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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夢媚    


  沅沅說得不夠正確,這個男人不是從撒旦那兒叛變出來的,他根本是魔鬼撒旦的化身。他的笑容充滿誘惑力和煽動力,能引人犯罪。柳大小姐從未如此失態地盯著人看過,尤其是個男人!

  凌康的確是生氣。她竟然以為他的怒氣是為了一件衣服,她竟敢將他的話當耳旁風,還想用起水泡的手去洗那件鬼衣服。但在目睹她的愣住跟自怨自艾後,他忍不住笑了。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失措的樣子是她最可愛最美的,也是最吸引他的魅力所在。第一次碰面時,她從半空中摔落在他懷裡,那份驚惶無助,孤立無援的柔弱就打動了他的心。

  笑容是奇怪的東西。它可以在一秒鐘內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難徑古聖賢鼓勵大家多笑多樂,少思少憂。

  依依能比較容易地面對凌康了,他對她展現了他不為外人所知的一面,使她心安了不少,至於為什麼心安,她拒絕去想。

  她的眼睛不再一直望向別處,凌康抓住她的眼神,絕不放開。

  「你很怕我?」

  「沒有,你又不是怪物。」

  「那就好!」他笑得更舒暢,「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家人呢?」

  「家……人,在上海。我喜歡香港,所以從英國回來就留在這裡。」

  「沒有人照顧你嗎?」他不能想像她怎能照顧好她自己,看來這個小女人天生是該由他來保護的了。

  「我自己會煮飯,洗衣服,不用別人照顧。」

  「我不是懷疑你的家政能力,我是說萬一發生意外怎麼辦?比如……滾下樓梯或者被開水燙到。」

  這是什麼鬼話,他分明認定了她是個只善於出糗的小可憐。天作證,那些狀況都只是百年難遇的巧合。面對他的可憐、擔憂跟揶揄,她的大眼睛眨了兩下,—付純真無害狀,像只被機關埋伏圍困住的小羔羊。她應該漸漸去思考他,以保證自己不是單—被看穿的那個人——扮可憐還不容易嗎?楚楚可憐的外貌讓她佔了數不盡的便宜,只要他有保護欲,她將盡力滿足他。

  「謝謝你兩次幫我,以後我會小心的。如果再有事……我能去隔壁找你嗎?」

  「希望你不是因為再發生意外而去找我。」他的關切掛滿眼角眉梢,捧起她受傷的手,「痛得厲害嗎?」

  「嗯!」其實搽了藥油後清清涼涼。她睜著眼睛說瞎話,爭取他的同情和關懷。跟他話說得多了發覺他不是很難相處,他相當的關切在意她。這種感覺還不賴耶!

  龍飛與沅沅對望一眼,他們的這兩個朋友都太反常。這準是一場好戲。沅沅得意地將洗好的碗往廚櫃裡放。

  「原來洗碗一點都不難,煮飯應該也很容易。下次我煮飯給你吃,好不好?」

  「不好……」話還沒講完,龍飛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廚櫃裡的一摞碟子奔向地面。

  一串落花流水似的清脆碎裂聲,是碗碟斃命前最後的哀嚎,也是好戲散場的鈴響。

  依依應聲奔到廚房,她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入目是狼藉一片:四分五裂的瓷片躺在滿地的水中;洗碗池裡漂浮著兩塊抹布和幾片菜葉,水龍頭還在大口大口吐著口水,水池不勝負荷,前無去處的污水順著池沿不斷往外溢出。

  她衝上前趕忙擰緊水龍頭。誰都不怪,她早該料到廚房落入沅沅手中比落入魔掌更淒慘。

  沅沅看見她,懊惱地歎息一聲:「唉!」一小半為了摔破碗碟而內疚,更多的是為好戲散場而遺憾。

  龍飛舉著僅存的兩隻碗:

  「還好!只摔破兩隻碗。」沅沅沒有將剛才洗好的四隻碗全打爛算很不簡單的啦!

  依依不信地又看一遍地下的碎片,她不記得她家有收藏大得跟鍋一樣的飯碗。

  沅沅很無辜地申辯:「真的,兩隻碗。只是我放碗的時候一不小心把一摞碟子擠到碗櫃外面去了。它們自己急急忙忙想出來散散心,我勸它們都不聽。」

  凌康跟到廚房,先搶站一塊高地,觀望一陣之後他有了結論:一間廚房加上謝沅沅再加上秦龍飛——完蛋了。這兩個獨自都具備走狗飛雞實力的人走到一塊,破壞力無人能敵。

  從考場提前交卷出來,沅沅連蹦帶跳,山呼萬歲:「賭贏嘍!」

  依依也鬆了口氣,畢竟考雞蛋不是件光榮的事。

  「運氣還不錯,居然蒙到七八成。」

  「你看看教授那陰險的眼神,擺明想一網打盡,我賭定他連補考卷子都印了全份。我交卷的時候,他拉長個臉,一付翻白眼的樣子,嫌我天窗開得太少。」

  「他想找個給我們下馬威的機會很久了,沒料到烤熟的鴨子還會飛。你想想,全班有幾個人賞臉聽他一節醫學史的,一到上他的課人全跑光了,他不氣才怪,教授也有自尊  」

  「說實話他講課的水平還不錯啦。比那只到人猿為止的英國大猩猩好多了。不過根本沒實際意義嘛,誰耐煩聽他囉嗦。」

  依依拍著手中的書包,有些惋惜。

  「下個禮拜起去醫院實習,以後都沒機會聽教授們囉嗦了。」

  「有凌康煩你還不夠?我看他很緊張你耶!你被燙傷,他比誰都心疼。」

  「他吼我叫……心疼?」依依笑著翻白眼,「你又怎麼知道?你跟他靈犀相通了?老是把注意力放在別的男人身上,當心龍飛扼死你。」

  「你別打岔。」沅沅比她還心急地分析:

  「他那種男人冷漠慣了,不願意被人家瞭解,不願意表達感情,就拚命用惡狠狠的方式保護自己。他越吼你說明他越在乎你,如果他吼你是因為討厭的話,何必多費唇舌,就憑你160公分的小個子就算再強壯一倍也不夠他一腳踹的。你懂不懂啊你?」

  「我懂,我懂。你別太激動。」依依退開一點,躲避沅沅的窩心腳虛招。她當然懂,她又不是感覺遲鈍的白癡。

  才走出校門,就看見有人杵在沅沅的車旁站衛兵。是喬楓,他顯然特意修飾打紛過,衣著光鮮,油頭粉面,頭髮光可鑒人,有一隻蒼蠅抱怨此人頭頂太滑,害它先後三次失足滑倒。

  沅沅想遍了三百六十種壞主意,附在依依耳邊笑道:「考完試還有餘興節目,過癮吧?」

  依依抿嘴一笑,也不曉得喬楓上輩子做錯了什麼事,惹得沅沅一見他就惡劣細胞活躍。

  「你一個人玩吧,別玩出人命來就好了。」

  喬楓直勾勾地盯著走向他的沅沅,她笑得像天使。他快速前後左右檢查一下,沒別人,那麼她是對他笑了。每次見她都沒得過好臉色,這次她笑盈盈的,難得哦!  』

  依依以悲天憫人的眼光打量喬楓。他還高興得起來,殊不知沅沅笑得越甜就會整得他越歷害。沒有白吃的麵包,也沒有白看的笑靨,沅沅對患絕症的病人是笑得最甜的啦。

  喬楓藏在身後的右手「嗖」地舉到胸前,一大束紅玫瑰香氣醉人。

  「沅沅,送給你!」

  「謝啦!很漂亮。」沅沅接過花。花的確很不錯,可惜送花者非人。

  喬楓被意外的驚喜沖昏大腦,—點沒有疑心一切太異常了。他本來打算卑躬屈膝的,現在看來,這個一直給他難堪的小丫頭終於發現了他的高身價。當然了,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銀行高級主管的人並不多,更難得又英俊迷人,氣宇不凡。被女人寵壞的喬楓高燒一路飆升至一百度,語氣中充溢自大得意:

  「我請你吃飯,地點隨你挑。」

  他還真是向豬八戒看齊——笨死。沅沅正打算宰他,他已經自動把脖子湊上刀口。好!今天就舊怨新仇做個了斷。

  「蘭蒂西餐廳,很貴的喲!」

  「你喜歡我天天請你去。」他仍然不知死活。一點沒考慮過今天以後要靠醬油拌稀飯果腹度日。

  「可是,我有點替你擔心。龍飛說過,再看見你找我,他會拆了你的骨頭。」

  「我不怕!」他嘴巴挺硬,東張西望一陣,斷定不會那麼巧碰上秦龍飛。「我跟他公平競爭。」

  「好啊!很好。」沅沅側頭向依依笑道,「一起去吧,包你吃得過癮。」

  「不用了,我有事。」凌康昨晚命令她考完試立即回家。「我想回家,你自己盡量吧!」

  喬楓絕對估計不到這餐飯有多貴。如果他知道「蘭蒂」正巧是「三亞船運」名下生意之一,而秦龍飛今天又剛好去那裡巡視,恐怕他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要踏入「蘭蒂」的大門口,這位喬公子能補救的事只有一件:把他自己被拆散的骨頭打包,說不定請最好的骨科專家還能勉強將他重新拼湊還原,組裝完整。

  蘭蒂西餐廳的侍者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眼前這位嬌滴滴的大小姐竟一口氣點了二十八道菜,除了最便宜的,她全部點到。

  「暫時就這麼多吧!」沅沅眼瞟向臉色有點發白的喬楓,「你還要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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