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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迷蝶 守之榆滿臉寒霜地走進四宜書屋,方慕平叫苦連天,一個晴妹他就難以擺平了,現在又多一個脾氣不好的娘。 「伯母,」善於察言觀色的上官晴發現未來的婆婆心情不佳,忙道:「你們母子難得聚首,一定很多話要聊,夜深了,我先回艷棠樓休息。」 守之榆瞪了上官睛一眼,並不回答。 往艷棠樓娉娉婷婷地行去,上官晴不懂,伯父視她如珍如寶,伯母為何卻拒她於千里之外?自己沒得罪過那死老太婆呀! 上官晴臉色陰鷙,小女子報仇,三年不晚,等她坐上方少莊主夫人的寶座後,瞧她怎麼收拾守之榆這個臭婆娘! 「平兒啊!」上官晴走遠後,守之榆試探地問道:「你喜不喜歡上官妮子?」 方慕平嚇了一跳,連忙澄清道:「我只把她當妹妹,娘別誤會。」 守之榆放下心中大石,原來兒子不喜歡上官妮子,品味跟她真像,不愧是她的獨生子,母子真有默契。 守之榆皺眉說道:「你既然不喜歡她,就該馬上拒絕才是,怎麼反過來溫言解慰?如此一來,誰都以為你對上官晴另眼相看。」 一臉無辜的方慕平辯解道:「女孩子怎麼禁得起疾言厲色呢?我對每一名女子都是抱持同樣的態度,並不光對晴妹如此而已。」 他以謙謙君子自許,從不對人惡言相同,即使他不喜歡上官晴,也不曾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因此造成上官晴誤以為他對她情有獨鍾。 原來平兒只是出於好教養,才會待那上官妮子彬彬有禮,上官妮子竟然以為自己在平兒心目中佔有一席之地,真是蠢到沒藥醫了。 守之榆提醒兒子道:「平兒,不瞞你說,上官妮子是你爹內定的兒媳婦,你若不想要這門親事,最好趁早去跟你爹說清楚。」 方慕平一聽,嚇得酒全醒了,顫聲問道:「娘,您別跟我開玩笑,爹怎麼會想要撮合我和晴妹呢?」 她拋給兒子一記白眼,道:「誰有閒工夫跟你說笑?要不是把上官妮子當未來的兒媳婦,你爹怎麼會讓上官家的女兒在方家待上一年半載?你雖然住在竇府,家裡的情況也該略知一二吧!」 方慕平想想有理,看來娘也不甚喜愛晴妹,他趕忙搬救兵,哀求道:「娘,我不要娶晴妹為妻,您幫我和爹說清楚好嗎?」 守之榆怒不可遏,道:「哼!我說的話,他幾時聽過一句半句?他方家的尊親貴戚,哪容得我批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方慕平暗罵自己糊塗,忙給母親斟杯酒,讓她消氣。「爹沒別的缺點,就是比較袒護親戚些,一表三千里,我到現在都搞不清楚上官家和方家的關係是從哪開始牽扯呢?晴妹不是什麼尊親貴戚,爹哪有為她得罪您的道理呢?您快別生氣了,這件事我自己和爹說去。」他知道怎麼討母親歡心。 總算這還像句話,守之榆將酒一口飲盡,「平兒,你不想娶上官妮子,我不反對,可是你到底什麼時候才生孫子給我抱啊?我在你這把年紀的時候,兒子都十幾歲了,你到底在蘑菇什麼?」 「感情之事,貴乎自然,實在勉強不來……」想起墨痕,方慕平歎了口氣,聲音中不勝淒楚惆悵之情。 不等兒子把話說完,守之榆插嘴道:「你想說姻緣天定嗎?前陣子我拿你的八字去給人批命,算命仙說你這陣子紅鸞星動,娶妻有望,你最好趁這個時機,打著燈籠半夜也去把妻子給找出來。」 她話匣子一打開就會滔滔不絕,「這位算命仙外號叫吳不知,據說他為了一窺天機,不惜把肉眼刺瞎……」 方慕平揮手截斷她的長篇大論,歎道:「娘,您別再催我了,明天是爹的好日子,您早點回房歇息吧!」 「今天暫且放你一馬。」看著兒子一臉倦色,守之榆捨不得再逼他。 走出四宜書屋,守之榆輕歎出聲,她豈不知兒子不肯娶妻的真正原因?還不是為了個丫環!那丫環叫什麼來著?墨痕!墨痕丫環鐵定是狐狸精轉世,迷得兒子魂不守舍,難不成兒子為了她終身不娶?守之榆好生煩惱,該怎麼勸平兒呢? 第三章 站在「問情坊」前,秦雲漪躊躇再三,該不該進去?若被翠姨知道她來過這種脂濃粉膩的風月場所,翠姨氣也氣死了…… 方家莊門禁森嚴,非持有莊主寄發的帖子者,皆不得進入,她哪來的請帖?她人來到了杭州,卻只能望著方家朱門上的銅環歎氣。 吃了閉門羹,她該打道回府嗎?秦雲漪搖了搖頭,不行!了凡師太打破了余雪庵的功德箱,湊足銀子給她當盤纏,以便她啟程尋兄,她不能辜負了凡師太的厚情重恩,她一定要進方家莊見大哥哥。 鼓起所有的勇氣,秦雲漪舉步跨過問情坊的門檻。 「大姑娘來這種地方做什麼?快出去!」 問情坊的管家游嬤嬤大聲呼斥秦雲漪,叫她馬上滾。 「我想見柳姑娘。」秦雲漪提出大膽的請求。 游嬤嬤嗤笑道:「王孫公子來到問情坊也未必見得到盼兒,你又算哪根蔥?找盼兒又有什麼事?」 「貴坊的柳姑娘被人褒為杭州花魁,一手琵琶彈得珠鳴玉濺,無人能及,也不知道是真有其事呢,還是浪得虛名?」 秦雲漪說完,心裡直念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這麼說實在太無禮了。 游嬤嬤氣得臉都綠了,指著秦雲漪的鼻子大罵道:「莫非你想爭奪花魁封號?點花魁不是掄擂台,要爭也得等到明年元宵夜。」 秦雲漪急得連連擺手,說道:「我不是要爭奪花魁封號,我只想和柳姑娘切磋琴藝,比比看誰的琵琶彈得好。」游嬤嬤臉色緩和下來,斜眼看秦雲漪衣衫襤褸,滿面塵土,她冷哼一聲道:「我勸你別自取其辱了,盼兒的琴藝絕非浪得虛名。」 「彫蟲小技,何足掛齒?嬤嬤謬讚,倒教外人笑話了。」 濃烈的香味隨著柔膩的聲音飄來,柳盼兒蓮步姍姍,拾階而下,走到游嬤嬤身旁上上下下地打量秦雲漪。 游嬤嬤嘮嘮叨叨地數落著,「盼兒,這種人理她做啥?你有空就去招呼朱爺、苟爺、牛爺和馬爺,他們都伸長了脖子等著見你。」 懶得理會游嬤嬤的叨絮,柳盼兒裊娜纖柔地走向秦雲漪,巧笑嫣然地問道:「這位姑娘怎麼稱呼啊?」 秦雲漪微一遲疑,答道:「我叫逸雲。」 她再不通俗務,也知道不能以真姓名示人,匆促之間,她只想到將「雲漪」兩字顛倒過來,就叫「逸雲」吧! 柳盼兒也不笨,她知道「逸雲」不是挑戰者的真名,因此譏嘲道:「這麼快就取下花名啦?好,姑娘既然要比,盼兒奉陪到底。」 游嬤嬤眉頭一皺,道:「慢著!是光比試呢,還是下賭注?」 游嬤嬤看得出秦雲漪有所為而來,不先說清楚,莫要三十老娘倒繃嬰兒,反而中了這小姑娘的詭計。 秦雲漪回答道:「賭注很簡單,如果我贏了柳姑娘,從此間情坊的絃歌應酬,不論內場或是外場,由我先挑選,我若不接,再由其他姑娘上場表演。」 這就是秦雲漪來到間情坊的理由,她記得翠姨說過,大戶人家慶壽都會安排歌舞助興,方家莊應該也不例外,據說都是技壓群芳的杭州花魁柳盼兒進府獻藝。 秦雲漪暗暗盤算著,如果自己贏過柳盼兒,說不定可以代她去方家莊表演,那不就可以見到大哥哥了嗎? 游嬤嬤心中也飛快地撥著算盤,若這小妮子真有兩把刷子,技高一籌把盼兒比下去,問情坊等於多了只金母雞,其他的教坊趁早關門算了,若是她吹牛,反正也沒什麼大損失,頂多是盼兒白忙一場嘍! 有利無弊,吃下定心丸的游嬤嬤道:「小丫頭們,快拿琵琶來!」 一場龍爭虎鬥,就要開始…… ************** 方煥元五十大壽的生日,方家莊大宴賓客。 才剛過午時,就已有不少客人陸續到來,只見莊內萬頭鑽動,熱鬧非凡,總管方有財指揮著小廝僕役,裡裡外外擺設了百來席。 身著湖縐長衫的方慕平陪著父母站在廳內,揖請客人就座,忽聽得門外鼓樂之聲大作,顯有官府人士來到,他心中一喜,竇大人這麼快就到了嗎? 方慕平匆匆奔出,過了一會兒,他恭敬地陪著一大群人進來,為首的男子年逾六旬,形貌清瞿,氣度高華,正是前兩淮訪使竇天章。 竇天章走到方煥元身前,笑道:「方莊主,我給您介紹,這位是秦夫人。」 秦雲瀚的妻子莫馨蘭低聲吩咐數句,隨行的丫環趨前奉上送給方府的見面禮。 方煥元命總管收下,雙方都沒有說話,一時之間,氣氛有點尷尬。 竇天章笑道:「皇恩浩蕩,特淮老夫辭官,秦大人決定在接任之前,帶著夫人和小姐與老夫結伴來為方莊主賀壽,之後再回涿州官邸上任,慕平也可以一起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