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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慕蓉 她的外貌亮眼,聲音甜美,是那種標準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魔女;她的個性也是鋒芒畢露,聰明又膽大妄為。男人要是只看到這女人的美貌就失了魂,下場肯定就是死得難看。 幸好,他是例外之一。 「先聲奪人對我沒用。」他從來就不為人所駕馭,不淪是男人或女人。 「史覺笙,你偷聽我講話.侵犯我的隱私權,難道不應該 先道歉嗎?」她絕不可能在死對頭面前稍居下風。 這也算個理由?真是死人都能讓她說到活過來: 「這是你對老闆的態度?」他的情緒波紋不動。 「什麼態度?你的名字叫不得?啊,我知道了,你大概喜歡聽公關小姐這樣叫你——史總……」她特地加強了最後兩個字,語音拉得長長的,裝出柔媚入骨的表情。 他的眼瞇起,聲音冷漠。「這樣很好玩嗎?董玉卿。」 她收回嬌滴滴的嗓音,雙手交叉胸前,恢復一向不情不願的態度。「不好玩!對牛說人話,一點樂趣也沒有。」 「我說的不是這個。」他撇撇頭,示意樓梯間的方向, 「是他咎由自取。」想起豬頭一臉吃癟相,她得意地露出淺笑、「這是你特殊的癖好?小心引火燒身。」 他淡淡地說,淡淡地笑,就是看得她心頭燃起熊熊一把火-史覺笙八成把她當小孩看待,光有一個好皮相,卻皮笑肉不笑——要說天下男人一般豬,他就是豬頭之最,渭之神豬! 這個史覺笙,只會當她是一個空心的花瓶……她早已習慣在商場上帶紿人的印象是如此,但她就是不能接受他這樣以為! 「我喜歡火,至少比古井無波好得多。」 像史覺笙這樣對男女之事沒半點熱情的男人來說,古井無波這個詞真是太適合他了! 史覺笙透過她的笑容,很輕易就捕到她的心思,這個腦筋動得快,脾氣來得也快的女人,總有一天會有個男人給她苦頭吃。 看似精明的她,有個一擊即碎的弱點。想遊戲人間?恐怕她還沒資格玩這種遊戲。 時間與經驗會讓她學聰明,尤其是在她真正吃苦頭後, 與前妻離婚後,他曾有過放縱自己的一段日子,在各種一夜情的場合,勾引女人對他來說實在太容易了。很快的,那種日子就讓人感到無力,於是他抽身,也確定永遠不會有興趣再來一次。 「我對你的私生活沒有興趣,也不想知道你有多少戰利品,只能拜託你一件事——盡量不要挑戰這棟大樓,讓我的公司生存不下去。」言下之意就是,她喜歡作踐自己沒關係,但不要教他難做人。 他再看她一眼,不懂何以天生麗質的一張臉蛋要抹粉施脂。「我記得從來沒有要求我的員工上班時需要濃妝艷抹。」她招蜂引蝶的舉動也太過明顯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再次讓他貶低,她一時氣不過,美麗的臉蛋怒得煞白。 史覺笙沒再搭理她,掉頭就走。 董玉卿氣恨地望著他的背影。在他眼中,地就是不檢點,她就是下賤……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糟的? 她從來就不在意男人怎麼講她,她早就學會瞋怒由人,但是……看著他寬厚的背影、自信的步伐——他一直都是這樣瀟灑、冷淡,舉手投足亢滿自信與男人昧,這樣的男人欣賞的會是溫柔又有氣質的美女,就像他的前妻。 她到底在幹什麼?這麼多年了,她還放不下…… 默默地,她嚥下一抹苦澀。 妝面,為了什麼而武裝……他明白嗎? ☆ ☆ ☆ ☆ 他沒有忽略她一閃而逝的脆弱。 計算機螢幕無法集中他的注意力,董玉卿的百樣面貌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那抹脆弱。 放縱、易怒、敏感,刻意表現出的不在乎……這很像他前幾天看過的一本心理學叢書裡所稱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一個驕傲美麗的女人,為何會讓自己的感情生活這麼極端?誰讓她受了傷而無力治癒…… 史覺笙離開計算機,無法不讓自己的思緒集中在董玉卿身上。「嘟嘟……」電話響了兩聲。 會打這個號碼的,只有一個人。 史覺笙拿起話筒,靜待對方出聲—— 「是我。」電話中那熟悉低沈的嗓音代表他的判斷無誤。 「事情進行得如何?」 「透過海外散戶集股,已經快收到百分之二十。」 「很好。」史覺笙滿意地一笑。「天鴻有什麼動靜是我需要知道的?」 「股權打散,內部無法察覺,你放心。倒是老狐狸對藍天站穩市場不太高興,他私下正在進行某些我目前也探不出來的計劃,你要小心。」 「計劃?」史覺笙想起他的「生父」,流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 外人以為他是靳洪華的私生子.也只知兩人向來不和,卻無法知悉這對父子不只是表面上不和而已,他們根本是互相忌憚,宛若仇敵。 靳洪華年輕時,原來只是天鴻集田一個中階主管。他相貌堂堂,能言善道,對女人無往不利。為保這份優勢,他隱瞞他已有妻室並且育有一子的事實。 他的妻子史玉婷長相甜美,是溫柔從順的女人。大學時她就與靳洪華同居,後來糊里糊塗地懷孕了,於是兩人便草草公證結婚,也沒辦個盛大的婚宴。她被靳洪華說動,心想只要丈夫事業順利,不公佈已婚身份也沒有什麼關係,怎麼也沒想到,這年頭還會有「陳世美再世」—— 這時,天鴻集團的董事長干金剛從大學畢業,進入父親的公司實習。靳洪華表面不動聲色,私底下則不擇手段的接近她。這位向來心高氣傲的嬌嬌女初入職場,不免有些生疏狼狽,突然身旁有一個英俊溫和的單身漢處處照應著她,很快的,她就被靳洪華的柔情打動,陷人情網。 結果如何不難想像,靳洪華用盡辦法將舊有的這段關係撇得乾乾淨淨,拋妻棄子,如願娶了少奮鬥二十年的公主殿下。 沒幾年,被靳洪華遺棄在外的「元配」史玉婷勞累瘁死,而心性善良的「靳夫人」得知先生在外面有私生子,便找人把這個孩子帶回來。 他,史覺笙,就是這個私生子。 說來好笑,照理說這個私生子纔是嫡長子,不過他不在乎,甚至嚴厲抗拒認祖歸宗從父姓.因為他永遠不會忘記靳洪華是怎麼對待他母子倆——清秀瘦弱的母親沒有一技之長,她在工廠的工作無法負擔養兒開銷,於是她只能以女人的天賦賺取一點生活費…… 他的母親,就這桿將他養育到大,待他稍微知事時就一病不起,香消玉殞。 靳洪華是標準真小人,他自私得心安理得,也從來沒有想要改變他在史覺笙心目中的形象。他們共處一室,一日不見得說上三句話,一年見不到幾次面。 在靳家,史覺笙很早就看盡人情冷暖。他從小沉默寡言,與同父異母的弟弟靳覺嵐也不親。靳洪華對史覺笙也沒什麼感情,他獨寵靳覺嵐,送靳覺嵐出外唸書,用盡心力栽培這個孩子。反觀對史覺笙,他只提供錢財,其它一概冷漠相待;真要比起來,靳夫人對史覺笙還好一些。 照這樣推斷,史覺笙應該是非常不屑這個生父,所以也不屑靳洪華的施予? 錯了!史覺笙拿靳洪華的錢,也拿得心安理得,還暗地存了不少。十八歲時,他戶頭裡的存款就能支持他搬出靳家獨立,自給自足完成碩士學位,在社會上闖出一片天。 靳洪華原本並不在乎史覺笙獨立——不必看到史覺笙,對他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看到史覺笙,就像看見史玉婷哀怨的神情,令人生厭。反正他已經有一個兒子,不愁無子送終。 可惜靳洪華打錯了如意算盤。靳覺嵐從美國回來不到一年,就車禍過世;隔年,靳夫人傷心過度,也離開人世。 現在的靳家,只剩靳洪華這個孤單老人,偶爾幻想著僅存的兒子——史覺笙會「良心發現」,回來對他孝順奉承,然後他就會考慮把天鴻的事業施捨給他。 靳洪華坐擁大財團,絕對看不起史覺笙一手成立的出版社。那對一個大財主來說,就像在玩家家酒。靳覺嵐過世後,靳洪華手段盡出,想威脅利誘史覺笙回到天鴻任他擺佈,怎麼想得到史覺笙骨頭夠硬,能力也超乎他想像的強悍,因此他始終不能如願。 靳洪華已經習慣站在頂峰睥睨世人,然而金字塔頂端的那一點非常狹窄,如果他已經忘記站在那裡必須時時刻刻戰戰兢兢,有人很樂意對他當頭棒喝。 「如果有消息,我會再通知你。」 史覺笙默然不語,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蒼白的臉蛋,那掛著淚水的影像縈繞在腦海中……他緊緊握住雙拳,恨痛自己體內流著那個男人骯髒的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