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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迷蝶 「雪泥,你在幹什麼?」方慕平來到窗下,抓住雪泥的後頸。她又在聽壁腳了! 雪泥暗罵自己糊塗,早該料到其中有詐,那白癡小女娃昨晚嚷得那麼大聲,方公子和秦姑娘半清不渾的親密,已是莊裡公開的秘密,方公子這時應該正被爹娘和秦夫人嚴刑拷問,怎麼可能約了秦姑娘在書房裡談心事? 這消息又無巧不巧地讓篆香聽到,再好死不死地讓她從篆香嘴裡問出時間地點,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方公子設下的圈套。 「雪泥,舌頭被貓咬掉啦?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方慕平等著雪泥回話。 「方公子,我認栽了,你先放我下來。」 站穩身子後,雪泥把手疊在胸前,清清喉嚨道:「方公子,我是為了您好。」 聽壁腳除了滿足她的偷窺欲外,還能為他好?方慕平長眉一挑,「是嗎?且聽你怎麼自圓其說。」 雪泥徐徐說道:「當我去到余雪庵時,翠珂已經病入膏肓,警覺性卻仍然不低,我從她的口中什麼蛛絲馬跡都問不出來。還好,翠珂喜歡罵人,尤其喜歡罵她家的前任總管秦輝,我找到秦輝後,一切就好辦了。」 回想往事,雪泥小嘴一抬,「秦輝見錢眼開,我才給了他幾錠銀子,他只差沒把秦家祖譜背給我聽。秦輝口中的雲漪小姐和方公子所描述的逸雲,根本就是同一個人,我雖沒見過秦姑娘,七拼八湊,也猜出個大概。」 他莞爾笑道:「多虧有你這個鬼靈精。」 「方公子,您開心得太早了。」雪泥不懂,方公子到底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即愚?探查出逸雲就是秦雲漪,不是問題的結束,而是麻煩的開始呀! 她問道:「方公子,秦姑娘有兩位哥哥,您知道她二哥哥的身份嗎?」 「你跟我說他叫秦雲澤,」感受到雪泥異乎尋常的凝重,他問道:「你為什麼特別提起他?」 雪泥說道:「秦輝說秦二少和反抗勢力過從甚密,蘇州離太湖不遠,若他猜得不錯,秦二少大概當湖盜去了。」 雖然方慕平見慣大風大浪,雪泥的話還是把他的七魂六魄全震出體外,雲漪的二哥哥、他的二舅子竟然是湖盜? 「方公子,」她質問道:「秦大人是官,您也是官,秦姑娘是您的心上人,秦二少卻是您的對頭,如果朝廷要您殺了秦二少,您下得了手嗎?如果您殺了秦二少,秦姑娘她會原諒您嗎?」 他呆了半晌,無奈地回答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 雪泥哀歎一聲,不耐煩地說:「方公子,您別用大道理搪塞我,我不吃那套,我知道您深愛秦姑娘,和秦姑娘在一起,這輩子您才會快樂。」 她仔細分析道:「您絕不會拋棄秦姑娘,她卻可能為了秦二少與您反目成伊,不能和秦姑娘白首偕老,您一定痛不欲生。」 方慕平無言地點頭,雪泥的話說到他心坎裡去了。 雪泥不加多想,腦海中念頭一轉,早已打定了主意,笑道:「方公子,賊老天要拆散您和秦姑娘,我偏偏要撮合你們兩位。」 他心情沉重,沒心思聽她說笑。 扮個鬼臉,她笑道:「方公子,只要秦姑娘離不開您,問題就迎刃而解啦!」 方慕平恍然大悟,驚叫道:「昨晚是你把小魔頭帶來的!」 否則,就算他心猿意馬、注意力大不如前,惹照小魔頭平日撼動山嶽的腳步聲,不可能連她到了門口,他還懵然不覺。原來是雪泥在旁邊面授機宜,小魔頭才懂得踱著腳尖、踩在落葉上以瞞過他敏銳的耳音。 雪泥坦承不諱,道:「白癡小女娃摸黑偷溜出來,想找秦姑娘,這可是天賜的良機,她口無遮攔,又很愚笨,由她嚷出來,效果加十倍。我立刻帶她到戀荷軒,接下來的發展就不需要複述了。」 眼光中射出惱怒之意,他斥道:「雪泥,你居然偷窺我和雲漪私下相處?」 雪泥伸伸舌頭,笑道:「方公子,先別急著秋後算帳,快把秦姑娘娶進門吧!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就算日後有什麼變故,秦姑娘離得開您,也離不開孩子呀!」 方慕平撟舌難下,道:「雪泥,這些無賴之至的步數,是何方神聖教你的?」 老天,她懂不懂什麼叫女孩家的含蓄? 她雪泥天縱英明,這麼低段的步數何必人教? 「方公子,雪泥寧可做真小人,不屑假裝偽君子,若非因為墨痕在世之時,您對她照顧有加,我何必惹得一身腥?」 紅箋、綠波、墨痕和雪泥四名竇府大丫環,各有各自的才情,俱是舉世無雙的好姑娘,四人情逾姐妹,墨痕已死,她的遺願雪泥義無反顧地一肩扛了。 方慕平心下歉然,溫言說道:「雪泥,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雪泥歎道:「方公子,自從墨痕死後,您也傷心很久啦!這就夠了,她泉下有知,一定希望您幸福。」 他自言自語道:「我愛上另一個姑娘,她會不會不開心?」 聽他這話說得甚癡,她歎道:「就是怕您愛鑽牛角尖,我才擅作主張,把墨痕寫的對聯掛在戀荷軒,希望您對秦姑娘開誠佈公。」 方慕平喃喃自責道:「用情不專……我對不起墨痕,也褻瀆了雲漪。」 雪泥脖子一扭,嘴唇一撇,鼻孔裡「嗤」了兩聲,錚錚勸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您聽我說一句公道話吧!」 他素有虛心納諫的雅量,道:「雪泥,直說無妨。」 微微一笑,她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對於墨痕,您一直是憐多於愛,您沒想過要娶墨痕為妻,若不是墨痕死心塌地認定了您,您甚至不會答應收她做側室。對於秦姑娘,您從一開始就是認真的,她是問情坊的歌妓也好、她是秦大人的妹子也好,在方公子心目中,逸雲就是逸雲,四海列國、千秋萬載,就只有一個逸雲,沒有任何人能取代她,墨痕也不能。」 雪泥真摯地說道:「方公子,您不是負心漢,相反的,您是個念舊不忘的癡情人,大可不必把見異思遷的大帽子扣在自己頭上。往者已矣,來者猶可追,如果您真覺對不起墨痕,就把她來不及享用的幸福,留給秦姑娘吧!」 方慕平心中感動,說道:「雪泥,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才好。」 雪泥笑道:「您快去幽蘭榭解救秦姑娘吧!秦夫人想必等著要找您算帳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方慕平急得跳腳,他和雪泥講了半天的話,雲漪一定被秦夫人盤問得難堪極了,匆匆告別雪泥,他趕往風暴的中心點。 「墨痕,你也同意我這麼做吧!你最愛的方公子很幸福,別再掛心他了。」 墨痕的遺願,就是希望方公子幸福。 良久良久,一滴清澈的淚水,悄悄地從雪泥眼角滑落。 ************** 方慕平剛跨過幽蘭榭的門檻,就聽到莫馨蘭的罵聲,「你可來了!」 秦雲漪低頭站在莫馨蘭身後,羞慚得無地自容。 他急忙趕到秦雲漪身邊,守之榆冷不防地伸腳一絆,方慕平險些跌成狗吃屎。 方煥元怒道:「你這王八蛋!還沒拜過天地,怎麼可以圓房?」 莫馨蘭冷聲問道:「逸雲的閨譽讓你給毀於一旦,你打算怎麼收拾善後?」 逸雲?她還沒跟秦夫人說出真名嗎?方慕平望著秦雲漪。她好無奈地搖搖頭,她找不到機會說呀! 莫馨蘭一拍桌子,大聲喝問:「快說!你打算怎麼辦?」守之榆笑道:「秦夫人,先別動怒,我們本來就想請秦大人將逸雲許配給慕平,如今既然小倆口……平兒猴急,我們不等秦大人了,先辦喜事吧!」 莫馨蘭浴火的容顏和緩下來,問道:「逸雲,你可願意嫁給慕平?」 秦雲漪羞慚欲死,咬住了下唇不開口,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還沒成親,卻有了夫妻才能的親密…… 莫馨蘭見她不講話,哼道:「你不想嫁也成,慕平欺負你,我絕對不饒他!」 走到秦雲漪身前,方慕平柔聲央求道:「嫁給我吧!」 若非迫於無奈,哪有人在眾目睽睽的場合中求配?方慕平忐忑不安,雲漪不是普通的靦腆羞怯,他怕她不肯答應。昨夜,雲漪不過肩頭的衣服被褪下一半,櫻唇被他吻腫了,然而,在雪泥蓄意的興風作浪下,如今已變成她和他在床上翻騰打滾,極度的香艷刺激,十足的生猛熱辣,卻與事實漸行漸遠。 守之榆認定秦雲漪肚子被方慕平睡大了,方家一脈單傳,她想抱孫子想得快瘋了,忙不迭地勸道:「逸雲,嫁給平兒吧!昨晚是平兒不好,他霸王硬上弓,你根本拿他沒轍嘛!你沒有錯,誰敢說閒話,我剪了他的舌頭!」 一陣寒慄爬上方煥元背脊,再不改口表明心跡的話,被剪舌頭的就是他。「逸雲,你腹中的孩子是方家的骨肉,我們絕對不會虧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