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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茉曦 「當然不是,是王爺將妳安置在府邸裡的,而且還聽說王爺有意收妳為義妹,這可是普通人怎麼求也求不來的殊榮呢!」 她緊咬著唇瓣,沒有感受到淑姊兒的喜悅,空蕩蕩的心中,似乎忘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怎麼了?別咬自己的唇,會疼。」淑姊兒發現了她的異狀,關心地問道。 「我……」她清澈的瞳眸抬起。 「嗯?」淑姊兒等著。 「我是誰?」 幽涼似水的秋夜。 唧唧唧……樹籐裡的間歇蟋蟀聲點綴著幽夜的寂靜,將人推入更深的夢裡。 睡了,都睡了,芬芳的花、幽香的草、遠山的雲,此刻都靜靜地睡了。 月光斜射入綺窗,將一張細緻白淨的臉蛋染上一層淡薄銀光,合上的眼睫像兩把瑩瑩小扇輕遮住了眼,沈睡的姿態,彷彿連靈魂也深深入睡一般。 「唉!」一聲輕輕的歎息逸了出來,連天上的月都張開睡眼惺忪的眼,茫然地瞥向人間。是誰?這靜謐的夜誰人未睡? 言曦緩緩地睜開眼,目光投向窗外酣睡的花草,眼中毫無睡意。 數不清幾個夜了,睡意不曾主動來拜訪過她,都得等到她極度疲倦乏力時,才累得迷迷糊糊地合上眼,但在這半睡半醒之間,輕淺的睡意總被突來的噩夢給嚇走,逃得無蹤無影。 她的臉上出現了困惑,不懂自己為何老是作著同樣的噩夢,老夢到自己身上沾滿了血,而鼻間甚至還聞得到那陣陣的血腥味。 還有那名男子……她忘記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名字,但腦海裡卻牢牢記得那張臉龐,他到底是誰? 她從床上坐起,懸在頸間的玉珮在月下晶瑩剔透,她細看著刻在上頭的字樣。「言曦。」這該是她的名字吧!她也不甚確定,但淑姊兒和府邸內的人都用這名字喚她,她也就習慣了。 府內的人待她極好,不知是不是如淑姊兒所說,因為這府邸的主人──十四王爺要認她為義妹的關係,所以不敢怠慢她,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隔著遠遠的距離般,怎麼也拉不近。 再低歎了口氣,看來今夜她又甭睡了,她下了床,雙腳穿上了繡花鞋,不再掙扎於那薄弱的睡意之間。 言曦套了件外衣,推開了房門,她脫臼的手臂已可活動自如,所以常纏著淑姊兒想分擔做些雜事,但淑姊兒老不准,說什麼她傷才剛痊癒,不能使力,否則手臂就等著再次脫臼。 她漫步在造景奇殊的幽雅庭園,悠遊的目光淡掃過曲曲折折的彎水,一陣陣的清風頑皮地撩起了她的髮絲,她舒服地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呵。 這府邸真是大得嚇人,她每天走走游游,甚至還未整個走透、繞上一圈呢! 淑姊兒說十四王爺這些天就會回府邸,就不知十四王爺為何要救她,她對他沒有任何的記憶,唯一的記憶,就是那名男子,唉!又來了,她輕敲自己的小腦袋瓜子,怎麼又想起他了? 夜混合著些許的冷意,她拉緊了身上的衣服,覺得自己的精神更加清醒了,真糟呵!又得整夜無眠了。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路上理所當然地沒半個人,這麼涼沁的夜適合躲入夢鄉,安安穩穩地睡至天亮。 她走到王府後頭,一座湖泊豁然出現在眼前,瀲瀲的水光映著天上的月,銀亮而美麗,然而她卻覺得自己的身子好似被釘住般,汗一顆顆的掉。 波動的湖水上,像有千百隻手不斷地揮舞掙扎,忽上忽下。她的腦中猛然閃過一個畫面,無數的人被投入河水裡,斷手殘臂將河水染得血腥而紅艷,他們對她伸出手,她怕極了,身子緊緊躲入橋墩的縫口內── 「啊!」她摀住耳朵,不斷地向前跑,想逃離那座湖、那些幽魅的影子。 不要抓我!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像闖入最兇惡的夢境內,裡頭的惡鬼正追著她,要將她帶向最陰暗的世界。 忽然,她的腳踉蹌了下,整個人撲倒在地。痛!她的手肘和腳踝傳來陣陣痛意,但這份痛卻讓她整個人清醒過來,成功地驅退了追逐著她的惡鬼。 她慢慢地坐起身,用衣袖抹去小臉蛋上頭的汗水,驚魂未定的胸口還起伏著些許的懼意。 一座湖泊將王府劃作兩個不同的世界,她好像踩入一個未知的境界,惶恐而不安。 剛才還覺得涼沁的風吹了過來,此刻卻令她覺得格外陰森,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平靜的騷動,是她引起的嗎?也許是她不該闖入這裡,驚擾這兒的平靜。 言曦站了起來,黑黝黝的夜色讓她的思緒變得沉重,她轉身想尋回來時路,目光卻被隱在樹叢後的黑暗幽處給吸附住。 來……來……來……來這裡妳就可以安穩地入眠……一隻無形的手在召喚著她,她像被下了咒,腳步不受控制地跟著那一聲聲的呼喚而去。 輕手撥開了橫亙在前的綠籐枝葉,一棟宅子赫然出現在眼前。 她走向前,步上石階,試著從門扉的空隙間窺探,屋子裡頭暗暗的,只除了被月光射進的地上反映出銀白的光,其餘的她都看不清。 「有人在嗎?」她輕敲著門。 叩叩叩……響應她的只有木門被敲的清脆聲音。 沒有人在,於禮她該掉頭就走,但她就像被挑起興致的貓兒,固執地推開了門,執意要一窺究竟。 「啊!」她輕呼一聲,手反射性地去扶住差點被她撞倒的木椅。 穩住心神,她站在原地,逐漸適應了屋內的黑暗,她這才看清了裡頭的擺設,不再瞎碰。 簡單的桌椅讓空間變得更寬敞,她的指尖滑過桌面,上頭布著一層薄薄的灰塵,這是誰的屋子?怎會選在僻靜的王府後頭?她穿過廳堂,走進了內室。 這裡依然是簡單的桌椅,但多了一張過大的床,太過空洞的空間讓她蹙起了彎彎的眉,她彷彿可以看見這屋子主人孤單的身影,卻只有這幾樣東西陪伴他的寂寞。 她坐到床上,一抹熟悉的味道淡上她的鼻間,手輕撫著柔軟的被褥,白天和夜晚都尋不著的睡意突然來襲,前所未有的困意讓她揉了揉眼。 這張床有一股令她安心的感覺,彷彿用著一種召喚入眠的模樣在等著她。 言曦脫了鞋,躺入寬大的床鋪上,被弄亂的髮絲和枕木糾纏不清,她的身子也和被子緊緊糾在一塊,如纏綿悱惻的戀人般。 好想睡……她像個勞累一天的人,腦中無任何意識,唯一的念頭,就是睡、睡、睡。 擁緊了身上的被子,她的唇綻出一朵笑花,迫不及待的魂魄早已沈入了最深的眠夢中。 靜謐的屋子一如往常的幽暗。 官剎推開了門,才踏進,一股不尋常的氛圍頓時讓他警覺地瞇起了眼,像只被人侵犯領域的豹子,全身豎起了戒備。 腳踩著無聲的跫音經過了花廳,微步間,來到了最裡頭的臥榻。 又是她!他凶戾的眼在看到佔據他床榻上的人時,變得難測,渾身漲滿的殺氣化為更暗沈的慍意。 那人躺得肆意舒緩,完全不知道有雙眼正盯著她,酣睡的臉龐反而更埋進了被子內,不想醒來。 官剎冷下了眼,疾步向前,手往被子一抽,狠狠地將她扯下床。 被摔醒的言曦痛呼一聲,睜開了眼,她還來不及反應,便看見一雙長腿矗立在自己的面前。 「滾!」他冷睨了她一眼,像一隻高傲的豹子蔑看著一隻誤入他領域的羔羊,想驅逐她,卻又不想污了自己的手。 她抬起了頭,看到長腿的主人。「是你!」她驚喜地喚道。那張面孔和她夢中的男子一模一樣,殘留在她眼底的睡意此時一掃而空,她睜著明燦燦的黑眼兒直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他點起燭火、看他坐下、看他喝茶,活生生的!她偷擰了自己一把,好確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夢中。 「你住這兒?」她站起身,直瞧著「真實無比」的他,他濃密的黑髮束在腦後,但仍有幾絲不羈地劃過劍眉,落在額上,身上的衣袍是沈穩的深藍色,但他深刻的五官卻散發出一股猛烈的氣息,嚴重破壞了這沈穩的假象,就像一隻偽裝的豹子,怎麼也無法掩藏身上那股野性。 「你怎麼了?」言曦拉開椅子,坐在他的對面,他的眉毛擰得好緊,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再不滾,我一刀殺了妳。」官剎的臉一側,避開了她的視線,卻又不悅地擰起眉,他在閃躲什麼?有什麼好閃躲的? 「殺了我?」沒有被嚇得逃開,言曦反而睜著大大的眼兒,微訝地直望著他,然後,緩緩笑開。「為什麼?」她充滿好奇地問道,一點也沒有感受到生命正遭受著威脅。 官剎的耐性告罄,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居高臨下地籠罩住她,下一秒,他已經抓起她的衣襟,幾個大步走到門口,將她丟到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