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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淺野晴 和尹毅重逢,是夏靜最大的心願。 她的愛情是忘我。 第十章 一九九六年三月二十三日那天下午,喜倫的藥房沒做生意。 我們湊在「拉米妮塔」裡串門子,「拉米妮塔」是我們四人集資合開的咖啡店。 「我想開咖啡店」夏靜宣佈。 那年,夏靜從哥斯大黎加回來後,積極的籌措開設咖啡店的事情,於是我和瑩瑩很自然的成了她不二人選的投資夥伴,但我們拿出所有的存款,仍嫌不足。腦筋靈光的瑩瑩立刻打上喜倫的算盤,她老實不客氣地跟喜倫開口吸收資金。 「拿出你部分的存款,投資我們的咖啡店吧!」 「為什麼找我?」喜倫問她。 「萬一倒閉了,你不會追債。」 「我有什麼好處?」 「你可以喝免費的咖啡、有一個休閒的去處、多兩個紅顏知己,還有,如果咖啡店賺錢,你會多一筆收入。」瑩瑩舌粲如蓮花地說。 「看來,你算計我很久了。」 「是的。」 「我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你。」 「你若拒絕我,我會唆使皓晴不要理你。」 就這樣,喜倫成了我們第四個合夥人。 湊足資金後,瑩瑩辭去工作和夏靜專心經營咖啡店。 事後,喜倫對我說,我們的咖啡店非賺錢不可。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夏靜一流的咖啡和瑩瑩生意上的手腕。 果然,「拉米妮塔」自開張以來,天天客似雲來。 不過,尹毅始終沒有出現。 *************** 「今天會有個神秘嘉客。」瑩瑩對我們說。 「是雪克·歐瑪爾嗎?」喜倫問。這是後來我們對尹毅的戲稱。 「不是,是一個你不認識的人。」 瑩瑩口中的稀客是保羅。 幾天前,瑩瑩在路上不經意遇見他,於是,邀請他到我們的咖啡店。 保羅的出現給我很大的波動,我一如往昔還在心底的某個角落愛著他。可是他已經不愛我了,我知道,我看得出來,他看我的眼神是如此的自然。男人的愛,是最現實的東西,早在我背棄他的那一刻就蒸發了。 「你好嗎?」保羅問候我。 「很好,謝謝。」我費了好大的力量安撫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沒去NBN?」 「我不知道陳逸敏是你的前妻。」我忍不住想對他解釋當時的狀況,這種念頭可笑極了,我能挽回什麼嗎? 「不要緊,都已經過去了。」他淡淡地說。 我茫然地望著他。怎麼會不要緊呢?我以為重要的事情,他卻無所謂,不就是這件事情造成我們分手的嗎? 我沒有辦法再對著他,並泰然自若,我們的感情是過去了,不過,我沒有讓他在我心裡過去,過不去啊! 「不舒服嗎?」喜倫察覺地問。 「我上洗手間。」我起身離開。 經過吧檯時,在咖啡房煮咖啡的夏靜跑了出來,隨同我進了洗手間。 「還放不下嗎?」她看著鏡子裡的我問。 「是的。」 「是放不下人,還是放不下感情?」 我納悶地問:「有什麼差別?」 「放不下人是因為愛情,放不下感情是因為尊嚴。」 「我不清楚。」 「愛情不一定要擁有,可是尊嚴卻一定要。」 是嗎? 瑩瑩也慌張地進來了。 「喜倫說你不舒服?」她神色不安地問。 「我沒事。」 「你為什麼要邀請保羅來?」夏靜指著瑩瑩的鼻子興師問罪。 「有什麼不妥嗎?」 「傷心人、傷心事。」 「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瑩瑩問我,「你還愛著他?」 我無言以對。 「那喜倫怎麼辦?我以為……」 是的,我也以為我會愛上喜倫,但我忘不了保羅,我一直戴著他送的鏈子,捨不得脫下來。 *************** 保羅離開「拉米妮塔」後,喜倫送我回家。 一路上他都沉默著,表情顯得哀傷。 到了家,我邀他進來坐,喝杯茶再走,但他拒絕了。 「我決定到山上教書。」他忽然說。 「怎麼會?」一天之中,有太多的意外了,先是保羅,再來是他。 「臨時決定。」 「藥房怎麼辦?」 「如果你願意,就幫我打理,若不願意,我賣掉它。」 「為什麼要走?」害怕的感覺不斷湧現。 「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只有相愛才有真正的幸福嗎?」 我點點頭。 「我永遠也無法取代他的地位對嗎?」 「誰?」他知道? 「保羅。」他伸手拉起我頸子上的鏈子,「你戴著,你不想忘記他。」 我垂著頭不敢看他。 「你並不需要我,所以我得割捨下你。」 ***************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哭得厲害,一整夜眼淚沒有停過。 他怎能說走就走?我埋怨著、責怪著。 我從未料到他會離開我,我自信的認為,只有他會永遠的留在我的身邊。我真是太天真了,我憑什麼自私的霸著他? 沒有人會永遠留在另一個人的身邊的,愛情會消失,什麼都是假的。我消極的沉溺在不能眠的夜裡。 *************** 第二天早上,我喝下五杯最苦澀的咖啡,我希望我忽然嚴重的胃絞痛,或者是生一場可怕的怪病,好留下喜倫。 「杯子給我。」夏靜說。 我將杯子遞給她。 「據說,在土耳其有一種咖啡算命的習慣,喝完咖啡後,觀看杯底沉澱的咖啡渣,再根據形成的模樣來占卜當天的運勢。」 杯底殘留的余液是滿月型。 「你今天無論做什麼都是好日子。只要懷著自信、堅強去進行,都可期待到好的相遇。」 「准嗎?」我問。 「信者則靈。」她笑說。 我鼓起勇氣到藥房見喜倫,去的路上我在心裡謄了份稿,大意是說,我需要他,希望他留下來不要走。 到了藥房,喜倫跟平常一樣的招呼我。 「你來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 「沒關係。」 我們變得生疏、好客氣,一點都不自然。 「你決定了嗎?」他問我。 「決定什麼?」 「要留下藥房,還是賣掉。」 他太無情了,逼著我作決定。 「我要留下,但你要付我兩倍的薪水。」我賭氣地說。 「好的。」 「年終我還要分紅。」 「好的。」 「上班時間隨我高興。」 「好的。」 「每半年要給我一個月的休假。」 「好的。」 「我說什麼你都好。」我真惱他。 「我希望你快樂。」 「如果你希望我快樂,就不該離去。」我壯了膽說。 「我們試過了不是嗎?這些年來,我一直在你的身邊。」 「所以我很快樂。」我接口說。 「對著不是心裡鍾愛的人,你如何快樂?」 「你怎麼知道,我對著的人不是我心裡鍾愛的人?」 「我感覺不到。」他難過地說。 昨天以前,我從不知道原來我早愛上了喜倫。直到他說要離開,我才明白,我是愛他的,在我不知不覺時。 保羅離開我的時候,我很傷心,不過我不害怕,我始終知道他不會永遠屬於我。 喜倫說要離開,我竟哭了一晚,垂淚到天明,沒有他,我沒有辦法過日子。 「留下來好嗎?我不要你走。」我求他。 「你愛我嗎?」 我想回答,但這簡單的三個字無論如何都難以說出口。 我張著嘴發不出聲。 *************** 「愛他,就要讓他知道啊。」瑩瑩氣得在家裡跺腳罵我。 「我說不出口。」我沮喪地說。 「我什麼好說不出口?來練習看看。」 「我愛你。」我說,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很好,加點感情進去。再一次。」 「我愛你。」我怪聲怪調地說。 「不對,要自然,發自內心。」瑩瑩不厭其煩的訓練我。 夏靜在一旁笑得擠出淚來,「放心吧,在最後一刻,她會真情流露的。」 就這樣,我每晚在家裡練習說「我愛你」,但第二天早上見了喜倫,我還是開不了口,那三個字老是梗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 *************** 喜倫要走的那天,我站在車旁,看著他把行李放進車裡。 他不能再多給我些時間嗎?再過幾天,我或許能說得一口好聽的「我愛你」,到時候要聽一百次也沒有問題。 「我走了。」他說。 「保重。」夏靜第一個跟他道別。 「有空記得常回來。」瑩瑩說。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再見。」他走過來對我說。 我紅了眼眶,酸了鼻子,泣不成聲。 他是個不負責的男人,竟丟下我一走了之,說什麼「再見」,既然選擇離去,又何必再見。 他一臉苦澀地上了車,發動引擎,緩緩地遠去…… 不聽使喚的腿忽地邁開腳步追逐前去,我一邊哭、一邊跑,我在車後用力地跟他揮手。 他曾經將愛情交到我的手中,可是我錯漏了,拿了另一份不屬於我的愛情。現在,我懂了卻為時已晚。我錯漏一次,不想錯漏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