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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莫憂 鄭家廚房裡。 「穎穎!」薇薇把雞蛋遞給她,「我昨天替你媽媽算過命啦!」 穎穎沒搭理她,眼睛看著食譜,手裡拿著打蛋器,嘴裡不知在喃喃自語什麼? 「鄭穎穎!」薇薇可是小姐脾氣,見穎穎毫無反應,自然生氣地抽走穎穎的食譜,迫她非注視著自己不可! 「薇薇!」穎穎帶著威脅的笑意瞪她,「別鬧了,我要來不及了!」 「我訂一個『卡莎米亞』的蛋糕送給伯母不就得了!」薇薇有些嬌縱地說。 穎穎趁她大放厥辭時,從她手中抽回了食譜,得意地笑說:「但是我媽媽會更喜歡我親手做的蛋糕!」 「拜託!」薇薇裝模作樣,被打敗地捶胸頓足說:「鄭小姐,請問你今年芳齡?」 「二十又四!」她低下頭,仔細地研讀食譜,頗有所得地不住點頭。 「提起媽媽的語氣卻像三歲娃娃。」薇薇垮了一張臉說。 「不對!」穎穎突然抬起頭,一臉凝重地瞪著薇薇。 薇薇不解其意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穎穎霍然沒命地尖叫,「我多放了一杯麵粉!」 薇薇毫不驚訝地伸手掩住她的唇,不住咕噥笑說:「很正常的事,你做得成蛋糕,狗兒就會生蛋,貓兒會飛,牛會說人話了!」 穎穎掙開她,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說:「你光會幸災樂禍!」 薇薇笑到肚疼,捂著肚子說:「你這個笨蛋。」 「不關你的事!」穎穎翹起一張嘴,滿臉頹喪地準備倒掉所有蛋糊。 薇薇又爆出一串響亮的笑聲,向前兩個跨步急忙阻止她說:「小姐,你把其他配料也照比例多加不就成了?」 「可是這樣……」 薇薇性急地打斷說:「又不是做化學實驗,先加後加會有不同的反應。」 穎穎還是覺得不妥,搖搖頭說:「可是爸爸說做任何事都要嚴謹!」 穎穎的父親是一個保守固執嚴厲的老頭子,雖然他已經去世十年,但他留給薇薇的印象依舊沒什麼變動。 薇薇是穎穎父親在世時家裡的拒絕往來戶。因為穎穎的父親覺得薇薇太野,太不受教,太不敬老尊賢! 薇薇不回嘴也就罷了,錯就錯在鬼靈精怪的她偏偏對穎穎的父親回以甜甜的一笑說:「我很野,很不受教,但對鄭伯伯您頂多只有不『敬』,沒有什麼好『尊』的!」 言下之意,她在諷刺穎穎的父親老而不賢。結果,她當然被穎穎的父親用掃把追著落荒而逃!直到穎穎的父親因病去世,薇薇才得重新立足鄭家。 在薇薇的眼中,穎穎已經被她父親那一套三從四德給完全學洗腦,穎穎天生的靈活敏捷也全被那刻板的教條給完全扼殺,為人處事上變得太過一板一眼。 有時認真不是不好,但事事太過認真,就會叫人哭笑不得,像現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你重新做就來不及了!」薇薇危言恫嚇,這一招平常對穎穎是沒有用的,但蛋糕是用來慶祝鄭媽媽四十二歲的生日,卻也千真萬確耽誤不得! 穎穎在深思熟慮後,決定採用薇薇的建議,臉上卻失去了先前興高采烈、躍躍欲試的神氣,彷彿自己做了一件大錯事似的。 要是依薇薇平常促狹的個性,早就笑得東倒西歪、前翻後仰了,現在,她卻連一點笑意也沒有。 穎穎是她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她卻連幫她做些改變的力量也沒有。 穎穎這樣子,根本不像是活在二十世紀,倒像是一個十八世紀可憐兮兮的小媳婦。 薇薇當然知道穎穎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穎穎的父親體罰起孩子是六親不認、下手毒辣的,穎穎小時候身上就常遍體鱗傷,青一塊,紫一塊的! 受罰原因往往都是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例如他規定穎穎要先洗碗再洗筷子……,不管大事小事,他都有順序,只要穎穎不小心忘了順序,就穩要討一頓痛打吃! 在他長期的斯巴達式教育下,穎穎再也不敢像其他同齡的小女孩般淘氣,玩些小把戲逗逗自己的父親,因為她的父親不會給她笑容和親暱的擁抱。 等待她的只有咆哮和如海般深不可測的憤怒!她的童年近乎天天活在畏懼父親的陰影中。 在父親高壓的調教之下,穎穎很快學會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爸爸說六點三十分,就是一分一秒不差的六點半,活得這麼戰戰兢兢之後,她的父親便很少能逮到處罰她的機會,他的「穎穎」已經被他訓練成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兒了! 即使他離開人世十年後,穎穎依舊沒能從後天加諸己身的過分嚴謹和一板一眼中脫身而出。 薇薇是發誓絕不放棄嘗試的人,她想,穎穎的爸爸既能硬把穎穎磨成圓形,她絕對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重新雕塑出穎穎的稜角! 如果,她沒記錯,很久很久以前的穎穎,是她這輩子見過最靈黠最有個性的女孩子。她一定要幫穎穎活回她自己!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時,一個溫暖的身軀包圍了她,半生不熟的男性氣息! 「薇薇的身材真是越來越好了!」鄭皓涎著一張臉說。 薇薇可不是好惹的,尤其她對色狼更是從不手下留情的。她順手拿起一把鐵製鍋鏟,往自己身後猛然敲去,鄭皓吃痛地鬆開了她,哀嚎著! 薇薇不用回頭看,也知道自己敲中了鄭皓的頭,揚揚眉,她瀟灑地把鍋鏟丟進洗水槽,搓揉雙手說:「穎穎,我把你家鍋鏟敲壞了,改天再賠你一支新的。」 「什麼?」穎穎的腦裡現在就只有蛋糕,渾然不覺四周發生了什麼事。 她環目四顧,發現只有鄭皓哭喪著一張臉猛揉著頭,鄭磊一言不發地坐在餐桌上看他的書——他老是有看不完的書。薇薇雙手叉腰,英姿颯颯地站著,一切都很正常,如同以往,穎穎露了個安心的笑容,再次重新投入她的蛋糕世界! 對於,有人叫她嗎?她搖搖頭笑想,可能是自己聽錯了,做蛋糕不該分心才對。 「薇薇,你好狠的心!」鄭皓吃痛地望向她。 「下次你再毛手毛腳,我絕對沒那麼客氣!」薇薇故意露出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甜甜笑容。 「我只是情不自禁。」鄭皓無辜地說著。 他今年十八歲,高中三年級,正值青春期,臉上不但沒冒豆子,反而俊美得太過駭人。他有著最完美的臉龐,俊挺的劍眉,多情而任性的眼,如果不是他外表多了幾分男子氣概和新生的鬍髭,他的一張臉真可以用漂亮來形容。 如果你真的不相信鄭皓長得那麼俊帥,可以看看鄭磊,他們兩個是如假包換的孿生子,即使個性相差十萬八千里,兩人的外表卻像得連眉毛長的方向都一致。 「我只知道下次我會扭著你去警局!」 「直接去法院好不好?」鄭皓雙目晶燦地說。 「你怕法官不判你罪?」薇薇吐吐舌頭挖苦著。 「不是,說不定,你會被我真情感動,我們就可以就地公證結婚。」鄭皓的眼裡滿載遐想的夢幻。 這時候,薇薇向來是不吝嗇借他一把梯子,讓他的夢境,越築越高的,「要不要把穎穎和鄭磊一起帶去,當我們的證人?」 「好啊,好啊!」他興奮地說,恨不得立刻劍及履及。 薇薇冷不防地抽回梯子,無情地說:「慢慢地等吧!等到海枯石爛那一天再來找我!」 鄭皓垮了臉說:「薇薇只會騙我,上次說只要我成年,就當我的女朋友。」 「我說我會考慮,不是說一定。」她覺得她偏頭痛的老毛病一遇著了鄭皓就會被挑起。 「反正接近薇薇的男人,我見一個宰一個!」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喜歡鄭磊。」薇薇覺得自己很壞,但看場好戲也不錯呀! 她的雙手甚至搭上了鄭磊低頭看書的雙肩。 鄭皓這次卻沒有氣急敗壞,反倒從容地拉出一張椅子安安穩穩坐了下來。 鄭磊突然抬頭,一臉聖潔地望向薇薇說:「這位姊妹找我有事嗎?」 「什麼?」薇薇被他沒頭沒腦的問話給嚇得一愣一愣地。 「沒事的話,我得去做早禱了。」說完,人在一眨眼之間飄忽而去。 「他怎麼了?活像個神父。」薇薇詫異地說。 「鄭磊聽到一定高興死了。」鄭皓托著雙腮說:「他現在一心想念神學。」 「神學?」薇薇睜大一雙眼驚呼著,「他前一陣子不是說要念政治嗎?」 「他認為政治只能救一國之人!」鄭皓聳聳肩說:「神學卻可無遠弗屆,拯救天下眾生!」 他罕有的一臉正經,把薇薇逗得開懷大笑! 鄭皓講了半天鄭磊,還是得扯回自己,他笑說:「而我今生最大的志願就是娶到薇薇。」 「你知道我幾歲嗎?」 「二十又四。」 「你自己呢?」 「十八歲,終於成年了!」 鄭皓當然不是高興可以騎機車、抽煙,甚至是看限制級電影,而是薇薇曾對他說,滿十八歲的男子,才夠資格當她的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