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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茉曦 被「大白」這麼一拖,雲若的腳整個陷進泥濘中,她拔出自己的腳,瞪著滿是泥巴的長褲。「『大白』,別拖了,我們跟著你走。」否則照「大白」的拖法,她遲早會變成泥人。 「汪汪。」「大白」又叫了兩聲,跑了開,還不時回頭看他們有沒有跟上。 雲若不敢放開藍聿觀的手,只用單手抵擋迎面而來的樹枝,但雙肩和臉頰仍被打得好痛,嗚,她上輩子一定欠他很多。才會在這裡受苦受難。 「汪汪汪。」 知道了!才停頓一下就催個不停,雲若拉著藍聿觀認命地跟上前去。 東拐西彎後,一間小屋出現在她眼前,是附近的果農中午休息的小屋。 小屋的門虛掩著,雲若輕而易舉地開了門,將後頭的藍聿觀先押了進去。 進屋後,她迫不及待地脫下濕外套。「幸好有這件外套,裡面的T恤才沒有全濕。」將外套丟到木板床上後,她彎下腰,抓起又是泥巴、又是雨水的長褲,擰出了一大攤水。 「唔,我最討厭濕衣服貼著皮膚了。」擰完水後,將濕濕的褲管捲到膝蓋上,長褲立時變成短褲。 「你的衣服在滴水,自己擰乾。」她甩了甩濕淋淋的頭髮,將糾結在臉上的髮絲全撥到腦後,邊瞧著坐在木板床上的藍聿觀。 他一動也不動,任水珠不斷地從他濃密的黑髮上滴下,木然的神情像只折翼的雛鳥,身上羽毛一片又一片的落下,片片都在哭泣。 看他如此「楚楚可憐」的模樣,雲若覺得自己被打敗了,她歎了好大一口氣。「唉,算我怕了你!」 她走向他,抓起他的衣服,擰出了一堆水,然後又幫他捲起了褲管,活像個老媽子一樣。 「奇怪,剛才在外頭讓雨淋還不覺得冷,這會兒怎麼有一股涼意直竄上來?」雲若環抱著肩,瑟縮了下。 「藍聿觀,你冷不冷?」她蹙起了眉,注意到他臉龐不尋常的紅暈。 雲若伸出手探向他的額頭。「好燙,你一定是發燒了。」她著急地望了望四周,在木板床的角落發現了一條薄薄的被子。 「快脫下衣服。」她爬上床抓起了被子。 「藍聿觀,你怎麼動也不動?難道你想得肺炎死掉?」她氣得搖晃他的身體。 「死了也好,反正沒人希望我存在。」 他開口了,可這一開口,卻把雲若給傻住了。「亂講,我希望你存在,『大白』也希望你存在,還有我媽、我爸、我哥、你爸、你媽 「他忘了我母親的存在,現在也要忘了我……」他陷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聽不到雲若的聲音。 「不會的,你父親不會忘了你,你是他兒子啊!乖,我先幫你把濕衣服脫下。」她輕聲安撫,深怕刺激到他。 雲若脫下他濕淋淋的上衣,隨後用被子掩著他的身體保暖。「這樣就比較不會冷了。」 藍聿觀閉上眼,痛苦地皺著眉頭,最兇猛的狂怒已不見,剩下的,是最深、最真實的情緒--受傷。 聿觀,很抱歉,目前爸爸沒辦法來接你…… 你先在這裡復學,等我將情況整個穩住,再來接你…… 不要!他不要聽到這個聲音,他痛恨這個偽善的聲音!他的眉頭鎖得更深、更緊,混亂的腦袋難以負荷鑽進心裡的疼痛,輕輕地搖了起來。 「還很不舒服嗎?」見狀,雲若蹙起眉。他緊縮著的身子好像很冷、很冷,蒼白的臉龐寫著明顯的痛苦,可外頭下著大雨,這屋子裡頭又沒有其他的被子,該怎麼辦才好? 頭痛欲裂的藍聿觀陷入層層疊疊的黑暗中,他不閃也不躲,讓冰冷和孤獨包圍,這才是他習慣的地方…… 奄奄一息的他,不再有任何希冀。回家?不再有那麼一天了,經過了這一次失望,他不再夢想了,不再、不再了…… 他發紫的嘴唇、不見暖意的身體讓雲若慌了手腳。「聿觀……」她不覺地紅了眼眶,喃喃地叫著他的名字。 「回不去了……」他沒有多餘的氣力去舔舐受傷的羽翼了。 「可以的,我會帶你回家。」雲若擦去要滑下眼角的那顆淚,不再顧忌男女之別,緊緊地抱住他。 她伸出手包覆住他的手,想用自己溫暖的體溫去溫暖他的冰冷。 「藍聿觀,你快醒來啊!我正抱著你,你趕快醒來叫我閃開。叫我滾開,否則我就要一直抱著你不放。」她愈說,聲音愈啞、眼眶愈紅。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進了藍聿觀耳裡,一股暖意驅走了他的寒意,重重的黑霧不再讓他難以呼吸。是誰在說話?他想睜開眼,但才一下下,便天旋地轉、便痛得又合上眼。 她的心泛著酸楚,見他受苦,她也跟著苦,她知道他在壓抑自己,他一定傷得很深、很深…… 「聿觀,你別怕,我會帶你回家的……」 這是藍聿觀昏睡前,最後聽到的一句話。 ************************ 時間過了多久,她不知道,她只記得,當她看到母親時,是哭著撲進母親懷裡的。 回到家之後,昏昏沉沉中,連醫生來過她也不曉得。她昏睡了一天一夜,一醒來了便急著過來看藍聿觀。 「媽,他什麼時候才會醒來?」坐在藍聿觀床邊的雲若問道,他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了,還未醒來。 「聿觀的燒褪得差不多了,應該快醒了,倒是你,你的燒還未全褪,先去休息,這裡有媽媽照顧,你放心。」 「我好一大半了,而且您也一天一夜沒休息了,您趕快去睡一會兒,換我來照顧他。」母親忙著照顧她和藍聿觀,已一夜沒合眼,而父親和哥剛好又到外地參賽不在家,這兩天真把她老人家忙壞了。 紀母疲憊地抹了抹臉龐。「幸好這次有『大白』跟著去,我在家愁等了半天,一見到只有『大白』回來,嚇得臉都白了,再加上你爸和雲生又不在,我連忙請隔壁的王叔叔幫忙,跟著『大白』過去把你們抱回來。」一想到那天,她跟著「大白」到達小屋時,推門看見的是兩個孩子緊抱在一起,像兩隻受凍的小鳥一樣,她的心都要碎了。 「哇,原來我在您的心目中連『大白』都不如啊!」雲若扁著嘴,一副吃醋的小女兒樣。 「調皮。」紀母寵愛地揉著女兒的短髮。 「您去休息吧,我真的都有遵照醫生的指示,休息過了、開水也喝了不少,您別擔心了。」雲若乾脆站起身,將母親推回自己的房間。 「休息,別累壞了。」軟硬兼施地哄母親上床後,雲若幫她蓋上被子。 「究竟我是母親,還是你是母親?小鬼頭。」紀母笑道,不過說真的,這兩天下來,她真的累了。 這時,在藍聿觀房內,她們以為還在昏睡的人,已經醒了,而且將她們母女倆的對話都聽了進去。 為什麼?為什麼要關心他這個陌生人,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在這個世上,和他血緣最親的人,都不在乎他的存在了,他們又何必理會他的死活? 很抱歉,目前爸爸沒辦法來接你…… 他還記得,在聽完父親的那番話時,他滿腔的希望全化為最刺人的寒冰凍人心底,來不及收回的笑容僵在唇邊,發亮的眼愕然圓睜,他不想再聽到父親偽善的聲音,他會想吐! 他突然痛恨起自己,上一次被遺棄,應該早已寒心了,為何聽到他的電話,心裡還會有一絲盼望,希望他能接自己回去? 分不清是氣自己多、還是恨他多,到現在他都還記得心口竄過的悸動,但那一番話,卻像當面打了他一巴掌,打碎了他唯一的想望。 回家? 天大的笑話! 他狂奔的時候,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滑落臉上的,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可笑的他,可憐的他。 這些天像做了一場可笑的夢,從希望到失望,從天堂到地獄,從此刻起,他會記得牢牢的,把被遺棄、被背叛的滋味深深地烙進心裡。 突然,腳步聲遠遠地傳了過來,藍聿觀下意識地閉上眼,他還不想面對任何人。 愈接近他房間,腳步聲愈是刻意放輕。 雲若走進房內,輕輕地坐在他床邊,細瞧他的臉龐,看見他已不再蒼白得像鬼一樣,蹙得緊緊的眉才緩緩鬆開。 她緊握住他的手。 「不怕,你回家了。」 藍聿觀的心微微地顫了下。又來了,又是這種莫名其妙式的關懷。他真的不明白,他只是個陌生人,不是紀家人,為什麼要為他擔心? 「這裡的每個人都很關心你,有『大白』、大毛、王聰明、小美……他們聽說你發燒了,都跑來看你,他們實在是很不錯的一群朋友。」 雖然才短短的一個月,但大家已習慣了藍聿觀的冷言冷語,況且只有藍聿觀敢出口揶揄挑戰師姐級的雲若,他儼然已成為大毛的偶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