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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墨菲    


  其中一人趕緊伸手打開布袋,嘴裡興奮地叫道:「每餐都是青菜豆腐,這下子真讓爺給撿到寶了!」

  「你想得美!」阿菜毫不留情地往同伴阿德的頭上敲了一記。「若有寶物,還會讓人給丟在這荒郊野外讓你來撿啊?」

  「哎喲,想想罷了,阿菜……啊……」阿德在見到布袋裡的「東西」後,驚叫一聲,身子慌張地退了一步。

  另外兩名同伴很快地圍了上來,也驚叫道:「啊?一個姑娘?」

  「快看看,還有沒有氣?」阿菜很快地蹲下身子將袋裡的姑娘扶正,他突地叫道:「恩人?」

  另一名同伴也叫道:「果真是恩人。」

  阿菜探了下鼻息,欣喜道:「快,還有氣,快送到咱們家,阿德,你快到城裡去請大夫!」

  「喔,知道了,這就去。」

  德隸離京的日子來臨,他一身閃亮戎裝,不時地遠眺人群,下意識地尋找著那抹熟悉的身影。

  但他就是不見雪妍!

  昨夜他原想私下見她一面,但宮裡有事絆住,直至今日早晨。

  他一直未見雪妍身影,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他的心頭。

  他心頭忐忑不安,心緒紊亂無章,大軍離京之前見不到雪妍的身影,他的心裡便浮浮沉沉地。

  「這是怎麼回事?德隸大軍出征在即,怎麼似乎心不在焉?」在廉後的皇太后不禁皺眉疑道。

  陪待在一旁的玄祈嘴角滑過一抹詭笑。「稟太后,自古有云:英雄難過美人關,柔情鄉是英雄塚,當年吳三桂也為了美人陳圓圓大開山海關,而咱們這位征西大將軍也不過是掉下了英雄塚罷了。」

  「喔?」皇太后挑挑眉。「這事倒沒聽說,知道是哪府的千金?」

  「是民間漢女。」

  「什麼?!」皇太后一聽,面容霎時冷了下來。

  玄祈又道:「聽說皇上年輕時微服出巡,也曾與民間漢女譜下戀曲,後宮裡也有多位漢女娘娘,大丈夫有個三妻四妾,也沒什麼……」

  皇太后眼角餘光凝向玄祈,口氣威嚴且冷淡。「胡鬧,掀皇上的短兒?皇上年輕時的韻事休得再提!」

  「喳。」玄祈恭敬地做了個揖。

  皇太后的思緒飄回十七年前兒子微服出巡的那一段記憶……

  「額娘,我一定要納柳心為妃……」

  「胡鬧,她只是漢人民女,怎麼可以入宮為妃……」

  「朕是一國之首,難道連納妃的自由都沒有?」

  「旗人高貴的血統不容玷污!」

  當時她極力反對兒子將一名漢人民女納入後宮,甚至私下派人前去找尋打算除之,沒想到找到時已人去樓空,這段往事也就隨之束之高閣,沒再談起。

  沉思間,德隸所領導的軍隊已經出發,皇太后沉吟了片刻後,冷道:「起駕回宮。」

  「喳。」

  「臣等恭送皇太后娘娘。」

  雪妍意識模糊的睜開眼,陌生的木樑屋頂映入了她的眼裡。

  這裡是哪裡?

  她想移動身子,卻發現自己全身酸疼不堪,身子發燙,喉嚨乾燥,令她無法喊出聲音。

  這裡究竟是哪裡?儘管頭痛欲裂,但她仍努力地想著,昏迷前的記憶片片段段地湧入腦海裡。

  福晉命人將她打了一頓,她留了好多的血……

  她聽到窗外鳥兒的嗚叫聲,一瞬間,她懷疑自己是否尚在人世?對了,貝勒爺呢?是否已經領兵出京?

  不行,她一定要見他,一定要見他……

  想見到他的強烈慾念支撐著她,她不顧一切地要下床,沒想到腳才一著地,一片黑暗襲上她的眼前,雙腿一軟,她倒在床下。

  門扉咿呀一聲地讓人由外打開,一名發福的中年婦人見狀,急忙地奔上前扶起她,將她重新扶到床上。

  「恩人,你的身體還很弱虛,怎麼下床了?需要什麼跟菜嫂我說就行了。」婦人忙替她將被子拉好,一面嘮叨地道。

  雪妍皺起眉頭,努力地由乾澀的喉嚨擠出聲音。「我……我……」

  「別急,渴了吧?我先替你倒杯水。」阿菜嫂到一旁倒了一杯水,回頭餵她。

  「恩人,好些了?」

  受到水的滋潤,雪妍乾啞的嗓子才覺得好些,她半瞇著眼,虛弱地望著這位面生的婦人。「恩……恩人?」

  「是啊,我們家阿菜說,您是咱們的恩人,要不是你那一袋銀子,咱們家哪請得起產婆替我接生?」

  婦人越說,雪妍越糊塗,但她此刻什麼也不管著,一心只想去見貝勒爺。

  「讓……讓我走……」

  「不行啊,你身子還很虛弱,又小產,可得小心照顧……」

  雪妍因阿菜嫂的話而愣了下……小產?

  她……她有了貝勒爺的骨肉?

  她的心情一下子飛昇,又一下子往下墜,因她想起她裙下的那攤血水……她失去了貝勒爺的骨肉……

  「啊……不……啊……」下一刻,她發狂地尖叫。

  「恩人……恩人……」阿菜婦緊張地不得了,直按住雪妍的肩膀。「不要激動,你才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好不容易收的傷口可別再裂開了……」

  「不……不……」雪妍不住地發狂尖叫。

  「恩人……恩人……」雪妍執意下床,與阿菜嫂拉扯間,一時血氣翻湧,在阿菜嫂的叫喚聲中逐漸地失去意識。

  德隸皺著眉,低頭不語地望著案桌上的一封短信。

  她不見了?

  他的心裡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問題,她不見了?怎麼可能?自從大軍出發的那一天,他沒有見到雪妍來送行,他的心便無法安寧,總覺得有什麼壞預兆。

  他派了人回京去查她的下落,卻得知雪妍已不在王府裡,失蹤的前一日是由額娘叫去訓話,接著便失蹤了。

  他的心惶恐不安,難道……額娘已對她下了毒手?

  一思及這個可能,他的心緒便無法安寧,整顆心全在擔心她的安危之上,一日無法得知她的下落,他便一日無法安心。但,如今大軍在外,他身繫皇命與上萬條將士的性命,這一投不僅決定了他的一生,也決定了上萬人的性命。

  前不久,他因心境上無法安寧,作了錯誤的決定,讓敵人擄去一百多人,他對於這樣的結果感到十分愧疚。

  德隸忽地抬頭,正眼望向一旁帳上高掛的弓箭,他知道自己必須先擺脫兒女之情,專心在這場戰役上,否則一切將毀於一旦……

  雪妍在阿菜繼等人的細心照料下,總算由鬼門關前撿回了一條小命。

  她原要離開,但阿菜等人軟硬兼施地要她留下,眾人口口聲聲地喚她「恩人」,就差沒跪地磕頭,她再想想自己似乎一時之間也無處可去,於是便答應留了下來。

  阿菜嫂的小胖兒子還不到一歲,卻已很喜歡黏著她,每當他哭鬧,雪妍一抱他,輕聲唱兩句哄娃娃的小曲,小胖子便止住了哭聲。她也是很喜歡這阿菜嫂的胖小子,她常常心想,如果她和貝勒爺的骨肉沒有流掉,是不是也會像這孩子一樣白胖可愛?

  個性原本就不算開朗的她,經過一連串的打擊,及失去了貝勒爺的骨肉之後,意志更加消沉了。

  阿菜等人居住的山區裡因遠離京城,環境還算清幽雅靜,對於她郁窒的心情恰巧提供了一小處療傷之處。

  不遠處有一座名叫「靜心寺」的尼姑庵,每當早暮,莊嚴的沉鍾悠悠傳來,稍稍撫慰了她受盡創傷的心靈。

  於是,持身子好些之後,她常到「靜心寺」去潛心禮佛,也認識了寺裡的住持,法號喚「法淨」的女尼。

  法掙時常開導她,在佛樂與經典的幫助下,終於讓雪妍漸漸撫平了內心的傷痛,但過往的回憶如同一個疤,雖已不再滴血,卻永遠有塊疙瘩。

  她靜靜地數著日子,等著貝勒爺凱旋回京的日子,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一年過去了……

  聽說貝勒爺的軍隊遇上了些麻煩,恐怕戰事比預期中拖得還久。

  聽聞到這個消息,她駭怕地夜夜不得安枕。

  白天,她勤奮地在佛堂前頌經,希望能替貝勒爺求得平安,夜裡,她時常夢見他入夢來與她相會。

  她一心一念地等著貝勒爺回京的日子,要不是心裡強烈地牽繫著他,她恐怕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是她對他的那分愛戀救了她,讓她在生死存亡之際,想再見到他的那一份堅定意志,讓她從鬼門關走了回來。

  雪妍歎了口氣,仰望天際,碧藍晴天也無法為她帶來好心情,她的心飄得好違,恨不得魂飛千里之外與他相見。

  她忽然憶起貝勒爺曾教過她的情詩,此刻最能描寫她的心境……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雞。

  長相思,摧心肝。

  她輕聲念起了最後幾句:「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最後,她低下頭,幽幽地輕歎,心頭擰窒,無法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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