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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齊萱 這裡是陽明山上的一幢豪宅,卻不是任何人的住處,而是一間私人俱樂部,專供會員使用,裡頭的設備應有盡有,門禁自然也就異常森嚴。 而今天光從室外也張燈結綵的情況看來,便曉得正在進行的,非比一般聚會,應該是件特別的喜事吧? 果然從三樓長廊底的幽室內,傳來一陣……啜泣聲? 奇怪,既是喜事,何來啜泣聲呢?不應該是喧嘩笑語才對嗎? 「我……我……」還是個衣著華麗的嬌妍女郎哩,這樣落淚,就不怕弄糊了臉上的妝? 但見她套著蕾絲手套的五指將小巧的行動電話緊貼耳畔,顯然是深怕漏聽了來自通話對方的隻字片語。 「不,你不懂,真要訂婚了,我才曉得自己心中惦著、想著、念著的都是誰,小詠,你過來接我,好不好?你過來,我馬上就跟你走。」 也不知道被她喚做「小詠」的那個人回答了些什麼,卻只見到電話這頭的人哭得更凶。 「不會,不會的,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改變主意,真的不會,小詠,現在後悔,總比結了婚再來離婚的好,就算是我求你的,可不可以?」 她邊哭又邊聽了一陣子,最後竟連頭都搖了起來。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當初要不是你起的頭,我又怎麼會一頭栽進去,難以自拔,這件事你一定得負責到底,我不管,我就是這種大小姐脾氣,限你在一小時內上山來接我,不然我就當著所有賓客面前,宣佈自己真正心愛的男人大名。」 本來以為祭出這招,一定有效,不料對方卻硬生生潑下冷水。 「什麼?你說什麼?小詠,你不能這樣對我,你這樣說,不是想逼我去死嗎?我——」 對方這回似乎也失去了耐性,竟出口打斷了她的話頭。 「小詠!你就這樣看扁我詹秀敏?以為我不敢在你爸及阿姨面前拆穿我們倆的關係?好。」 她的眼淚霎時打住,聲音跟著轉為冷硬。「不管我說什麼,你就是不願意來,對不對?好,那你等著收屍算了。」 說完電話也不切斷,乾脆扔到地毯上用力踩踏起來,只聽到話筒那端傳來微弱的呼喚:「敏敏?敏敏,你發夠神經了沒?你那脾氣若再不改……」 「去死吧!柳詠浦。」詹秀敏根本聽不見,也不想再聽,彎腰撿起來以後,一把就將電話往扯開的窗戶外丟了出去。 「錢鑽,你手中拿的是什麼?金主給的無線電通話機嗎?什麼機種?又小又扁,真炫。」 「馬屁,」和他一樣做「泊車小弟」打扮的秦艾葭白他一眼道:「我們今天只是來打工,又不是來當貼身保鏢,要通話機幹什麼?這是我剛剛撿到的大哥大啦。」 「既然是撿到的,為什麼不還回去?」真名為馬平的男子問她。 「這是最新機種,剛上市不到一周,如果轉手賣出去,少說也能賺個上萬,你說——」 「嘿,」馬平慌慌張張插進話來。「錢鑽,你再怎麼愛錢,也不該泯滅本性,賺這種黑心錢吧。」 「錢就是錢,管它黑心、白心或紅心,你這個人就是死腦筋,外號叫馬屁,偏偏每次都不會拍馬屁,只會猛拍馬腿。」 看著她凝眸注視手中大哥大的娟秀側面,馬平更急了。「艾葭,我是說真的,你不可以——」 「豬腦!」艾葭忍不住往他頭上敲了一記。「姑娘我真要賺這種輕鬆錢的話,還用等到今天嗎?不會趁我更年輕貌美的時候下海嗎?」 「說的也是喔,」長得一臉老實相的馬平一邊摸著被她打痛的頭,一邊嘟噥著:「你離開家裡時才十八,雖然有點土氣,但至少年輕、稚嫩,和現在比起來……」 「賊眼溜溜,小心閃了你的眼部神經,現在怎麼樣?我現在也不過才二十三歲,會丑到哪裡去?」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什麼也沒說。」 其實艾葭原本就長得高挑秀麗,五官分明,以前在職校中,便是眾多男同學「覬覦」的目標,加上她喜歡做俐落的打扮,甚至連女同學也對其心儀不已,堪稱「男女咸宜」。 現在更不得了,打從兩年前在他就讀的大學重逢以來,艾葭在他眼中,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千面女郎,造型千變萬化,簡直目不暇給,教人無從捉摸,只見她為配合工作,時而冷艷、時而清純、時而華麗、時而樸實,甚至時而邋遢,但不管如何,她比以前更成熟、更吸引人、更有魅力,卻是不爭的事實。 「算了,要你說,你那張狗嘴也吐不出什麼象牙來。」她把撿到的大哥大隨手往腰間一插,好像一下子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似的。「開始工作吧,我看客人也漸漸要多起來了。」 「你!」馬平似乎到這時才注意到她跟自己一樣白衣、黑褲、黑背心與黑領結的打扮,開口驚呼道:「到底接了幾份工作?」 「你管我接幾份,好好做好你自己這一份就是,放心,我會把積架、賓士、勞斯萊思那類車讓給你去賺小費的。」 「你……你……」還未自「震撼」中調適過來的馬平猶自結結巴巴的說:「你的大花臉什麼時候不見了?」 「那是今年夏天最流行的水藍色淡妝,花什麼?對牛彈琴,最是無趣。」 「罵我不解風情是吧,無所謂,只要阿咪懂得欣賞就好。」 看中學時代的好友一提起小他兩屆,今年才大一的小學妹女友,便眉開眼笑,什麼煩惱都不見的模樣,艾葭心中既無妒意,也無欽羨,有的只是一絲微感煩躁的無聊。 「欣賞你個頭啦,今晚你若賺不到打算用來買顆珍珠送她當生日禮物的小費的話,我看她還會不會繼續欣賞你,告訴你,欣賞珍珠可要比欣賞你這頭牛來得容易多了。」 「你啊,什麼都好,就是太愛——」 「錢了,」艾葭幫他把話接下去,臉上不見任何波動的說:「不然外號怎麼會叫「錢鑽」。」她用台語發音,更加重了「鑽」字的斂財之切。 「艾葭,我沒別的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聽她接得順口,馬平反倒漲紅了臉,急忙想要辯解。 但她早已擺了擺手說:「我沒誤會,你也沒說錯,我是愛錢,很愛、很愛,不愛的話,我會一早就包辦這場訂婚宴的飲料,下午轉做詹秀敏的美容師,晚上再來泊車嗎?」 雖然是相識多年的好友,重逢兩年來,又因常接受艾葭幫他安排的打工機會,所以相處時間並不算少,但馬平對於她拚命賺錢的根本動機卻始終探不出個究竟來。 而以他對她的認識,知道就算開口問,大概也得不到什麼答案,所以索性不問,但兩人既為好友,有些話他就不能、也不忍一直都不說。 「問題是你的身體……?」 「這個啊,」艾葭瞥了他滿懷關注的表情一眼,不否認心中自然流過一道暖流,遂舉起雙手做大力水手卜派的振臂狀。「放心啦,你忘了我跟你說過我最欣賞香港作家亦舒筆下人物喜寶說過的一句話了。」 「沒忘,她說:「我要有很多、很多的錢,也要有健康的身體。」」 其實那個小說人物原來說的話並非如此,但艾葭並不想糾正馬平,因為她一早說給他聽的,就不是原句。 「所以囉,我絕對不會捨本逐末,忘了保重自己,注意健康。」 「你沒忘就好。」馬平索性轉變話題。「對了,阿咪叫我問你,今年你們還辦不辦校園美容講座?」 「幹嘛?她想學化妝?」 「誰教你要送她那麼多樣品,塗來塗去,我看她已中了毒,無藥可醫了。」 「她肯化妝是你的福氣,還嫌呢?沒聽人家說世上只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嗎?」 「就你們會發明一些似是而非的口號,要我說,自然就是最好的化妝。」 「所以才要辦校園美容講座,教那些即將踏人社會的大四畢業生,怎麼把妝化得自然,化得像是沒有化妝一樣啊,今年還是會辦,年級不限,到時你叫阿咪早點到,晚點走,我再多送她一些今年最新的色彩。」 「兩年前若不是去幫學姊們搬椅子,還不會遇到你,說來這美容講座也算嘉惠到我了。」 「總算說了句人話。」 「可是……」馬平又搔了搔頭說:「如果化了妝後等於沒化,那幹嘛還要大費周章?」 「那你吃了東西後要拉,是不是等於沒吃,所以乾脆別吃呢?」 「這……這哪一樣?你少強詞奪理了,還有拜託你講話文雅一點,行不行?」 「我又不是阿咪,何必在你面前扮文雅,更何況我說的全是實話,不然要怎麼講?」 「行了,行了,我知道自己說不過你,誰不曉得你是傳銷事業的高手,現在是「紅寶」、「藍寶」,還是「白寶」級的了?」 「你只需要記得我叫做「錢鑽」就好了。」艾葭擺出她天真無邪的表情,迴避掉他的詢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