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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齊萱 「好,好,好,不笑,一切全怪為夫的不是,都怪為夫不解風情,前夜留宿遙殿,還不曉得把握良宵,粉碎你這位嬌妻設下的籓籬,才會惹來這些風波,都是我不對,我不好,罰我以後夜夜都得駐守在『一池三山』園中,直到你膩了,攆我走為止,這樣行了吧?」 「咄,」迎桐被逗得笑出聲來,卻仍不肯善罷甘休的說:「留在我一池三山園中,也好算做『罰』?再胡說八道的話,小心我就真的不讓你踏進遙殿一步。」 「可你把我的飛閣燒了,又不讓我進遙殿,難道忍心要我睡在瀛洲山或蓬萊山上?」 經他這麼一提,迎桐才又想到……「沉潭,你看看你啦,老是讓人分心,我們還是快馬加鞭,先趕回去阻止賈仁要緊。」 「是,我的好夫人,」夏侯猛先俯下頭來,在她的面頰上印下一個響吻,然後才策馬奔馳起來,但由衷的話語依舊飄進了迎桐耳中。「其實燒了也好,燒了我才得以順理成章的被你收留,住進一池三山園,往後夜夜與你一同遙望明月、邀約清風。」 ※ ※ ※ 結果飛閣因為他們總算在午時前一刻趕到,而沒有真正被已經差人搬運柴薪堆積在四周的賈仁給燒掉;但從夏侯猛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妻子登船划向瀛洲山開始,他也就沒有再回到飛閣去住宿,一池三山園終於不再只是「東北第一美女」的閨居而已,多了夏侯猛這位男主人以後,今年這裡的春天好像也變得格外燦爛明亮起來。 由於各項工程的漸次推動,使得迎桐和夏侯猛委實抽不出空來,如原先預期的在四月初赴涼州一趟,可是依目前的情況來說,尋找兩位兄長一事,似乎也已不似當初父親新喪時急迫了,所以夏侯猛沒問,迎桐也就沒提,總是認為急亦不急在一時。 轉眼間,枝頭已全部翻飛新綠,與夏侯猛真正新婚燕爾的日子,在不知不覺當中,竟已過了二月有餘,但兩人之間的熱度卻未曾稍減,反而像春天的氣溫一般,還有不斷往上攀升的趨勢。 這一天迎桐剛結束在仙人承露台上的祭拜,正要往下頭走時,迎面突然走來一位已有近半個月未見的人。 「迎桐。」 「是你,議郎。」迎桐開心喚道。 森映博卻難掩落寞的說:「我是否也該改回最早的稱呼,叫你小姐,以免造次。」 「你真要改的話,也該是『夫人』,而非『小姐』。」迎桐說完,立刻笑道: 「跟你開玩笑的啦,你還是直接叫名字,我聽起來習慣些。」「但那個讓你成為『夫人』的人,可就會覺得刺耳了。」 想起夏侯猛的霸道,迎桐非但不覺得生氣,反而笑得甜蜜。「他呀,最愛吃無名醋,議郎切勿與他計較。」 「我不計較,倒是你似乎非常介意呢,否則為何不肯直呼我名?」森映博直言。 「噢,」迎桐不以為意的笑答:「眾人面前,我一樣稱呼沈潭為太守,你們同為有頭銜之人,迎桐理應循禮而行。」 對於她這個「四兩撥千斤」式的回答,森映博只是哂然一笑,但接著卻正色問道:「迎桐,夏侯猛真的有帶給你幸褔與快樂嗎?」 迎桐默然半晌,不是因為這問題不好答,而是不曉得該用何種方式來答較好,最後她決定據實以告。 「或許這樣說,難免會令你有所不平,但我真的很慶幸贏得比武招親的人是沉潭,只要有他在我身旁,我便覺得安心。」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森映博突然反問。 「議郎!」迎桐難免心生忐忑。 「不,別誤會,迎桐,」森映博趕緊解釋道:「我所謂的『不明白』,乃針對你方才擔心我會有所不平的說法所發,其實打一開始,我最關心的便只有一事,那便是你會幸福與否?只要你快樂,對我來說便是『得』,相反的,如果你不快樂,就算當時是我贏了眾人,也一樣是『失』。」 「我不太懂。」迎桐實話實說,但心底卻不免想到:會不會正因為他少了將我佔為己有之心,所以找對他才會老是產生不了嚮往,而只有感激? 「懂不懂都無所謂了,」森映博不以為意的笑一笑道:「只要夏侯猛真心對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噢,這一點議郎的確毋需操心,沉潭對我……」該怎麼對一個堪稱是丈夫「情敵」的人,描述他們夫妻倆之間那份濃得化不開的情意呢?迎桐既臉紅,也詞窮了。「真的很好。」最後她只能做最簡單且直接的陳述。 「那就好。」森映博沉吟了一下,對於該不該說出在心頭纏繞已有一段時日的那個疑問,突然有些躊躇,但是……「比武落敗之初,我爭取議郎一職,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確保夏侯猛的確會好好愛護你,照說現在既已得你親口證實,我便該放心離去才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無法確定他是否也如同愛護你一樣,善盡了照顧元菟郡之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比平常稍微上揚的聲調,已顯示出迎桐的不滿。 「你愛上他了。」這並不是一句問話。 而迎桐也不打算有所響應。「這是我們夫妻間的私事。」說完並有舉步的打算。 「至少等我把理由分析給你聽完,再走不遲。」 「除非你保證你將說的話,並非挑撥我夫妻感情之辭。」迎桐甚至已露出警戒神色。 眼見她護衛夏侯猛之情殷切至此,森映博心中頓生焦灼,遂省去所有的迂迴,直接切入重點說:「你曉不曉得自接掌太守之位以來,夏侯猛做最多的是什麼? 從來不做的又是什麼?」 這一次,他同樣不需要她的回答。「屯田,他做得最多、最賣力的是推行屯田制度,從頭到尾不曾花過一丁點兒心思的,則是軍事防禦工作。」 「民以食為天。」明明知道他說的是實情,迎桐仍力辯道。 「我當然知道餵飽老百姓的肚子是大事,在曹賊將天子迎到許縣之前,我們國內幾乎處處天天都在打戰,今天是敵,明天是友,大多數的人甚至搞不清楚為了什麼在打,各地全都在鬧饑饉,弄到有些地方還曾出現過易子而食的慘況,所以自建安元年開始,曹賊便下定決心,要先把老百姓搞活了再說,他由許縣附近開始推行,第一年便收穫了一百萬斛,由於成果豐碩,接下來自然而然便擴大耕種,還特地於各州郡設立監督農耕的田官,從此年年豐收,倉庫全滿,不但人民不再飢餓,曹軍出征時,也不必再為缺乏糧食而苦。」 「有他的先例在前,不更顯示沉潭的做法沒錯。」 「迎桐,你好糊塗!」森映博難得首度對她口出重話。「我從頭至尾,都沒有說夏侯猛這樣做不對,我只是在提醒你注意他為什麼會獨重民生,而輕忽戰事? 又為什麼做法會與曹賊如此相似?」 「你在暗示什麼?」迎桐眼中閃爍著驚疑不定的神情駭問。 「我——」 「迎桐!」突如其來的一個渾厚嗓音,立刻打斷了森映博原本意欲做的大膽推測,也粉碎了仙人承露台上已幾近劍拔弩張的態勢。 「沉潭。」她立刻往他敞開的雙臂奔去,彷彿想從他的懷抱中得著毋需驚疑的保證似的。 「屬下見過太守。」森映博也只得暫時按捺住激動的情緒,行部屬之禮。 「議郎,你回來了,郡邊可是如我所料的,一切均安?」夏侯猛亦展現了在面對森映博時難得一見的平和,問道。 「確實無事。」 「那就好,如今各項農牧漁獵建設,均已推動順利,我正想開始整頓戰備,前些日子多有偏勞,過些時候,猛定然需要和議郎與王總校尉多做商議,屆時還望議郎不吝於指點。」 森映博迎上迎桐朝他投來的放鬆眼神與安心笑容,心頭卻不禁一怔:這個夏侯猛真的是剛剛才到嗎?或者已來到台邊一段時候,至少已將他前頭所提出的疑問全都給聽進耳朵裡去了? ※ ※ ※ 當夜用過晚膳,迎桐親自為丈夫端來一杯熱茶。「小心燙著,」飛快接過來後,夏侯猛便順手將它往幾上一擱,並把妻子拉坐進自己懷中。「什麼茶這麼珍貴,還要你親自烹調?」 「百年老參,而且是八兩重的百年老參。」 「所謂『七兩為參、八兩為寶』,何人找來這麼好的寶貝?」 「自然是挖棒槌的好手,」雖然號稱「藥中之王」的人參以其酷似人形得名,不過當地人卻習慣稱之為「棒槌」。「他們說你太辛苦了,所以雖然夏天才是挖棒槌的當令季節,不過為了給你補身,他們還是不辭辛勞與危險的到荒山莽林共尋覓,飽受風吹日曬及野獸的驚嚇,只為求一株好參,所幸運氣不錯,非但在短短半個月內,便挖到十株左右的人參,而且還找到了一株或許一生都難求的百年老參,讓他們興奮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