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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千江水月 星翼順著她的視線一望,只見朱雀在高低不平的枝椏上蹦跳著,有如一隻飛揚的彩蝶。 「朱雀皇女我會看著的,你快進去吧!宿女似乎有重要的事找你。」星翼輕聲的說,即深看了蒼龍一眼。 媚兒沉默了半晌,才細看了星翼:「那麼———緋兒就拜託你了!」 星翼點點頭——他隱約感覺到蒼龍的古怪,卻又說不出問題出在那裡?媚兒轉身人洞後,幾名相同裝扮的侍兒擁簇著蒼龍:「族長,陰陽官在『邀月堂』呢!」 蒼龍聽了,只冷冷說道: 「我自個兒去就行了,你們將前堂看好,若有狀況,再進去通報我。」 侍兒們齊口答應了,蒼龍轉至後園子,只見那寒梅枝上,竟有新鮮綠芽冒出頭了,她呆呆的看著——春季,竟來了,而寒武門,何時才能重回南方領地? 她別過頭,直走向『邀月堂』,門上候著的小侍兒見蒼龍來了,齊聲應跪:「族長,陰陽官正候著您呢!」 「起來吧!」小侍兒忙起了身推開門,宿女卻雙手執著竹籤,一一抽出,再分別放置,蒼龍也不言語,逕自坐上上席;過了片刻,宿女才巷敬的俯身:「族長。」 「宿女,咱們不需如此多禮。」媚兒嫣然一笑:「你特特派了清遙,是有什麼事?」 宿女正色的:「昨夜,宿女觀了星象。」 「是了,」蒼龍略鎖黛眉:「前兩天,咱們有商議遷移之事。」 「宿女斗膽,敢求族長盡速另覓他處,以護我寒武族人性命。」宿女雙膝跪地,蒼龍未曾見過宿女有此舉止,內心不禁大駭然:「宿女快請起!媚兒受不起你這大禮!」 宿女直視著媚兒的雙眸: 「方纔,宿女上了一卦。」 「卦象如何?」 「艮下坎上,蹇,利西南,不利東北。」宿女娓娓說著,聲音略顯顫抖:「序卦傳,乖必有難,故受之以蹇;蹇者難也!」 蒼龍聽了,面龐剎然慘白——利西南,不利東北;蹇——謂之難也,坎——謂之險;有難有險,豈不意味寒武門衰敗? 「族長切勿心慌。」宿女說道:「事情並非無轉圜的餘地;卦象反應,大蹇朋友,以中節也。意味,艱難非常,九五君位,但必會有貴人相助——只是,也無法斷言是吉是凶。宿女只是認為,最好的方法,仍是族人盡速遷移,方能保全。」 蒼龍思忖著宿女的卦象——蹇卦,遇險宜用柔,不宜用剛。驀然裡,她臉上浮現一抹令人難測的微笑。 宿女看著媚兒神色的變化,心裡不禁起疑:「敢問族長,是否已有妙策?」 蒼龍拂袖: 「宿女,族人仍居此地,若再遷移,恐怕更加有難。這件事——我內心已有盤算,你不用多慮。」 宿女見她神色自若,彷若胸有成竹,只得唯唯諾諾的:「既然如此,那——宿女不再多言;只望族長仍須以族人為重。」 「我知道,用不著你多言。」蒼龍回道:「還有其他的事嗎?」 「沒有。」宿女收起案上的竹籤:「族長,你也是懂卦象之人,近來——只望你多加小心。」 蒼龍深沉的看著一臉肅然的宿女,剎那間,屋裡的空氣似乎一如窗外尚未融化的白雪;蒼龍轉身啟了門扉:「我不懂你的意思!但——宿女,我希望你記得,我永遠是寒武門的人。」 宿女看著她翩然的身影,緩步出了邀月堂,心裡卻有一股莫名的黯然;她憶起之前所觀之星象顯現——朱雀流亡,蒼龍滅。 她看著後園子裡,有著族人孩童嬉戲的笑聲,那初春的綠意,已悄然來至這東北寒地;宿女更是憂慮了。 媚兒將紅唇一抿,那艷艷的色澤顯得更動人了,緋兒歪著頭:「為什麼就得這麼做?這樣豈不是太冒險了嗎?」 蒼龍睇了她一眼:「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族長,您大可不必親自出洞,由玄武去就足夠了。」宿女看著侍兒替蒼龍更衣——她特特挑了件雪白的衣裳,那羅袖,像是招雪的旗旛。 她聽了宿女的話,眼光仍是冷冽:「這件事,非得我自己解決——而且,我必能全身而退。」 緋兒看了宿女一眼: 「莫非——你又看到什麼了?」 宿女沉默著——她知道,必是前二日的卜卦讓蒼龍有所決定;白虎琅琊乃是族長繼承者,就算非為在位,但對白虎門而官,喪失了琅琊,仍是不小的挫敗。 「所謂……『擒賊先擒王』,」媚兒臉上浮現了一抹難測的笑:「縱然白虎琅琊並非族長,但——必有相當的份量;而我,自然是有勝算才會這麼做。」 緋兒看著媚兒的表情,心裡突然有一陣不安:「媚姐姐,能不能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 媚兒看著緋兒那雙無邪的眼睛,只是嘴角一笑:「你別擔心了,我不在的時候,可別私自在洞外玩兒,小心白虎的高手全到咱們這兒了。」 「族長請放心,」宿女俯身恭敬的答道:「朱雀皇女的安全,宿女與玄武必定誓死護衛;但我更希望族長能多注意此行前去,險多於安。」 媚兒正視著宿女:「要釣白虎琅琊這只魚,當然得用我這個鉺。」 宿女看著蒼龍,默然無言……她是以死做賭注,成則幸,不成則命。 「別再多言了,我走了。」媚兒走至門前,兩名小侍兒隨即開啟了房門,只見玄武正佇立在門口。 「星翼哥哥,」緋兒看著他: 「你勸勸姐姐吧——」' 「緋兒,」媚兒看了她一眼:「你別管這麼多。」 「但是……」緋兒待又想說什麼,媚兒卻怒聲喝道:「別讓我用族長的身份來命令你!」 緋兒未曾見過媚兒發過如此大怒,剎那間淚掉了下來,聲音卻哽在咽喉;玄武不解的看著媚兒:「你是怎麼了?」 媚兒見緋兒哭了,內心掙扎了起來,但終究是別過了頭: 「好生看著洞口,別讓閒雜人等發現了;玄武、宿女,替我照顧緋兒。」 宿女只是恭敬的打了揖,媚兒也不多看三人一眼,即往洞外走去。 「族長要去那裡?」玄武看著宿女,而緋兒卻抱,著他痛哭;宿女深看了他一眼:「暗殺白虎琅琊。」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玄武拉開了緋兒:「為什麼你沒勸勸媚兒?」 「玄武,」宿女冷笑著:「唯有收服他,咱們才能免於流離之苦,何況……族長不會有事的。」 玄武與緋兒聽了,心裡頗感訝異,兩人同樣看著宿女,但只見她有著笑。 「你只要記得——蒼龍皇女交待咱們的事就好,其餘的,你就別多問了。」 媚兒才步出寒武門前的白樺林未久,即警覺有人跟蹤;她臉上一陣冷笑,遂以『龍吟雲步,欲擺脫其視線……最重要,她不願寒武目前的居所領地,那無暇的雪地染上血腥之氣。 「警覺性不錯!」那聲音說道,蒼龍一個翻身,站在了雪地:「你的輕功也不壞。」 她——知道他是誰。 琅琊自樹上一躍而下:「彼此彼此。」 他站定了,即看著多日未見的蒼龍,卻見她更比記憶中動人——尤其那經過胭脂染過的紅唇。他端詳了許久,才緩緩的說道:「你該明白,不要隨便出門的。」 蒼龍聽了黛眉一挑:「不要隨便出門?怎麼?怕我殺了你?」 琅琊見她縱然仍是一副冷傲,但以往所見的肅殺之氣已不復見,遂直走向蒼龍:「我們之間——非得如此眼紅相向?」 媚兒聽了不禁一呆,但表情仍一片漠然:「什麼意思?」 像是看出她心裡的浮動,琅琊注視著她那雙燦若寒星的美眸:「你該知道……我不會殺你。」 媚兒注視著他——那眼底非但沒有殘暴,反而有如秋湖般的清澈,俊秀的臉上,有著似有若無的溫柔。他說過,他愛她;只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下不了手? 琅琊看著她那游移不安的雙眼,不禁伸出了雙手,捧著她那細緻小巧的臉:「我不願意殺你,甚至……白虎與寒武之間,也不該繼續彼此仇恨。」 「皆有前因後果,」她瞅著他的眸子:「白虎一門狂妄至極,非得將寒武門滅後,你不願殺我,但我仍得殺了你。」 她嫣然一笑,自袖中抽出匕首,猛然刺向琅琊,他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但嘴角的溫柔卻未稍減,那鮮紅的血,染紅了蒼龍那雪白的衣袖。 「這麼做……能不能稍解你的心頭之恨?」琅琊苦笑著,那傷口的疼痛,使他略略深蹙的眉心。 媚兒倉惶的看著他——他該躲得過,逃得過,為什麼不躲不逃?看著自己沾滿琅琊鮮血的手,她的淚卻掉了下來——殺傷了白虎,為什麼心裡只有痛,沒有任何滿足? 她顫抖著嗓音: 「你為什麼不躲?你該躲得過的!你以為,讓我殺了你,所有的恩怨就能一筆勾銷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