛,深幽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令她的皮膚泛起一片灼熱感,而她堅決認定那是陽光的關係。 「我希望不會再有下次。」半晌之後,他開口說道:「一句話——別再讓你的狗溜進我的院子裡,也別再亂丟垃圾在我的草坪上,否則我會考慮報警處理。」 然後他戴上安全帽。「我話說完了,拜拜。」朝她頭一點,他發動摩托車,身影迅速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祝你輪胎沒氣,騎車騎進水溝裡!」她對著他遠去的背影吼道,氣呼呼地拉著大白狗朝尚在發動的車子走。一早出門就遇見一個瘋子,不但悶了一肚子氣,還害她損失了幾加倫的汽油,她任宛靈的運氣真是好的無以復加了。 慶幸的是,她不用忍受這個情形太久。她戴上墨鏡,將車開上馬路。現在她已經知道她的鄰居是個粗魯傲慢又無理的大塊頭,只要夠「幸運」的話,她甚至不會再有機會和這個傢伙打交道。 哼,自以為是、惹人厭的臭男人! 張嬸說的沒錯,市區裡的確是比小村落繁榮多了,這個量販店寬敞的超乎任宛靈的想像。雖然和她之前常逛的購物商場和名牌精品店大不相同,但她已經覺得心滿意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