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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名秀    


  阿瞳撫著左頰,那兒還熱辣辣地,他竟為了葛雪貞而甩了她一個耳光!

  阿瞳好氣。從來沒人敢打她、罵她。而這些,唐浩群都做到了。就為了她說錯那句話。

  實在太可惡了。她絕不原諒唐浩群,絕不!氣憤的淚水濡濕了她的雙頰。

  她猜唐浩群會來哄哄她、安撫她的。

  而她也想好了要怎樣向他哭訴她有多難過。

  除非他求她,否則她絕不先原諒他。

  然而等到近十二點了,唐浩群仍未出現。

  阿瞳氣得撥了越洋電話要向爸爸告狀。

  「阿瞳呀——」康兆立又驚又喜。「什麼事呀?乖女兒?」

  「爸爸——」眼淚又湧了上來,聲音哽咽地。

  「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

  「是——是——」

  不行,阿瞳打住了話,她不希望唐浩群被爸爸罵。那樣,他一定會更討厭她,於是她支吾了半天。

  「怎麼啦?阿瞳乖,別怕,快說呀。」

  女兒一哭,康兆立比誰都緊張。

  「沒有——我作了個噩夢,夢見被人甩了一巴掌。」

  「傻瓜,夢是假的嘛——」康兆立放心了。他還以為誰吃了熊膽敢欺負阿瞳。「阿瞳別怕,沒人敢欺負你的。天塌下來有你老爸頂著,別哭了好不好?」

  「唔——」她揉揉眼,擤擤鼻涕。「爸!你真好,你最疼我了。」

  康兆立格格地笑。

  「爸,我撿了一隻貓來養——」

  「唉,你要貓去買就行了嘛!幹麼用撿的?」

  「人家都已經撿了嘛!」

  「好、好,你高興就好。你為它取什麼名字?」

  「『樂樂』。」

  「好、好、好名字——」他卯起來討好女兒。

  阿瞳破涕為笑。「爸,都是你把我寵壞了啦——」

  「開玩笑,你生下來就是給我康兆立寵的。」

  康兆立在世上最疼的,除了阿瞳早逝的媽媽外,即是阿瞳。他不惜得罪他的原配,被自己親生兒子唾棄,整個人和心思還是全放在阿瞳母女身上。

  阿瞳的生母——袁瞳。

  在模特兒圈出了名,比康兆立年輕十五歲。生下阿瞳沒多久即因骨癌早逝了。

  康兆立一度痛不欲生,興起厭世的念頭,然而,小阿瞳給了他活下去的動力。

  他靠阿瞳一日日地成長,懷念死去的袁瞳。

  「阿瞳——」康兆立突然認真地道。「你是爸世上最重要的人了。你要什麼,爸都會給你。」

  「爸——」阿瞳知道爸是真的極為寵她。「我什麼都不缺——」她說。心想:只缺唐浩群的愛。然而這卻是父親無法給她的,她也明白。

  和父親通過電話後,心情也較平靜了。

  這時,唐浩群終於來看她。

  「還在哭呀——」他坐到床邊椅子上,看她腫著眼、紅著鼻的模樣。

  阿瞳坐在床上,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唐浩群伸手碰了一下她腫起的左頰。「對不起——」

  「原諒你。」她吸著鼻子笑了。她是沒法子和唐浩群生氣的。

  「明天去向雪貞道歉好嗎?」

  芯瞳鼓起腮幫子。

  唐浩群提醒著。「別忘了,是你的貓先闖禍的。」

  阿瞳睨向他,嗔道:「好嘛,好嘛!」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唐浩群。

  她乖乖地妥協了,不是因為她當真認為她有錯,只不過因為唐浩群要她道歉,她即道歉,道一千次歉都無所謂,只要令眼前的唐浩群開心,那就夠了。

  是的,她,袁芯瞳是千金小姐。然而只要是能討唐浩群開心的事,她甘願擲萬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唐浩群見她似有反省的意思,心疼地摸摸她的頭,然後跑去冰箱拿了冰塊,用毛巾包好。

  回來時他坐在阿瞳床邊,阿瞳面對著他坐在床上。

  他用冰毛巾替她敷著腫起的左臉。

  「還疼不疼?」

  阿瞳搖搖頭,張著一雙大眼睛。

  她問他。「你是不是喜歡葛雪貞?」

  他愣住了。「為什麼這樣說?」

  「你老是為了她罵我!」她無辜地說。

  「是你的錯,當然罵你。」他笑著瞪她,搖搖頭、歎口氣。「阿瞳呀!你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些、成熟些?別老是這樣長不大。」

  「我十九歲了!你別老說我長不大,我不再只是你的小妹妹了。」

  她像在宣示什麼似地。

  唐浩群望著一臉認真的阿瞳。

  她俯下頭,輕聲說:「我已經懂得愛人了——」

  ***************

  今年的秋天特別長。

  入夜了,吹進房間的晚風竟然還有些悶熱。

  唐浩群發現,向來不解世事、天真的阿瞳,眼底竟有了一抹淡淡的憂愁。

  她有了喜歡的人嗎?他猜測著。

  他並不知道,教阿瞳發愁的人,正是自己。

  第四章

  唐浩群一連幾天晚睡,只因一門極重要的古典文學科考試;教授筆試完得口試,只要口試拿不足八十分,即予重修。

  繫上每個人都很緊張,向來功課頂好的他,這回也同樣擔心,每天徹夜做筆記、查資料,為的就是這一天。

  每回阿瞳找他出去,他只有推拒,要她耐心等這考試過去。

  這一天一大清早,唐浩群仍在睡夢中,即被腳步聲吵醒。他睜開眼,看見阿瞳推門進來。

  他還未來得及問什麼,阿瞳即佇立在門口,正經嚴肅地跳起一種滑稽、類似宗教儀式的舞蹈。

  唐浩群看著她踮起腳尖轉了幾個圈,然後像個非洲土著走路的方式,略外八字形再加上仰頭低頭前進後退,看來實在夠好笑。而更可笑的是,她跳的舞步似鴕鳥求偶般,她卻能一臉嚴肅、不發一語地跳完。

  唐浩群已經禁不住在床上大笑出聲。

  跳完後,阿瞳做了個芭蕾舞的謝幕動作,然後笑嘻嘻地跳上他的床;一如小時候般,自然地賴在他的床上。

  「這是祈雨舞也!」她跪坐在床上,認真地仰著臉告訴已笑得合不攏嘴的唐浩群。「可以帶來好運哦!」

  「老天——你從哪學來的?」

  「探索頻道。」

  「你快變電視兒童了。」他捏捏她的鼻子。哪有人穿睡衣、睡褲跳祈雨舞的。

  阿瞳極具信心地說:「你今天考試一定滿分!」

  「嗄?這麼有信心?」

  「當然!」她信心十足地昂起頭。

  「就因為你跳了一支祈雨舞?」他挑眉微笑。

  「當然。」阿瞳甩甩長髮。

  「拜託——」他取笑她。「還好你不是半夜跑進來跳,要不然準被你嚇死。」

  阿瞳「哇」地大叫一聲,鬧著要揍他。

  「可惡,可惡,人家學了很久哪!」她當然不是真的生氣,不過是半撒嬌地捶他。

  唐浩群故意任她捶打,也不頂認真去阻止她的花拳繡腿。

  阿瞳得了便宜又賣乖,惡狠狠地逼近,不一會兒即把他制伏在身下。兩條粉嫩的腿掛在他的腰側,一頭又柔又香的秀髮搔著他的臉側。

  這本不稀奇。他倆自小便這樣玩在一起。

  而這回,在阿瞳又打又撒野過後,紅著臉俯視著他時——唐浩群突然深刻地感受到身上的軀體令他心思恍惚。

  在阿瞳一雙晶亮眸子的凝視下,有一股異樣的感受,令他沉默下來。

  阿瞳香汗淋漓,仍是笑著。她看不出他的困惑和尷尬。

  她只覺得他那頭亂髮矗立著,十分好玩,他剛睡醒的惺忪模樣和平日正經斯文的臉相比,特別逗趣,特別不設防。

  「不抵抗啦?」她笑他。「認輸了吧?嗯?」

  突然,她低下身用力一把抱住他。「我們和解好了。」

  她猛地在他頰上印了個紮實的香吻,還故意弄得「嘖嘖」有聲。她覺得好玩,他卻突然有一股悸動,猛地將她一推,誰知用力過度——

  「哇啊——」

  她慘叫一聲,「咚咚」滾到地上。

  「你發神經啊!」她狼狽地撫著摔痛的屁股。

  見她痛得嚎叫,唐浩群忙下床扶住她道:「有沒有怎樣?」

  阿瞳噘起嘴。「好心一大早跳祈雨舞給你帶來好運,結果被推到地上。」

  「好啦、好啦!我是開玩笑的嘛!」他安慰地拍拍她的頭。

  「那好——」她乘機要脅。「今天考完試陪我去吃雙聖冰淇淋。」

  「好、好、好!」他拉她起來。「現在我得換衣服上學了,你出去吧。」他推她出門。

  「你可別忘了哦!」她興奮地叮嚀。

  「好。」他笑著保證,隨即關上門。

  她扯著破鑼嗓子在門外喊。「我在家等你哦——」

  ***************

  唐浩群考完試,並沒立即回家赴阿瞳的約,他先和葛雪貞上街挑禮物。

  阿瞳生日快到了,他還拿不定主意送什麼好,於是央求葛雪貞陪他挑選。

  「這個好嗎?」葛雪貞指著櫥窗內的一個洋娃娃。

  「唔——不行。」他搖頭。「她已經不是小女生了!」唐浩群有所感慨。

  早上他頭一次驚覺;芯瞳真的不再是那個可以和他在床上打鬧的小孩了。他有點莫名的失落感,彷彿失去了什麼,卻矛盾地有一絲絲難言的悸動湧上心頭。

  葛雪貞注意到他臉上複雜的表情,彷彿有著困惑。

  莫非,他和阿瞳有了什麼進展?她不安地想著,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浩群,最近班上有個男同學對我表白,想要我當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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