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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夢媚    


  碼頭保安處倒是有三位保安員,最具戰鬥力的那位沒七十也有七十一了。

  喬公子親自出馬見義勇為,他不是沒有想過,見義勇為的下場必然是當場遭格斃,那大塊頭吃飽了正好拿他鬆筋骨。

  他再看手心裡的字:「速告凌康。」天知道凌康的電話是幾號?還有半個鐘頭船就來了。等他跑出去找到凌康,船都開出百八十里了,還有個屁用。完了,明天的婚禮是砸定了。突然,他很沒天良地想:如果這砸定的婚禮是沅沅與秦龍飛的該多好!

  沅沅!對了,沅沅一定能找到凌康,他那個致命情敵秦龍飛不正是凌康的拜把兄弟嗎?好在當初窮追沅沅時賄賂謝家僕人得到謝家電話號碼,現在正好用來救命。

  凌康從沒有這麼心亂過。

  依依被擄走了。當這一認知進入他的大腦,他足有五分鐘不能思想。

  他的判斷絕對精準。廚房裡還沸著開水,書房裡散了一地的書。依依是那麼愛整潔又細心,她不會扔下這些事情跑出去。

  這些異常現象連普通人都會發覺不對勁,更遑論在黑道上打滾十八年的凌康。現在,唯一可能的解釋是:她被人脅持,突然離開。

  她是那麼嬌弱那麼美,落在壞人手裡……凌康不敢再想下去,他冷峻的眉宇間緩緩集聚久已不見的殺氣,誰敢動她一根手指頭,他會讓誰付出慘痛的代價。

  能夠冷靜下來正常思考之後,他第一個決定是派出所有人手去尋找,包括查探幾個跟他有過節的幫派和最近進入香港的亡命之徒。

  就快到風雲堂了,迎面一輛紅得像團火的汽車直衝過來,凌康身手敏捷地向街邊一閃,車子也「吱」的尖叫急剎住,車輪下塵土飛揚。他沒有揍這司機一頓的打算,因為第一:他沒空;第二:估計這輛車開不出一里至少出十次車禍。

  「凌康!快上車!」

  是沅沅又驚又喜的聲音。凌康側頭望了她一眼,繼續向前走,不出聲。

  沅沅看他這副失神的樣子,猜他多半是發現老婆不見了,她大聲喊他:

  「喂,你老婆被挾持在碼頭,我來找你去救她。」

  上一秒鐘還走在街邊的凌康,下一秒鐘已經坐入車裡。

  沅沅很佩服他的身手,只希望他不會暈車。

  「你坐好了!」

  車子「呼」地一聲飆出去,紅色的車子活像消防車趕著去救火。難得沅沅一面開車還能一面說話:

  「喬楓從碼頭打電話給我,說是依依被人脅持去上海。我剛從風雲堂出來,已經讓阿武帶人先趕到碼頭去了。」

  「謝謝。」凌康的心放下一半,至少知道依依在哪裡,只要能找到她,沒有人能在他的視線中傷害她。

  沅沅奇怪地斜視凌康一眼。

  「從沒聽過哦!謝謝?依依是你老婆不錯,她也是我的好朋友耶!要謝你就謝喬楓吧!」她再瞄凌康一眼,他臉上寫滿了焦慮擔心,她對他的印象突然大大好了起來,安慰道:「喬楓說依依很平安,劫匪對她很客氣。你不用太擔心了。」

  不得了!沅沅突然發現正前方多了輛對開過來的車子,她猛打方向盤,從那輛鬼車右邊急擦過去,兩輛車幾乎是跳了個貼面舞。然後,她從反光鏡中發現那輛車停下來,走出個司機跳腳大罵。再看凌康,面不改色,她真是好佩服他。記得上次在英國發生同樣情景的時候,坐在她身邊的英國同學索性眼一閉頭一歪——昏了。

  凌康記憶著上次讀過的那封信,依依的後父很急切地要她回去。看來她很可能是被她後父的人抓走的。那些人不會對她怎麼樣。那麼,現在應該擔心的事是能否在船開之前趕到碼頭,搶回他的新娘。

  「什麼時候開船??

  「兩點半,還有二十分鐘。」沅沅的腳沒離開過油門,車速升至極限。再過一會兒,她超過了先出發的阿武的車子。

  凌康盯著車內的小時鐘,按這姓謝的的丫頭開車的速度很難再找到更快的了,快到每秒鐘都有機會脫離地心吸引,一步升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依依焦躁地看著大壁鐘,兩點半很快就到了。

  她不是怕被帶走,只是怕失去明天的婚禮。在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在乎,多麼期待明天的婚禮啊!

  兩個相愛的人在天主的祈禱祝福下約定永生不變的盟誓,從此彼此珍惜把握對方的生命,任幸福與美麗如行走的風景鑲嵌人生四季。這種瞬間永恆,兩心相許的幸福她真願意以任何代價去交換。聽著遠處號角的響起,她迅速做出一個決定。

  船拖著長長的鳴笛聲向岸邊開來,向文起身向依依諂笑:

  「柳小姐,我們該上船了。」

  依依嫌惡地甩開他伸過來扶她的手,問:「你們帶我回去,究竟想幹什麼?」

  「柳小姐離家多年,王先生很想念你。」向文把柳依依當小孩子般哄,因為對一筆龐大家業置之不理的人除了是白癡就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想念我?」依依淡然冷笑。「他想念我柳氏總裁的頭銜吧!」

  向文楞了一下,看來這位千金小姐並沒有他想像中的天真單純不解世事。

  「王先生的確有點事跟你商量,我們回上海慢慢談。」

  依依端坐不動,語氣堅決:

  「你們不必費事帶我走,我可以立即寫一張授權書,今後柳氏的事務全權交予王天祐處理。如果你們現在硬逼我走,我回去之後決不會答應你們任何事。並且,我回到上海,要宣佈的第一件事就是:驅逐王天祐及與其相關人等,包括你,脅挾我的向文先生。」

  她的話如切冰斷雪,向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阿成卻猛點頭:

  「好啊!好啊!王先生就是想讓你把總裁讓給他當,你快寫呀!」

  「你滾一邊去。」向文恨不得塞住阿成的大嘴巴。這個笨蛋!事情全穿了只能直來直去,他想財色兼收的計劃只怕也泡湯了。另一個念頭在腦中一閃,他迎上依依淡淡的目光。

  「好,我可以不帶你走,但授權書不能寫王天祐的名字。」

  依依唇角的鄙夷冷笑更深:

  「可以,寫人寫鬼都行,不如……寫你的名字!」

  向文終於收起假笑,她根本看透了他。他笑得再漂亮也掩藏不了什麼。快手快腳拿出紙筆:「寫吧!」

  依依雖然從未在乎過上海的家業,但也十分不願意便宜這個奸險小人。看看四周,凌康還沒有來,只有喬楓頻頻向她這邊張望恨不得衝上來的樣子。她給他一個微笑,對他道謝也請他不必擔心。

  鐵閘開了,已經有人在登船。向文嘴角帶著個志得意滿的微笑,看著一個個字出現在白紙上,這張紙將輕易改變他一生的命運。

  終於,依依寫下最後一個字,向文雙眼發光,緩緩收回持匕首的右手,左手伸出去接這張授權書。突然,依依眼望她身後,眼中閃耀起狂喜的光彩,雙手用力一扯,把手中價值昂貴的白紙撕成兩半。

  向文又驚又氣更心疼,右手的匕首不由自主地直刺出去……,然後,他聽見了一種骨頭斷裂的聲音,他直盯著自己折斷垂下的手腕,「噹」的一聲匕首落地。他滿頭大汗地發現折斷他手腕的高大俊挺男人正冷冷盯著他,傷佛與他有宿世怨仇,這個男人眉宇間的冷酷肅殺之氣令他有血液凍結的感受,與疼痛一起向他襲來。

  依依從長椅上站起,走了兩步,腳下一不小心絆在椅邊的皮箱上,她一點都不必擔心害怕摔倒,凌康一定會展開雙臂接住她的。習慣嘍!

  當然沒有意外,她跌入了一個溫暖強健的懷抱,凌康緊緊摟住了她,他輕輕拂開散落於她臉頰的長髮,想看清楚她有沒有受傷。

  「我很好,你別擔心。」依依說完即發現身邊多了許多風雲堂的人,個個眼巴巴地欣賞纏綿鏡頭。她臉上發燒,急忙想拉開與凌康之間過度貼近的距離。但是凌康環抱住她的腰的手臂紋絲不動。

  十二月的寒風揚起了她的長髮,凌康眼中的光芒柔和醉人。他脫下自已的大衣包住她,並做了一件令她三十年後想起來都會遁地的事——他在人流如潮的碼頭邊——吻了她。

  真是有傷風化。雖然只是借助大衣掩護的一個輕吻,仍換來了四周圍一大片下巴落地聲。

  還是向文第一個大喊出聲:

  「阿成,你死到哪裡去了,快滾出來。」

  阿成的悶鑼嗓子聲調起伏:

  「我……我在這裡呀!救命呀!」

  向文往左一看,見鬼!再往右一看。老天!他究竟惹到什麼大魔星了,至少有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將他攝入近距射程之內。

  沅沅好玩地挨近躲在凌康身後的依依,努力忍住笑,很有義氣地安慰:

  「沒什麼呀!你看都沒有人笑你,別躲了,出來呀!」

  依依鼓足勇氣悄悄偷窺觀眾反應。只見個個表情古怪,彷彿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折磨,肩膀不停抖動。突然,阿武嘴巴一張,發出一聲希奇古怪的吐氣聲,活像誰踩中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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