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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迷蝶    


  貧婪的吻落在秦雲漪耳根、眉間,他笑道:「小傻瓜,你把自己都給了我,我怎麼還會懷疑你的感情?」

  這就夠了,秦雲漪眨掉眼淚,露出笑容,即使命不久長,轟轟烈烈地愛過這一回,也不枉來人世間走一遭了。

  **************

  靜候方慕平睡熟後,秦雲漪偷了令牌,斂聲屏氣溜出戀荷軒,掩上堂門,身後響起一名女子的聲音——

  「你要去哪兒?」

  秦雲漪呆在原地,是誰?誰會躲在戀荷軒外面?

  「我是雪泥。」同樣的聲音不問自答。

  暗沉沉的夜色中,秦雲漪看到一名瘦小的女子背靠牆角,臉上的神情莫測高深。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雪泥拉著秦雲漪離開戀荷軒。此地不宜久留,方公子隨時會醒來。

  離戀荷軒有段距離後,秦雲漪止步問道:「雪泥,你在外面待多久了?聽人家說話是不道德的。」有關雪泥的事,之前慕平都告訴她了。

  「偷聽不道德嗎?那偷東西該當何罪呢?」雪泥涼涼地反問。

  跟方公子千交代、萬囑咐,關人關到底,千萬別心軟,只要秦二少的人頭還掛在杭州城門上,他就不能去找秦姑娘。

  秦姑娘一心想去祭拜秦二少,什麼手段都使得出,方公子去戀荷軒找她,等於給了她最好的機會,雪泥光用腳指頭就猜得出秦雲漪會偷令牌。

  不聽雪泥言,吃虧在眼前了吧!雪泥愈想愈惡,方公子吸收的養分都用到下半身了嗎?秦姑娘一使美人計,他就棄甲投降,連令牌被偷了也不知道。

  雪泥怎麼知道自己偷了令牌?她修成了天眼通嗎?

  秦雲漪心下惶然,頓時亂了分寸,鬥不過敵人,就要想辦法讓她變成自己的盟友,翠珂的微言大義在腦海中閃過,秦雲漪索性把令牌交給雪泥,乞求道:「雪泥,幫幫我,我想去祭拜二哥哥。」

  雪泥雙手疊在胸前,哼了一聲道:「我為什麼要幫你?被方公子發現,你不會有事,我卻死定了。」

  男人見色忘友,何況她只是丫環,東窗事發後,方公子捨不得傷秦姑娘一根寒毛,卻絕對捨得拆了她全身的骨頭。秦雲漪動之以情,說道:「他是我二哥哥,我不能讓他成了無主孤魂。」

  見雪泥還是不為所動,秦雲漪想了想,輕聲道:「在你心目中,慕平又何嘗只是主子,如果墨痕沒死,他不就是你姐夫了嗎?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你忍心看他曝屍荒野嗎?」雪泥一呆,一時沒了主意。

  秦姑娘和白癡小女娃長得有幾分神似,理當也是草包一個,雪泥萬萬沒料到秦雲漪品貌秀美,腦袋也不是裝飾用的,裡面該有的東西一應俱全,秦雲漪希望藉由墨痕,喚醒雪泥所剩無多的良知良能。

  「祭拜秦二少是殺頭的死罪啊!」雪泥的口氣鬆動了不少。

  「我不怕,我早就抱了必死的決心。」秦雲漪毫不遲疑地回答。

  「那方公子怎麼辦?你死了,我賭他挨不過三天,就跑去九泉下找你了。」雪泥反問。

  「雪泥,我很想和慕平天長地久,廝守到老,然而,兄妹之情我看不破也拋不開,如果我無法去祭拜二哥哥,我永遠也不能原諒慕平,就算明知道他是愛我,才阻止我去涉險,我也無法原諒他……」說到後來,秦雲漪又紅了眼眶。就算雪泥滿腹智計,此時也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不讓秦姑娘去,她擺明了要跟方公子絕裂,讓她去,卻是死多活少。

  生生別離與幽冥兩隔……都不好!雪泥無可奈何地說:「那好呢!今天我捨命陪女子,跟你去就是了。」

  秦雲漪喜容滿面,長揖到地,「雪泥,我不知道該如何謝你……」

  雪泥截斷她無啥實益的感謝辭,道:「廢話少說,跟我來吧!」

  **************

  「旺仔,那顆人頭的眼睛睜得好大,死不瞑目啊!」

  「什麼死不瞑目,那叫罪有應得,你亂用成語,小心吃不完兜著走!」

  「可不是嗎?張家小伙子替湖盜講了兩句公道話,結果押入大牢,站籠站死了。」

  「也難怪張大嬸哭得眼睛都瞎了,好可憐。」

  「噓!大家心裡嘀咕就好,嘴裡別嚷嚷,否則接下來換我們的人頭掛在城門上。」

  「恐怖哦……」

  老百姓把城門圍得水洩不通,七嘴八舌地品「頭」論足,秦雲漪來到城門下,眼淚如斷線珍珠般順著面頰流下,撲簌簌的滴在衣襟上。

  「你看清楚了嗎?是秦二少的人頭嗎?」雪泥壓低嗓門問道。

  「夜這麼黑,哪看得清楚?既然大哥哥說是二哥哥的人頭,應該錯不了,這種事他又何必騙我?」秦雲漪哭得梨花帶雨,哽咽地回答。

  「咱們燒點錢給秦二少陰間花用,燒完就回去,知道了嗎?」

  秦雲漪流著淚點頭,雪泥摸出火刀、火石,晃亮火褶,再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票,湊在火摺上焚燒。

  紙錢不也是銀票買的嗎?一兩銀子可以買一疊銀票,燒個幾百兩,秦二少在陰間還敢再哭窮,她也沒轍了。至於銀票嘛!她一點也不心疼,反正以後可以向方公子報帳,錢花在秦姑娘身上,方公子絕對付得連眉頭皺也不皺一下。

  火光引來殺氣騰騰的官兵,喝道:「大膽刁婦!光天化……化夜之下,竟敢違背聖旨,替湖盜燒紙錢!」

  雪泥有恃無恐,道:「皇上說不可以燒紙錢,有說不可以燒銀票嗎?」

  一名官兵拿起尚未燃盡的紙灰查看,情不自楚地喊道:「這是財記銀樓發的票子,公認信用最好的財記銀票,燒了多可惜!」

  另一名老成持重的官兵手指秦雲漪,喝問道:「她為什麼連眼睛都哭腫了?還敢狡辯說不是湖盜的同黨。」

  雪泥見矛頭不對,道:「官爺,我妹子的眼睛被煙薰痛了,用手揉才會紅紅的,您別雞蛋挑骨頭,我還有幾張沒燒完的銀票,給您拿去買酒喝。」

  雪泥公然賄賂,寒了一疊銀票在官兵懷裡。

  有錢能使鬼推磨,官兵收下銀票,驅散圍觀的群眾,就不再噤菕C

  曲膝跪地,雙手合十,秦雲漪默默持誦往生咒,為二哥哥祈求冥福,雪泥安靜地立在一旁,不去打擾她。

  一名黑衣男子似不經意地踱步而至,念道:「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霜雪未消。」

  秦雲漪背上登時出了一陣冷汗,詩人把白梅綻放比喻為余雪未消,余雪庵也因庵前有一大片梅林而得名,黑衣男子怎麼會念寫在庵門前的「早梅」詩?

  「你是誰,怎麼會念『早梅』詩?」秦雲漪提心吊膽地詢問。

  「想知道答案就隨我來。」黑衣男子神秘地回答。

  大當家料得沒錯,他的妹子真的來城門口祭拜他了。皇帝明令收喪者死,她還是不計安危地前來祭拜哥哥,膽識不讓鬚眉,真不愧是大當家的妹子。

  「好,我跟你去。」秦雲漪決定孤注一擲,她懷疑黑衣男子跟二哥哥有關。

  「不行!」雪泥大急,拉住她不讓她離開。

  黑衣男子揮手將雪泥震開數步,帶著秦雲漪飄然而去,只一瞬間,兩人的背影已在人群中隱沒。

  雪泥簡直哭不出來,秦姑娘丟了,她想都不敢想方公子會怎麼炮轟她……

  「還不快跟上!」

  那是雪泥熟得不能再熟,卻是此刻最怕聽到的聲音。

  在短短不到一個時辰之間,大出意料之外的事紛至沓來,正如霹靂般一個接著一個,只將雪泥驚得目瞪口呆,方公子來多久了?

  **************

  打扮成黑衣人的胡鈞霆將秦雲漪帶到城外的地藏廟,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殘兵敗將,斜倚在菩薩雕像上的男子劍眉英目,出氣多、入氣少,正是秦雲澤。

  白雲塢口一役,朝廷精銳盡出,湖盜拚死抵抗,混戰中,秦雲澤的狼牙棒戳進秦雲瀚的胸膛,秦雲瀚的長劍也刺穿他的琵琶骨。

  在秦雲澤重傷昏迷的期間,二當家胡鋒霆冒充大當家身份,讓朝廷砍了腦袋。由於湖盜行事隱密,知道首腦是秦雲澤者,惟有秦雲瀚一人,彼時他命在垂危,沒人想到要找他指認一番,胡鋒霆遂得瞞天過海,李代桃僵。

  胡家十三口性命都是秦雲澤所救,胡鋒霆為他挨了一刀,丟了性命,弟弟胡鈞霆無怨無悔,仍跟大當家推心置腹。

  「二哥哥,你沒死,你真的沒死?」秦雲漪撲到秦雲澤身邊,悲喜交集,哭得抽抽搭搭的竟是沒有止歇。

  秦雲澤忍悲強笑,過了良久,才低聲道:「漪兒,二哥哥生怕連累你和翠姨,十年都不敢回家,二哥哥對不起你。」

  秦雲漪拚命搖頭,邊哭邊笑道:「我不怪你,二哥哥,觀音菩薩真的好靈,千處祈求千處應,我每天念大悲咒,求能再見你一面,觀音菩薩果真實現我的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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