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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茗琇    


  展辛純一句話也沒說,她只是冷冷地注視這一幕,然後鬆開女兒的手,飛快的衝出門去。

  方盛平顧不得自己衣衫不整,醉意盡消地追出了門外,當他奔下樓時,下著大雨的街上已不見她的蹤跡。

  「辛純──」他大聲的吼了一聲,冷風貫穿他的身體。他踉蹌地往後一倒坐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蒙住臉,沮喪而狼狽地痛哭。

  他知道,這一次,他很可能真的失去她了──

  他從沒有如此憎恨過自己,他發了瘋般猛搥自己的頭。他好恨自己啊!

  O。O。O。

  當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展辛純佇立在徐明皓家門前時,他一時震驚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更令她驚訝的是她的話──

  「和我做愛,你不是很喜歡我嗎?來,和我上床吧!」她上前猛地一把抱住他,在他還不知作何響應時,她腳一軟,暈了過去。

  一個小時後,他坐在床沿,望著剛泡過熱水澡,裹著白色毛毯,盤坐在床上,拚命抽煙沉默不語的展辛純。他揣測著直視她憂鬱的臉龐,煙霧自她指間緩緩冉冉上升,瀰漫在他倆之間。

  「妳方才說妳走了兩小時的路到我這兒,為什麼不搭車?」

  她啜著手裡的咖啡,從杯沿望他,「我忘了帶皮包。」

  「忘記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關心地凝視著她,她雖看來平靜,但指間的煙卻微微地顫抖。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猛地放下杯子,傾身過來推倒他。她壓住他的身子,褪去毯子,赤裸著身子。

  「和我做愛──」她幾乎是命令的。

  他被她赴戰場似的目光惹笑了,「我真是受寵若驚!」

  她沒理會他的諷刺,自顧地往他臉上胡亂吻著。然而他並沒響應,像個木頭人似地,只是躺著隨她去吻。

  當她一個人努力地扯著他的上衣時,那糾結的扣子阻礙了她。他不打算幫助她,她暴力地扯掉那些扣子,然後拚命地吻著他的胸膛,然後突地僵直身子,挫敗地貼住那片胸膛,放棄荒唐的念頭,停止了動作。

  她趴在他身上貼著他的胸膛,聽見他規律的心跳聲,緩緩地說:「他和別的女人上床,在我們的家,我的床上,我女兒和我的面前。」她冷靜地,一字字地說著,彷彿在說著不關自己的事似地。

  他感覺胸前一片濕熱,他知道她哭了。

  「為了那混蛋,我沒有了青春,失去自己的生活,壓抑自己的感覺。這就是我得到的,這就是我得到的報答。你說,我是不是全世界最笨最傻的女人?」她喃喃地說著,雙肩因哭泣輕輕顫動著。

  「噓──別說。」他拉過毯子,輕覆在他倆身上,輕輕環著她瘦小的身子。「妳太累了。睡吧!」

  她的確是好累好累了。

  彷彿自她嫁給方盛平後,第一次真正地想好好休息了。她盡情地在溫暖的懷裡哭泣,哭盡了這幾年的委屈,哭到她昏昏沉沉地睡去了,而不自知。

  她獲得了長久以來,最舒服的一次睡眠。

  而他,瞪著眼,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抽了一夜的煙。

  O。O。O。

  展辛純這一睡,竟睡到快中午了才醒來。

  她揉揉酸疼紅腫的眼睛,看到床頭他留下的字條,她起身拿過字條。

  辛純:

  妳的衣服在烘衣機內。茶几上有錢供妳回去時搭車用。可別再走兩小時路了。我替妳請了一天假。

  有個小小的建議……

  妳若暫不想回去,我有多的房間供妳暫住。若不放心妳的寶貝女兒,就連她一起搬來。不必客氣,因為我是個寂寞又可憐的單身漢,真希望妳和妳女兒來打擾。

  PS1:昨晚真想占妳便宜,可惜我睡著了。

  PS2:我得強調我是正人君子,否則妳恐怕不敢搬來。

  PS3:最後一個PS──我愛妳。鑰匙在桌上。希望今天下班後,還能見到妳。

  明皓筆[/B]

  她微笑地放下紙條爬上床頭,用力垃開窗簾。大刺刺的陽光灑落她身上。

  雨停了,連下幾天的雨終於停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覺得今天有些不一樣。

  似乎有些死掉的東西在體內萌生。她應該還會為昨夜的事而沮喪,但,相反的,她竟有種要發芽似地興奮感;一種掙脫了什麼似地歡喜。

  她知道她真是徹徹底底的醒了。

  她從不知道窗外的景色,是如此的好看而動人。

  她告訴自己,她會完全的不一樣。

  一個新生的展辛純。

  O。O。O。

  一星期後,這天,展辛純在下班後,和哥哥展文鋒坐在西餐廳內,啜著咖啡,談著心事。

  當她聽完展文鋒近日遇著的荒唐事,她睜大雙眼,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樣。

  「你是說,上次我在你家見著的女人不是施燕燕?而是一隻千年貓妖?老哥,你科幻片看太多了是不是?」

  「起先我也不信。」他緩緩吸了口煙,眉頭緊鎖著,「但是捉妖的那天,她的眼珠子竟然變成了綠色,況且,她自己也承認她不是施燕燕──」

  「哦?」她往椅背一靠,張著嘴不敢相信地搖頭,「太──太不可思議了。」她沒聽過比這更荒唐的事了。

  望著哥哥,她發現他瘦了不少,那眸下的黑眼圈,顯示出他幾日來的失眠。她掠過額前的髮絲,並捻熄了煙。

  「那麼真正的施燕燕呢?」

  「和以前一樣,躺在醫院病床上。唯一不同的是她腹中有胎兒。」他苦澀地笑了,「真諷刺,我不知道這孩子是我和誰有的。施燕燕?或是那隻貓妖──」他感慨且心酸,「醫生說她沒有生孩子的能力。因為她根本不能行動,她只會呼吸而已;也許要動手術把孩子拿掉,醫生等著我簽同意書,否則一旦胎兒更大了,手術的危險性亦更高,但我就是無法簽字,我──」他懊惱地抱住頭。

  他對這孩子有感情,更矛盾的是,他強烈地想念和那隻貓妖共度的許多時光。矛盾,太矛盾了!那不單只是因為她有施燕燕的容貌。

  「真遺憾──不論曾附在施燕燕身上的是什麼,但我想她並沒有害過你什麼。奇怪……她圖個什麼呢?起碼我知道小燕和她處的非常好,那種感情不像是假裝的。」

  「她說,她愛我。」

  「那你們又何必逼走她呢?」

  「老天……她不是人啊!何況很可能是她害燕燕變成植物人的啊!」

  「我可不這麼想!」她聳聳肩,「如果她真要害她,又何必等了五年才上她的身?」

  他揚眉瞪她一眼,捻熄了煙,「妳幹嘛老是幫她講話?」

  她微笑地歎口氣,抿抿唇,撐起下巴凝視窗外霓虹閃爍的夜景。「我只是覺得,覺得只要活的快樂就好,是非又何必分的太過清楚?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快樂嗎?何況有時人比畜生還不如,你不覺得嗎?」

  「方盛平打了好幾通電話找妳。妳不打算回去嗎?」

  她搖搖頭。「我對他已經死心了。」

  「妳現在住哪?」

  「住公司一個男同事家裡。」

  「不怕人家講閒話嗎?」

  「不怕。」她笑著又抽出根煙點著,「也許當個壞女人,自私、任性,才能得到更多的快樂。我寄了一份離婚協議書給他。我不想被他綁住,我想過自己的生活。」

  他凝視著眼前打扮光鮮、一臉自信,完全不同於前些日子的妹妹。她真的變了。不過,似乎快樂多了;反觀自己,悶悶不樂的生活。

  「也許我該學學妳,別管別人怎麼講,別管那些是是非非,只過自己會快樂的生活。」

  她燦爛一笑。「沒錯!」

  他落寞一歎。「妳知道嗎?我後悔失去了她。不論她是什麼,她的的確確能將快樂帶給我,可惜,一切已經太遲。道長將她弄的魂飛魄散,我再也見不到她。」他記得她最後那痛心憤恨的一眼,他將永生難忘。

  她握住哥哥的手,正打算開口安慰他時,卻聽見服務員廣播有展文鋒的電話。他於是連忙起身到不遠處的櫃檯拿起話筒。

  「喂,我是展文鋒。」

  「文鋒!」那焦急的喊聲是他的母親。

  「媽!什麼事?」

  「你快回來。不得了了!警察捉了一個叫大黑的男人,那人受王菲雯指使開車撞施燕燕!老天,五年前的車禍也是他撞的──你快回來啊!家裡擠滿了警察,快──」

  他震驚地握著話筒,好一會才匆忙地掛上電話,和展辛純一起奔出餐廳,跳上車,往家的方向急速駛去。

  O。O。O。

  警察在作完了筆錄離去時,已經近午夜了。送走展辛純後,展文鋒回到空蕩了的大廳。顯然父母在折騰了一天後,已經回房休息。

  他踱上樓去,走進女兒的房間。小燕一見父親進來了,馬上翻身拉起被單,閉上眼佯裝沉睡著。他關上書桌前開敞的窗,對著夜色疲倦地吐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她沒睡。自從那夜後,她便不再理他。在她小而天真的腦袋裡,很簡單地認定是他們所有的人害媽媽又躺回醫院。她不懂什麼妖啊、人啊,她只知道那個經常帶著她出去玩,陪她做功課的媽媽,如今只是一個不笑不哭也不睜眼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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