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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芊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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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的早朝上,位於國境西方的洛都遣來了一名使者。

  使者一進殿,便拿出一束罕見的髮絲,髮絲則有著微王、朝臣所熟悉的白金色——這是佐輔微麟的美麗髮色。

  如此無禮、無道得幾近叛國的行為,讓群臣倒抽了一口氣,發出驚叫。

  「啊!」

  整座廳殿上,只有恭晶與如征大人的臉色絲毫未變,恭晶的眼神則更因此變得深沉。

  「這麼說來,架走佐輔的人,就是洛都的向侯了?」

  「向侯是為了導正王道才將佐輔請到洛都的。」

  「是嗎?意思就是朕的治政偏離了王道?」

  「恩國的從翼侯弒君犯上,身為王命神授的真王,非但沒有出兵協助恩國太宰卿征討逆賊,反而借力逆賊從翼侯,讓從翼侯得以對抗恩國的王師。像微王這樣的行為,究竟把神聖的王道與佐輔麒麟的地位置於何地?如果您還自覺己身為微麟大人授命的微王,就請您坦白過錯,自動遜位而去吧!」

  「哼!好個巧言令色的傢伙,只因為朕出借稻糧給恩國的百姓,向侯就認定朕所行治的王道有所偏失,就自認可以舉兵討伐朕的過失嗎?如果非得是佐輔親自遴選出來的王才是真命之王,那麼現在向侯的逆舉,不正與恩國從翼侯的弒君犯上沒有什麼兩樣?」

  「主上受了妖惑,迷失了自我及正道,為了百姓,就算違逆天道,洛都也義無反顧!」

  「迷失了自我及正道?哈哈哈!洛都的家臣都只練就一副伶俐的口舌嗎?」恭晶大笑出聲,看著出言不遜且大膽的來使,眼神掃過殿上的每一名官員。「聽著!你們這些只知照本宣科,卻不知應變之道的傢伙都給朕好好的聽著,王所以治,乃是因為國有百姓,沒有了國之根本的人民,一個國家又需要什麼王與麒麟?洛都來的逆使,你就這樣回去告訴逆臣向侯和佐輔微麟,朕是絕對不會遜位而去的,如果向侯知道悔改,放回佐輔,朕會留他一條生路,如果過了月圓之日,佐輔還不能回到王都,朕勢必會出兵征討洛都!」

  「主上——」

  驚抽之聲揚起在殿堂之上,包括使者在內的所有官員,全都不敢相信地瞪著微王。

  「您、您難道一點也不顧佐輔微麟的安危嗎?」

  「哼!你就這樣轉達給佐輔微麟,如果有身為佐輔的體認,要不好好想辦法逃回來,要不就等著為微國的百姓殉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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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者帶回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洛都。

  與微麟同時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的,是一名身穿華服、年約四十,有著臃腫身材的矮胖男人。

  「什麼?!要佐輔殉命!這到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咆叫之聲穿過男人的咽喉,像利劍似地射過廳堂上的每一個人。

  眼前這名暴怒不已的男人,正是綁架微麟的洛都向侯宗井,漲紅的臉孔與微顫的激動表情,明顯地表現出向侯內心的極度驚愕與憤怒。

  在這個佈滿銀絲線與紅朱紗的廳殿上,除了向侯、微麟之外,還有一名身著黑衣,臉罩銀色面具的男人。男人並沒有開口說話,看不見表情的面具,只是映著燭光不停地閃動著幽異的波紋。

  「佐輔微麟在微王眼中的價值,原來並不如想像中的貴重。」

  向侯激烈的評論並非沒有進入微麟的耳中,但微麟卻只是垂下臉,望著自己白皙的手掌陷入沉默。

  一直以來主上就是這樣的性情,不論是王也好、麒麟也好,只要妨礙到百姓的生存與安危,這些人的存在就失去了原有的價值。

  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晚上,恭晶曾這樣對他說過,「百姓稱我為王,除了因為我是天命神授的翼王以外,更因為他們對新任的我有所期待,也因此,我享受著百姓奉敝心血與勞力所建造出來的華麗宮殿與富裕衣食。要牢牢的記住這一點,你我所擁有的尊貴與榮寵,不過是歷代王與麒麟都會享有的東西,如果因為依憑這樣的東西就自恃傲物了起來,那麼你我的失道之日就為時不遠了。」

  可想而知,主上的治政基礎是建立在「民本」之上。

  如果現在遜位而去,眼見向侯亂起的其他諸侯必會起而征伐,這樣一來,不啻是將百姓推入戰亂的煉獄裡。為了國中的百姓,主上絕對不會答應,並且為了維持現有的安穩秩序和治國之制,主上也勢必不能答應。

  只是如此一來,法力被封制住的他,生命就得面臨極大的考驗了。

  「可恨!真是太可恨了!想不到微王竟然這麼絕情。」

  不……不是這樣的!

  微麟搖頭抗議向侯的責難,並努力地思考著來自恭晶的一言一字。

  「若有身為佐輔的體認的話,要不好好想辦法逃回來,要不就等著替微國的百姓殉命吧!」

  王與麒麟的關係就像彼此身體的一部分,要融合在一起之後才是一體。十年前在太廟聽取誓約及王者之道時,主上就已經知道自此之後她與微麟非得相賴共存不可了。因為如此,所以主上絕對不會不清楚若是他死了,自己也必定殞命。

  可是明知如此,主上卻還是這樣做了?

  比絕望的神情還要多的疑惑與驚慌,充斥在微麟俊雅的臉龐上。

  不對,一定還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在。

  主上的犀利總叫他難以應對,每回總要讓他被傷得難過好幾天,但,每一次,在那些罵他的話裡,一定有某些緣由存在,某些為了他好才會脫口說出的關心……對於主上的心,他再清楚不過了,她良善而懷柔的心地,一如她的治政之道,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想不出來?難道他真的就像主上所說的那樣,腦袋裡裝著的,除了多餘的憐憫以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難道是我們猜錯了嗎?可是失去了聖獸的守護,不啻失去了天命。微王的這步棋,不是把自己逼進了死路嗎?」

  「這不過是詐騙的伎倆罷了。」沉默的黑衣男人終於開口說話了,銀色面具上的光芒隨著燭火的擺盪而舞動,面具之下財是低低地奚笑了一聲。「佐輔微麟在微王心中的地位不凡,我不信微王能夠輕易舍下佐輔微麟。」

  「可是微王……」

  「你是要相信我,還是要相信微王的騙術?」

  「這……」向侯猶豫起來。

  「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包括王座。你信不信?」

  「但王是授有天命之人……」

  「天命?」男人低笑了起來,「在恩國從翼侯殺了恩王以後,天命的神話就已經被打破了。既然微王能夠支持一個叛逆者,又為什麼不能支持向侯你呢?沒有神獸麒麟的遴選,叛逆者一樣可以統御王國,這是微王自己親手證實的!」

  「但……」向侯仍有遲疑,「好吧!就信你!但你可不要失敗了。」

  「失敗了不過就是一死,如此而已,不是嗎?」

  「你……哼!」

  滿不在乎的口吻惹怒了向侯,但或許是懾於男人的冷然與彼此之間仍有的共利關係,在怒視了黑衣男人一眼之後,向侯隨即拂袖離去。

  黑衣男人注視著向侯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想起恭晶曾對向侯做過的評論。

  「向侯確實是個到哪裡都讓人覺得不愉快的傢伙,群臣中不乏這樣的人。雖然不太愉快,但能使百姓過著平和穩定的生活,大體上也就不能說是有什麼大過失。此外,朕總不能因為自己對向侯感到不愉快而將他貶逐吧?朕的氣量並沒有這麼小。」

  直到今日,對於向侯,黑衣男人仍舊無法抱持好感,可是為了「建國」而必須與這樣的男人聯手的自己,黑衣男人又忍不住自嘲了起來。

  「王啊……我可是在拿你的氣量攻伐你自己啊!」歎了口氣,男人轉向微麟。

  隔著染了污血的紅線與上了咒術的銀絲,頸首被硃砂寫上封印真言,手腳亦被軟絲瑁銬鎖住的微麟的臉上,有著憤怒與屈辱的神色。

  「微麟大人,暫時要委屈您了。」

  「放了我,現在讓我回去還有挽救的餘地。」微麟憤怒地瞪視著男人。「你是朝中之臣吧!既是朝臣,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來?」

  黑衣男人突然沉默不語。

  「快放了我!」

  「如果不呢?」

  「你想見洛都染上烽火嗎?」

  「可能吧!」黑衣男人苦笑了起來,「烽火嗎?嗤,說不定,這正是我心中所想的樂園。」

  「樂園?什麼樂園?烽火一起,哀鴻遍野,你將看見的只是紅蓮地獄般的修羅海而已。」

  「請歇息吧!微麟大人。」

  「放了我——」

  黑衣男人掩上門,退了出來。

  月色下,微麟的怒喝震響不絕。

  黑衣男人並沒有回頭,只是直直地穿過迴廊,走向蜿蜒廊底的一間巧致房間。

  房門內,有人輕輕推門而出,是一名身形纖瘦的女子。

  女子的跟眸含笑望向黑衣男人,「您來了,大人,早娘等您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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