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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千萩    


  鼓起勇氣,她使勁全身力氣意圖攙扶他,結果雨傘一歪便開了花,讓她沒兩下也徹頭徹尾的成了落湯雞。放棄拿傘後,她把他的身子翻轉過來,想說要用扛的方式把他搬回家,哪曉得她才背過身,就被一個寬厚胸膛緊緊抱住。

  「孟築,妳原諒我了嗎?」沙嗄痛楚的男性嗓音傳人耳畔,她駭地倒抽一口氣,並急急忙忙扳開他的手。

  「你誤會了,」雨水潑在臉上,讓她幾乎睜下開眼。「我不是孟築姊……」話剛說完,前方出現刺眼燈光,一輛高級房車在不遠處停住,有兩男一女神色慌張地下了車快步跑過來。

  「京岳!你真的在這裡!快跟我們回去。」三人手忙腳亂地死命將他拖上車,而孫華潔只是呆呆地淋著雨。

  此時,一個身穿土黃色皮夾克的男子在打開駕駛座車門時注意到她,愣了愣便抓起另一把雨傘朝她跑來。

  「對不起,忘了跟妳道謝,妳應該是好心幫忙的人吧?」是個饒富磁性、帶著歉意的溫柔男音。

  頭上嘩啦啦的雨被他手中的傘給遮斷了,她困難地將劉海往後撥,努力揩抹臉上雨水,好將眼前的人看個清楚。

  「我……哈啾!」都還沒看到對方的長相,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只能縮起身子不斷點頭。「抱歉讓妳淋濕了,我代替京岳向妳道謝。」

  「不,我也沒幫到忙。」她窘迫地垂下臉。

  「別這麼說,最起碼妳比那個沒有良心的女人善良多了。」他忍不住低語。

  「啊?」她怔仲著。沒有良心的女人,指的是孟築姊嗎?

  「這把傘給妳,妳快回去吧!不然會感冒的。」

  接過他遞來的傘,一抬頭,他卻已經轉身離去。

  某種失落感油然而生,她撐著不屬於她的傘,目送那輛車駛離她的視線外。

  小小心靈似乎激盪著,某種火花。「那個女的是誰?」

  車子上路後,杜詩晴透過後方車窗看了那個長得像洋娃娃的女孩一眼;心中警鈴大作,妒意自然而然地浮現在她刁蠻任性的臉上。「我不認識。」他淡漠地回答。

  「不認識?不認識你跟她說那麼多話做什麼?」

  吳柏彥沒有理會她,雙手平穩駕駛著方向盤,對著後方另一名男子說話。

  「他沒有事吧?」

  「他大概是累壞了,加上一身濕,已經睡著了。」楊德理無奈吁歎。

  「嗯,不趕快送他回去,肯定要感冒生病。」

  「為什麼你不回答我?」昂起下頰,杜詩晴冷冷再問,吵架的意味濃厚。

  「妳瞎了嗎?」丟出簡單四個字,他神情極為不悅。

  「你說什麼?!」她臉色遠變,幾乎要和他翻臉。

  「看也知道我是頭一回和她見面,何況她只是好心想幫忙,妳若不是蠢就是眼睛瞎了,我有說錯嗎?」

  「吳柏彥!」她忍無可忍地叫著他的名字。「你有必要這樣羞辱我嗎?」

  「那妳有必要這麼樣無理取鬧嗎?」他無情地反駁。

  「既然不認識她,幹麼要把我的雨傘拿給她?」杜詩晴氣憤難當地高聲質問。

  「你知不知道那把傘是香奈兒的?要一萬多塊你知不知道!」

  「明天買給妳就是。」他想也不想地果斷回答。「吳柏彥!你存心跟我吵架嗎?」

  「想吵架的人是妳吧?妳對我不爽盡量說出來,用不著處心積慮挑我毛病,連這種平白無故出現的路人甲乙丙,都可以拿來當妳打翻醋罈子的借口,還有什麼無聊小事是妳不會拿來吵的?」深吸口氣,他煩不勝煩地反問。

  「對!我就是打翻醋罈子!我就是無聊!」也不管後頭還有外人在,兩人就撕破臉地吵了起來。「那次你為了你朋友讓我淋雨等了你一個小時,結果你來了只罵我笨,不曉得找地方躲雨,而那個女人淋雨你就趕緊找雨傘給她,這算什麼!」

  「我就知道妳又要翻舊帳,即使我已經道歉了一百次,只要妳一個不爽,馬上又提出來再抱怨一次!」

  他再也受不了她的小心眼與猜忌,於是緊急踩了煞車停在路旁,挪過臉與她正面對峙。

  「好了,你們別吵了吧。」趁著點空檔,楊德理不要命地出聲調停。

  「你閉嘴!」兩人竟不約而同吼了他一句,他只好摸摸鼻子不再說話。

  「你要我不要抱怨,可以啊!你做給我看哪,不要動不動就四處亂放電,招惹一堆白癡女人往你身上撲!」

  「杜詩晴,妳到底講不講理!」

  「對,我就是蠻不講理,而且我恨死了你的處處留情,我恨死了!恨死了恨死了你聽到沒有?」她脾氣暴躁地激動尖嚷,後頭的楊德理搗住耳朵,覺得他的腦袋瓜快爆炸了。

  「不必對我吼,該吼的人是我!」相較於她的歇斯底里,他仍維持著一貫的鎮靜與冶酷,用著可以殺人的目光瞪視她。「既然妳這麼不相信我,那就如妳的願,我們分手!從此我對誰放電都不干妳的事!」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對嗎?你終於說出來了對嗎?」倔強如她,在聽到「分手」兩字,仍不免晴天霹靂,深受打擊。「哈,分手……果然……你果然厭倦了這段感情,你果然想拋棄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隨便妳。」他覺得好累好累,一再承受這精神上的轟炸,又怎能毫髮無傷地退下戰場。「隨便妳怎麼說都行,我都認了。」疲憊不堪地將頭一搖,他顯然是真想放棄這段感情,這段辛苦經營、努力了兩年多的感情。

  「吳柏彥,你好卑鄙……」她傾盡力氣不讓淚水泛下,但還是失敗了。「在我死心塌地的跟了你兩年之後,你要用這樣的理由將我一腳踢開。」

  「這難道不是妳要的嗎?」她的眼淚不會讓他心軟,只讓他更為厭煩。

  「這當然不是我要的!」她哭得像個淚人兒,卻不忘尖銳著聲音控訴。「我要的只是多一點的安全感!」

  「去找別的男人給妳吧,我給不起。」淡漠的把頭一別,發動引擎,他決定讓彼此的爭執告一段落。

  杜詩晴傷心欲絕地靠在車窗前痛哭失聲,最終仍未換來他的讓步與安慰,只有車外雨聲陪伴她心碎。

  楊德理心驚膽跳觀看兩人的決裂,有那麼幾秒鐘他不確定他們這回的分手是真是假,然而看著柏彥臉上那無可動搖的冶峻與堅定,他更沒有當和事佬的勇氣了。

  慘了!只剩最後一張面紙!

  用力將鼻腔中的鼻涕擤出,孫華潔的小俏鼻已經紅得像小丑鼻。她痛苦地輕揉鼻尖,覺得剛淨空的鼻腔好像又開始製造新一波鼻涕。

  嗚……怎麼辦!帶了三包面紙都不夠用,明天乾脆帶盒裝面紙來算了。

  悄悄抬頭偷覷講台上的老學究一眼,他正說得口沫橫飛,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往兩側張望,看有沒有認識的人可以借她衛生紙。

  真傷腦筋,要不是當掉重修,她也不會孤立無援地坐在這兒,和一堆不認識的人上課。

  嗯?是不是有人在哭啊?

  某種啜泣的聲音由後側傳來,她怔詫地慢慢回頭,果然發現身後那位女同學正難過地頻頻掉淚。

  竟然在上經濟學的時候哭?莫非她在哀悼經濟不景氣?或者老爸老媽之中有人失業?

  不過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女同學的桌上擺了好幾包面紙,有黃的、白的、藍的、綠的……她忍不住嚥了下口水。

  一轉回頭,她趕緊提筆在一張小紙條上寫著;「請借我一包面紙,普利斯!」,然後害羞地放到女同學桌上。

  約莫間隔十來杪,一包綠色面紙輕聲擱上她肩頭,她又驚又喜地連忙接來,不敢遲疑地打開、抽出兩張、攤開、對折,趕緊將滿溢的鼻涕給擤出來。

  「蹭蹭--蹭--」

  「咳咳,後面那位女同學擤鼻涕的聲音可不可以小聲點?」老學究兩眼一瞇發出警告。

  孫華潔渾然未覺被點到名,扭著五宮拚命擤鼻涕,直到她發現前面一堆人擰過頭來對她擠眉弄眼、掩嘴竊笑。

  「嗯?」

  臉兒一抬,一條黃綠色鼻涕淌在人中上,她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

  真是糗到最高點!下課鐘聲一響,孫華潔那張紅紅臉蛋還埋在書本裡不敢抬起。

  嗚--想撞牆!想撞壁!想撞車!想撞鬼啦!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她窘迫而倉卒地收著文具和課本,正想快速跑走時,察覺身後那位女同學還在流眼淚,神色枯槁而憔悴,讓人看了很不忍心。

  「喂!妳沒事吧?」哪有人可以哭這麼久的。孫華潔好生疑惑,但又不敢直接亂問。

  杜詩晴面如死灰,眼睛哭得腫脹深紅,原本該是神采飛揚的一張臉蛋變得狼狽晦暗,皮膚也冒起許多醜醜的小疙瘩。

  因為她沒有理會,孫華潔只好再問:「已經下課了,妳還不想走嗎?」

  還不理人?「不管妳是為了什麼事而傷心,我都覺得妳要好好振作起來,畢竟我們現在的身份是學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書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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