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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茉曦 她用身體向他道別,多麼殘忍的方式。他團上眼,沒有瘋狂的忿怒,只有被撕裂的心默默地淌著血。在以為她離去時,他已經歷過一次焚身的失控,而這次,被摧毀的是他的信念,他的矛盾,他硬加諸在自己臉上那冷漠的面具。感情如果可以明確的劃分,那麼人們就不會有如此複雜的愛慾情愁了,他把自己估得太高,把愛情看得太渺小了。而今,他迴避了愛情,也嘗到了報應。 他想起她的笑語,她為愛情辯護的認真臉龐,一把刀慢慢地、細細地刺進了他的胸膛,湧出了最深沉的痛苦,雖不見輕彈的淚,卻已是肝腸寸斷。在他選擇了最愚笨的相互傷害後,他才瞭解心中的矛盾與自厭,甚至是瘋狂,全來自於愛。他已經體驗到那種痛不欲生的痛楚,真的,一次就夠了。 愛啊!他苦笑,真的輸慘了,他再不追去,就真的一敗塗地了。 *** 雨後的山上,秋意瀰漫,他開著車在迂迴的山路上,往她的西班牙小別墅駛去。陽光在他的眼簾閃爍,他的心如同天空一般的晴朗,愛一個人,並不難,最難的是,你有沒有勇氣承認。忽然,一輛機車打滑,迎面衝向他,雍維京方向盤一偏,腦中一片空白,只聽見劇烈的撞擊聲……「先生,你沒事吧?!」一道急切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伏在方向盤的他,慢慢地張開眼,刺目的陽光照在他流著血的額角,看來格外的觸目驚心。他團上眼,額頭瘋狂的抽痛,腦子裡只聽見一道女性柔軟嗓音的聲聲呼喚,他抱著自己的頭,痛得令他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阿邁……阿邁…… 別叫了!被這兩個字追逐的他,無法閃躲,無法逃避,是誰?到底是誰?他欲裂的頭際,閃過一道模糊的人影。他的額際流下了涔涔冷汗,俊逸的臉龐因痛楚而糾結,腦海裡那張迷濛的臉龐停止了聲音,只帶著溫柔的笑意看著他,似乎她已這麼看了他許久,許久……母親?!他的腦子莫名地閃過這個名詞,他愕然地鬆開了手,在無際浩瀚的記憶荒海中抓到了一塊浮木。「先生,你到底怎麼了!」他是經過這條山路的路人,目睹了這件車禍發生的經過,幸好這位先生技術好,方向盤一轉,及時撞上大樹,否則那位摩托車騎上一條小命早就沒了。他張開眼,察覺到手裡握著的異物,他攤開手,看著掌內的項鏈。 「邁」,他的指尖撫過那龍飛鳳舞的字,輕聲念過,熟悉的字體,從根深的記憶之河浮了上來,他的手不可自抑地微顫了下,這上頭的字是他親自寫下的,他像是從一場表象平靜的夢裡乍醒。被擠壓的記憶再次被挖擊後,恢復了原有的波長,他想起了全部的事情。將鏈子掛在頸間,他炯亮而銳利的眼望向窗外,數秒後,他沉下眼,已有了決定。 *** 簡單的包紮後,他回到了公司,額際和衣服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但仍引起眾人的驚呼。「總裁!」一見到他這副樣子的秘書喊道。 他停下腳步。「什麼事?」 「您沒事吧?!」 他微微一笑。「沒事,謝謝你。」 他的回應讓秘書嚇了一跳,甚至紅了臉,因為總裁從沒對她笑過。 進到辦公室,他撥了通電話到美國。 「是我,宣其邁。」他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抽氣聲。 過了一會兒,對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什麼事?」 「我母親呢?」當初,他和母親被接回台灣。不料途中發生車禍,他喪失了記憶,母親也行蹤不明。「在車禍中死了。」 宣其邁的頭暈眩了下。「葬在哪裡丁』「美國。 「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很抱歉。」若不是他要宣其邁回台灣,接掌他的事業,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講清楚!」宜其邁的胸膛劇烈地起伏,因那人口氣裡的淡漠。 「你是私生子,沒有權利繼承這一切!」一道女音劃破他們的對談。 宣其邁回過頭,凌厲地瞪著他喊了五年的母親。 「車禍是你主導的?」他瞇起眼,眼底有危險的火光。 雍夫人不自覺地退了下。「不是,車禍是意外,我只是利用你的失憶,重新塑造一個全新的你。」宣其邁銳利的眼盯視著她,要著穿她是否有所遮掩瞞騙。 「她沒騙你。」電話傳來了衰老的聲音。 「你呢?你也參與了不是嗎?」宜其邁冷關。 「孩子。』對著這陌生多過於親暱的兒子,雍父除了自責,還是自責。 「我不是,我姓宣。」他一語撇清了所有的關係。 「你父親是被我逼的,你別這麼對他。」雍夫人極愛丈夫,所以才會對文夫的出軌耿耿於懷,無法見容於他所犯下的情債,和他所生的兒子。「他只是一個遲暮的老人,你別逼他,要怪就怪我。」雍夫人無比強悍地說道。「怪你,能還回我母親嗎?」他掛上了電話,切斷了父子間的聯繫。 「你要去哪裡?!」雍夫人喊住了正開門的他。 「這裡是雍氏集團,而我不願再作你的賺錢工具。」語畢,他甩上門,離開這個囚禁他五年的地方。*** 秋日的陽光,在午後時分,仍是灼人的。 走出雍氏總部大樓的宣其邁,回過頭,看著高聳入雲的高樓,黑漾的眼中,沒有戀棧,只有恣意的瀟灑,極俊美的臉龐在陽光下,像最完美的雕像。這五年軍事化的嚴格訓練,只為讓他成為雍氏的接班人,難聽一點就是一個賺錢機器,宣其邁掛上墨鏡,勾起嘲諷的唇角。商場上無情的掠奪,已成了他新的性格,眼底的冷漠要完全去除,已是不可能,昨日的直其邁已被啃食得剩下一副軀體和一顆僅存不多的良心,今日的他,已擺脫不了鷹集似的雍維京那冷清的血液在他體內流竄。宣其邁發動了車,墨鏡遮住他銳利的眼,黑髮在風中飛動。權力,是一種可怕的瘟疫,他不否認,他愛上了駕馭金錢的快感,就像他身下的跑車,那瞬間的高速,總是輕易地能刺激每一個不安定的靈魂。但他不會回頭,他只為自己戰鬥,他有他的戰場。 他撥了通電話到美國矽谷,他的創業夥伴比爾以一向高分貝的聲音來歡迎他,在他失去記憶時,在美國的幾年期間,他用自己的智慧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開了家軟體公司,成績斐然,這些年上了市,股價也翻了好幾倍。有了退路,才能瀟灑地離開,也許在一開始,他就潛藏著一份危機感,促使他另創新機,另辟一個全新的疆域。銀色的跑車,在一棟西班牙小別墅旁停了下來,高性能的煞車裝置,安靜得像不曾來到一般。宣其邁下了車,遙遠的天際忽然飄來了幾朵雲,讓天氣更顯涼爽,正要敲門的他,手一推,門竟被推了開。「你正等著我的到來嗎?」他微微一笑,從容地進門。 走在鵝卵石鋪成的石徑上,宣其邁遠遠地就聽見一聲女性的嬌斥聲。 「雍維京,你這個可惡的男人!」他挑起眉,抿起一道有趣的笑。「有人正在稱讚我啊!」循著聲,他慢慢走近。愈來愈大,紙張被狠狠撕裂的聲音夾雜著咒罵,清晰地傳送他的耳內。「有人在嗎?」他倚著柱子,笑看著眼前一勝憤恨的女人。 熱烈的陽光和怒意在她生動的臉龐上跳動,顯得生氣盎然。 熟悉的聲音,讓秦紅毓驚訝地抬起了頭。「你!」 睜大的雙眸,看著眼前笑容可掬的男人。 「不認識我了。」他搞下墨鏡,大刺刺地坐在她的身旁。 秦紅毓仍然不可置信地瞪著他,那雙笑眼盛滿了燦爛的顏色,明明是一片的明亮,卻炫亮得教她無法直透。「你撞昏頭了?」她皺著眉,對眼關的一切和身旁的男人感到不可思議。「是啊!」他摸摸頭上的繃帶。 她這才注意到他受傷的頭部,俏勝瞬間白了。 「你沒事吧?!」她的手撫向他的繃帶。 「我不知道。」他摟住她,將頭靠在她的肩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她皺眉地垂下頭,在看見手上還拿著的紙張時,乍然的喜悅突然中止,秦紅毓霍地一聲將手中被撕得破碎的紙張甩向他的臉龐。「你這個可惡的男人」她朝著他怒吼。 「你太過分了!竟派人調查我。」她杏目圓瞠,興師問罪。 他的黑眸心虛地閃了閃,不承認也不否認,就用他俊美逼人的臉龐無辜地對著她。「花蝴蝶!原來你心中是這麼想我的,難怪你只保意將我當成一個情婦。」她氣忿難當,劇烈起伏的胸脯每一下震盪,都是不甘。「誰寄的?」他的眼冷了下來,還須問嗎?一定是雍夫人為了讓她徹底死心心而拿出的殺手鑭。他不想趕盡殺絕的,但她一旦惹上了他,他必將復仇,知己知彼,他瞭若指掌整個雍氏集團的運作狀況,想跟他鬥,無疑是自我死路。看著他的臉龐陰沉了數分,秦紅毓備感委屈,她咬著下唇,喃喃說道:「你知道,思念有多磨人嗎?來到台灣時,我始終尋不到你,屢次的挫敗和夜裡寂寞的孤單,我能向誰傾訴,我只能藉著酒精來麻醉感官,才能撐過一天又一天,但是你卻依此來定我的罪,我——」她便嚥了下,抬起頭時,才發現又被他摟人懷中。「對不起。」他抱著她,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不安的靈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