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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夢媚    


  依依正打算把信揉成一團向牆角的字紙簍發射,突然,信封右下角一抹刺目的鮮紅映入她的眼底。是血漬!為什麼?看樣子沾上去沒多久,難道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也有懼血症,全身打了個寒戰,雪白的牙齒咬住發白的嘴唇。

  她抬起的眼眸正望入了凌康深沉的眼光,他緩緩點了下頭,眼神如海水般變幻不定。

  只看見白色的繃帶還不怎麼樣,現在這些微血漬卻教她心驚膽戰。他的衣袖挽起後一直沒放下,她微顫著伸出手,輕觸他露在衣袖之外的傷處周旁的肌膚,問:

  「很痛嗎?」

  當她冰涼的指尖一觸及他,他所有的自製瓦解冰消,潰散個無影無蹤,她是那麼令他心動。他火熱的手掌捉住了她的雙手,繼而緊緊摟住了她,灼熱的雙唇吻在她嬌嫩柔軟的唇瓣上。

  依依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什麼現象?什麼狀況?老天爺!他真的吻她了……她終於得到他最直接的承諾——他也愛她。她閉上雙眼,全心全意任他帶領去感受心靈深處那份新奇的甜蜜滋味……

  「嫁給我!」他的唇移到她的耳畔,生平第一次請求,聲音柔和得出奇。

  依依有些昏亂,半倚在他胸前,臉孔嫣紅,胸口起伏著,心跳得像擂鼓,與他同樣澎湃難平的心跳聲共奏起最美妙的樂章。低垂的長睫毛的影子罩住了她緋紅的雙頰,昏沉沉中唯一的清醒是用力點頭,她好喜歡這個將伴她走過一生的男人。

  沉醉的一雙戀人相偎良久,凌康俯身撿起飄落於地的信,他一直不能理解,她竟從未流露過對家與親人的思念。

  「也好!」依依拿過信,撕開封口,抽出兩張寫得密密麻麻的信箋,卻一眼不看地遞回凌康手中,也許通過這封信能使他對她的「家庭」有個大致的概念。

  凌康只看了第一行,已經皺起了眉,有些擔憂地看了依依一眼。

  「怎麼了?」難道一開頭又是後母要求分家產?她從他的臂彎中斜睨過去。

  「去世了?」她的些微失態只因為吃驚,那女人大概只有三十一、二歲吧!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那女人吃鴉片膏多過吃飯,喝烈酒多過喝茶,能長命才是怪事一件。回想她的容貌,除了她那件轟動一時的低胸露背結婚禮服,記憶中只有一片模糊。她沒有理由為一個失去印象的逝者悲悼,至多惋惜一會兒她韶年早逝。她甚至突然想笑,有些自言自語:

  「看來我第二任繼父很快會替我引見第三任後母。」

  凌康的絕佳耳力抓住了她的低語。繼父!後母!他開始有點明白,一路讀下去,原來她後母死後,繼父被「柳家人」也就是後母的親戚群起而攻之,要將這個外人從家族中驅逐出境,那男人寫信來懇求依依回去替他擺平。

  望一葉而知秋,更何況凌康擁有超卓的洞悉能力。看完整封信,他基本上能瞭解她子然一身在外的原因:錯綜複雜的家庭關係加上充斥金錢的利害關係,這一切足以使孤傲淡漠的她避得遠遠地獨善其身。

  他自然而然地輕撫她的臉,信中那一句「五載不曾歸家」教他震驚疼借不已,五年前的她才只有十五歲呀!

  依依靠在他的肩窩裡,將他的手緊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享受這份被疼愛被保護的感覺。她知道,這個男人的懷抱將是她一生憩息避風的港灣,他那堅定有力的手臂將為她撐起一片嶄新的天空,驅散所有壓向她的烏雲。

  秦龍飛冒著被未來老丈人臭罵並掃地出門的危險找上謝家,僥倖那很不甩他的老爺子不在家,但沅沅也沒回去。去那兒了呢?下夜班不回家乖乖睡覺,又瘋到哪裡去了?

  十天來相思的聚積早已使他的情潮暗湧如錢塘江畔的江潮,一浪高過一浪,凌康與依依的儷影成雙無異於推波助瀾,想見她的慾望如潮破江堤般一發不可收拾。找遍了她所有愛去或會去的地方——蘭蒂餐廳,清水灣碼頭,學校圖書館……

  是他的好運氣都在馬來用完了嗎?還是他今天特別倒霉?跑得像匹騾子也找不到她。

  無精打采地回到公司,打算寄情於瘋狂的工作。公司裡冷冷清清,他一直走完長廊,發現每間辦公室都上了鎖。再折回大門口叫出個門衛詢問,答案是放假半天。原因是謝大老闆一回公司即宣佈了「雄鷹」號安全返回的好消息,為表示慶祝,他決定全體放假半天,並請所有員工吃午餐。

  這見鬼的謝文軒在碼頭一副施恩狀放他半天假,表現得忍辱負重,清高無比,甚至拍胸脯保證熬夜也會趕完所有積壓的工作,千叮嚀萬囑咐他不必記掛公司。敢情謝文軒早巴不得將他一腳踢開,獨個兒回公司當好人放假請客。哼!全公司的人放假不過是個暗襯,他謝文軒腳底抹油溜出去玩才是主題。

  不曉得這姓謝的小子走什麼狗屎運,他們到了馬來,前後腳之差,鍾秀芸居然去了瑞士。他不想見的人自然沒見著,自己呢?想見的人連影子都沒有。

  走到公寓門口,龍飛掏出鑰匙,插入鑰匙孔,不等他轉動,門自動豁開一條縫。他的心躍上波峰,難道遍尋不獲只因為她在這裡?

  他急忙推門而入,幾乎踢翻門內地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無暇理會這些鐵絲、鐵釘怎麼會埋伏在門口暗算他,他已經一眼看見了長沙發上的沅沅,她蜷縮著身體,睡得正香。

  天吶!跑遍了大街小巷,找遍了學校,醫院,卻遺漏了最可能的地方,她有他家的鑰匙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放輕腳步走到沙發前蹲下,低頭凝視著她的臉。睡著的她少了那一份秀目流盼的慧黠,美得像個無邪的天使。就因為期待凝視這張美麗的臉孔,他像個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毛頭小伙子一樣四處亂撞。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他怎麼會對眼前的女人如此愛戀,甚至迷戀。

  她的唇角噙著一個淡淡的微笑,似乎做了個好夢。

  他掠開垂落於她臉頰的一綹髮絲,指尖在她光滑細嫩的肌膚上流連。她的俏臉佈滿著慵倦的嬌柔,她的紅唇撩撥著他的心。他低下頭,雙唇輕落在她的臉頰上,鼻尖上,紅唇上。原本只打算輕碰她一下,但是,當他的唇一沾上她的唇瓣便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了,漸漸越吻越深……

  沅沅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覺雙唇被人捕捉,哪來的不要命的採花賊,迷糊中一巴掌甩出去,她謝沅沅豈是好欺負的。

  幸得龍飛反應迅捷,危急關頭捉牢了她的手腕,否則,他臉上的紅腫程度可想而知。他沉聲罵了一句:

  「小惡婦!」

  沅沅完全清醒過來,睜大一雙杏眼。

  「是……是你回……」

  她來不及說完下面的話,因為他用雙唇堵住了她那張預備喋喋不休的小嘴。她本能地回應著他,伸出手臂緊緊勾住了他的頸項,所有的擔心,思念,期待都附於這一吻之中。

  沅沅幾乎快窒息了,大腦呈高度缺氧狀,她推開他一點,大口吸著氣。

  「你想謀殺呀!」

  龍飛坐到沙發上,扶起她的頭擱在他腿上,撥弄著她的髮絲。

  「好在是我回來。你一個大姑娘開著門睡大覺,如果是個賊進來那可發了,不費吹灰之力便人財兩得。」

  「我只是想坐一會兒,哪知道會睡著了,又沒有睡很熟,我不是差一點給了你一巴掌嗎?」她總是有一百個理由證明錯不在她。

  她一點不在乎,龍飛拿她無可奈何。

  「那麼大門口設下機關,那些鐵釘……鐵錘的你怎麼解釋?」

  「你不明白?」沅沅看他的眼神像看白癡,她第一次發現這位自詡敏銳的前黑道高手觀察力實在大有問題,簡直遲鈍得像一匹豬,不,一群豬。

  他絕不相信她放暗器在門口是防賊用的,她因為怕麻煩,甚至有將書包甩在路邊花壇裡兩個多鐘頭的前科。鐵釘?鐵錘?他的心跳停了一拍,只有兩個可能:修房子,或者是拆房子。並且,後者成份居多。因為無論多好的房子被她整修過都比拆掉還慘。他細仔檢查他的房子,研究那些釘子到底打哪兒拔出來的,搞不好房梁會突然垮下來正中他的腦袋。

  沒有他想像中的幾百個釘子洞。

  只有悅目的一片淡紅。

  桌布,椅墊,茶巾,還有窗簾和通向臥室窄門的珠簾,掛窗簾和門簾的地方換了鐵絲,他肯定這是她幹的,卻難以相信。

  「這些都是你做的?」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包括釘釘子,扯鐵絲。」沅沅要看的就是他這副表情,得意地自吹自擂。「很容易,你絕對想不出來我只花了多大一會兒工夫。」天知道她花了整個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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