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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牧芹 這樣的身材,她已經看了二十五年了,已經習慣了,可是總有一天會跟某個男人袒裎相見的,真不知到時候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因為現在的男人都偏愛瘦女人,所以那場面想必很有趣。 「去去去!去找妳外面的女人,不要回來了!去做你們的姦夫淫婦好了!」忽然,浴室外傳來她媽媽歇斯底里的控訴聲。浴室裡,范聰美聞聲,把水關掉。 「妳一定要用這種口氣說話嗎?」接話的自然是她爸爸。 「事到如今你要我用什麼口氣跟你說話,求你留下來,還是求你替孩子著想?」 「聰美都說她大了,不管了,現在是我要和妳談,妳為什麼要一直扯到別地方去?」 那天她說的話,意外成了今晚吵架的內容,很好,她是真的希望她的爸媽平心靜氣地談。 「是啊,小孩子大了你輕鬆了,我現在沒條件跟你吵了,我是老了、扁了,這裡也沒有了,你去外面找女人是理所當然的!」她聽見她媽媽拍胸脯的聲音,既諷刺又心酸。 難道女人吸引男人的先決條件,是身體和臉蛋? 「妳別這樣……」她爸爸無奈地回應。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她媽媽語氣十分沮喪。 安靜了許久,她爸爸才接話,「如果不想這樣,那我們就好好談,別再用吵架的方式,好不好?」 「我不要!」話聲一出,她媽立刻一頭撞向牆壁。 「這是幹什麼!我叫妳不要這樣,我們都幾歲的人了……」一陣拉扯聲,似乎是她爸爸正在阻止她媽再做傻事。 而同時,一陣啜泣由她母親發出,那聲音悶悶的,像是在心底藏了太久,沒了力道。好不容易,啜泣聲漸漸停歇,他聽見她媽媽問了一聲: 「你……還愛我嗎?」 爸爸還愛媽媽嗎?從她小時候,第一次見到爸媽吵架,她就曾經想過這個問題。 她承認自己確實很早熟,因為在那種還只知道玩扮家家酒的年紀,她就對「愛」這個字有了感想。 愛就是要對一個人好,可是當年她卻看到爸爸每次都惹媽媽哭。在她幼小的心靈裡,也許她曾討厭過這樣的爸爸。但是隨著年紀增長,她看到的東西越來越不一樣。 現在的她會想,如果兩個人真的不適合,又何苦強求在一起呢? 范聰美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又在浴室裡待了十幾分鐘,才穿好衣服走出來,而外面的兩個人早已不見蹤影,她猜一個應該是上樓去了,而另外一個則是跑出門。 看看樓梯口,樓上似乎沒動靜,於是她選擇出門。也許是習慣吧,在外面溜了一會兒,她還是來到「華冠西點麵包」的對面。 令人意外的是,晚上十點多店就已經打烊,照往常的習慣,柏阿公似乎都要整理到十一、二點才會休息的。 望著黑漆漆的店前,本來想掉頭離開,但是在發現店門邊的一道黑影後,她停住了腳步。 ☆ ☆ ☆ 「你在做什麼?」看清楚門前的來人後,范聰美來到他身邊。 「沒做什麼。」 柏瑋仁坐在走廊邊高起的平台上抽煙,他看了在自己旁邊坐下的范聰美一眼,然後拿下嘴邊的煙蒂,一彈給彈進前方地面的水溝裡。 兩個人並排坐著,四隻眼睛同樣望向小巷上方,那片狹長的夜空。 「妳這個時間出來做什麼?」安靜了好一會兒,柏瑋仁首先出聲。 「不過才十點多,我可是個夜貓子。」 「跛腳的貓,為了蛋糕走多遠都可以是不是?」柏瑋仁乾笑一聲,站了起來,往店裡面走。 「喂!我不是……」正要否認,那人已經進了店裡,半分鐘後,見他再從昏暗的店裡走出來,並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 「法芙娜?」 「對。」她沒跟他說要吃,不過他還是幫她帶了。 「謝謝。」打開紙盒,拿起塑膠小湯匙,挖了一小塊褐色海綿體放進嘴裡。她咀嚼著,並且深吸一口氣,緩緩地,一股又香又苦的滋味在她的鼻腔及味蕾間釋放。 「很好吃。」她為這細緻動人的香甜滋味所感動。 柏瑋仁只是專注地看著她吃東西的樣子,沒有回應。 又吃了好幾口,范聰美下意識地瞥了店門口一眼。「阿公今天怎麼這麼早關門?」 「病了。」 「咳……病了?」差點被喉間的東西梗住。 「我回來看到他趴在櫃檯邊,有點發燒,就帶他去掛急診,現在正在後面睡覺。」 「阿公身體不是還不錯?」經營麵包店沒有三兩三是不成的,除了要在大家上班、上學之前開門做生意,下午還得做出下一批的麵包,如果有客人預訂蛋糕,還要不斷地忙…… 「人總是會老的。」 「人會老……」看著他,她復誦著,同時,也想起她爸媽。 如果他們真的離婚了,這個家會變成怎麼樣?一分為二,再各自尋找第二春嗎? 或許那時候她說得太簡單,雖然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但仍不能否認心裡也有個任性、幼稚的願望,她想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直到永遠,即使自己某天也當了人家的媽,人家的祖母、曾祖母。 「想什麼?」柏瑋仁定定望住她,研究著她那只有在對著玻璃櫥窗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想我爸媽,都有點年紀了,卻還是吵,有時候我覺得我這個作女兒的真自私。」苦笑。 「是嗎?」他沉吟了一下,「……阿美,如果我把店關了,你看我阿公會不會殺了我?」 「啥?」她瞪大了眼,斬釘截鐵的回答:「肯定會!」 這樣乾脆的反應,讓他忍不住乾笑兩聲。不過他的想法依舊堅持。 「我知道這家店是我阿公的命根子,就算要他做到死,他也不會有一句怨言,但我就是沒辦法看他這樣。」 「人真有趣,腦袋瓜就只有這麼大,卻要想東想西,煩惱這個,煩惱那個,不是兒女煩惱父母,就是父母擔心兒女,不是阿公煩惱孫子,就是孫子擔心阿公……喏,給你。」 范聰美把剩下一半的「法芙娜」遞給柏瑋仁。 「本來就是給妳的,把它吃完吧。」蛋糕上面裝飾用的鮮奶油和櫻桃都被解決,盒子裡面只剩下一塊褐色的底。 「過十點了。」避免肥胖的方法之一,就是過十不吃。 不知道怎麼搞的,可能是剛剛洗澡讓藥膏碰到水,所以她的腳踝開始搔癢,實在是耐不住了,她只好蹺起腿來,開始摳著藥膏邊緣。 「有差嗎?」柏瑋仁一臉懷疑。 「喂,你的嘴巴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毒?」從小時候到現在,他罵人固然從不帶「胖」或「肥」字,但總有能耐讓她心情受挫。 「會毒嗎?我怎麼不覺得。」兩口解決那塊巧克力糕點,他把紙盒丟到一邊。而看她不太舒服地摳著腳,他乾脆動手幫她。「妳怎麼弄的,難不成整只腳去泡水?」按住她的小腿,他摸到整片濕答答的藥膏和彈性繃帶。 「洗澡不小心噴到,可能弄濕了吧,實在很癢。」 「那先撕掉好了,我幫妳。」將彈性繃帶拉撐,然後退出她的腳踝,擺到一旁後,又開始動手拈她的膏藥邊緣。「味道不好聞,妳有腳臭對不對?」他低著頭說。 「有嗎?是藥的味道吧,我才剛洗完澡耶!」天氣熱,她人又不瘦,流汗在所難免,不過說她剛洗完澡還有味道,那就有點誇張了。 范聰美半信半疑地低下頭,聞到的果然是藥味,她看著柏瑋仁,卻發現他的唇斜歪著,心裡立刻明白地警告說,「你別那種表情,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性格中含帶劣根性的人,只要看到這種藥膏都會有想要用力撕起來的衝動,她很瞭解的! 「妳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正在想什麼?」 柏瑋仁指頭依舊拈著藥膏,而且一點一點慢慢掀了起來,讓人感到存心不良的企圖。 見狀,范聰美先發制人,立刻抬手推他。「等一下,等一下,我自己撕,不用你來!」她才不想待會兒痛得鬼叫哩! 「我沒那麼無聊,看,這樣撕,哪會怎麼樣?」悄悄地,他已經把藥膏濕掉的地方撕了一大半起來。 「我不相信你啦!不要,不要,我自己弄。」她想接手,卻看見柏瑋仁突然將手一抬。 「看!那是什麼?」他大叫一聲。 只是叫聲落,卻見一個人手伸得老長比向天空,而另外一個人卻完全沒上當,反而睜大眼睛看著他。 「妳怎麼沒上當?」幾秒鐘之後,那被看穿伎倆的柏瑋仁問。 「我為什麼要上當?」她按著藥膏邊緣,沒讓他偷偷撕去。 「普通人都會上當。」 「我不是普通人。」 「是嗎?」 「哼!這麼老套還想用來騙我,你以為我是小孩啊?受不了!哈哈!啊哈哈……」再也憋不住的她爆笑開來,而且還笑個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