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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孟芷 半晌,籐井徹緩步走入餐廳,後頭跟著嚴易與朱葛兩人。 籐井徹一頭褐髮已被整齊地束紮在後,身上一襲白色高級絲衫,讓高大的他散發貴族般的優雅氣息。 而他深邃的眸子在走進餐廳內時,馬上尋到巫蝶衣站立的方位,逐步趨近,牢牢地瞅著她。 從他身上隱約聞到一股酒香,巫蝶衣頓了一下,隨即挽起淺笑。「生日快樂!」 瞧見她粉臉上沾染麵粉的可愛模樣,他嘴角微微一揚,伸出手輕柔地替她擦拭。 臉頰上溫熱的觸感傳震至巫蝶衣心裡,她努力鎮定慌亂的心。「謝謝。」 「我從不過生日。」低喃的音量僅有身前的巫蝶衣聽得見。 深深地凝望那雙綠眸,巫蝶衣覺得有抹怪異的色彩閃過,卻來不及求證,溫柔地淡笑。「總會有首例,你也捨不得破壞米兒精心的準備,是吧?!」 瞥了旁邊一臉燦笑的葉米兒,籐井徹眸色一暗,沒有回應。 「唱生日歌唄!」朱葛說道。 而在他們唱歌祝賀之際,籐井徹視線從未離開過巫蝶衣。 唱完生日歌,葉米兒輕軟要求著籐井徹。「舅,許願。」 「對啊,主子快點許願。」 「許願?」籐井徹反覆低喃,綠眸瞇起,用難以理解的眸光看著身前的巫蝶衣。 眾人開始發現籐井徹的怪異,順著他的眼波望向巫蝶衣。 巫蝶衣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為何要這樣看著她? 「舅,快點許願嘛!」葉米兒催促。 「好。」他點頭,突然走上前湊近巫蝶衣耳畔,低喃:「我希望……能擁有一個身上沒有『鈦魔晶』的巫蝶衣。」 瘖啞嗓音浮掠過巫蝶衣心湖,她怔仲地回視著他。 希望擁有身上沒有「鈦魔晶」的巫蝶衣? 他是什麼意思…… 「哇,舅好小器喔,只把願望告訴姨。」葉米兒不滿地抱怨。 剎那問,籐井徹身形霍地一晃,綠眸掩閉,倒壓在巫蝶衣身上。 「啊……主子?」 「舅?」 眾人被眼前的景況驚駭住,紛紛發出驚叫。 吃力地撐扶著已然昏厥的他,巫蝶衣也慌了手腳…… * * * 嚴易與朱葛合力將籐井徹抬回臥房,安置在床上。 「看來主子喝了不少酒。」嚴易皺著眉輕喃。 「沒事喝那麼多酒,看來主子的心情一定糟透了。」朱葛收拾著一地橫七豎八的空酒瓶。 「該不會是因為過幾天是凝小姐的忌日,所以才……」 嚴易刻意放低的語音,讓一旁發愣的巫蝶衣微微一震,終於明瞭了籐井徹心情不好的主因。 「舅到底怎麼了嘛?」葉米兒趴在床沿,一臉煩鬱。 原本要為舅慶生的,誰知道舅居然醉得一塌糊塗,真是討厭! 「主子沒事,只是太興奮所以多喝了幾杯。」朱葛笑著哄她。「小小姐,我們讓主子休息吧,別吵他了。」 「可是……」 「再說時間也太晚了,小小姐您感冒才剛好,可別再累壞身子了,早點去歇著吧!」朱葛扶起她嬌小的身軀,柔聲勸道。 「是啊,小小姐,早點去休息好了。」深怕葉米兒察覺到籐井徹的怪異,嚴易也加入勸說。 「好吧!」葉米兒勉強地答應,轉頭對巫蝶衣說道:「姨,你幫我照顧舅好不好?每回舅一喝醉都會作噩夢,很可憐的。」她捨不得舅作噩夢時和以前的她一樣孤單寂寞。 瞥見朱葛與嚴易兩人哀求的目光,巫蝶衣點頭答應。「好,那你要乖乖上床睡覺唷!」 「嗯,姨晚安。」葉米兒在她頰上輕吻後,隨著嚴易與朱葛兩人離開。 巫蝶衣走至浴室擰了條濕毛巾,輕步踅回床邊,動作輕柔地替籐井徹擦拭著臉。 就連在沈醉之際,他也不忘蹙緊眉頭,闐黑著臉。 這個男人到底背負了多少傷心過往? 為什麼她一望見他那綠眸蒙上淒楚的色澤,心頭便會竄上不忍呢? 難道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悄悄變質了?她已用另種心情將那抹狂佞的身影烙在心裡? 她蹲在床畔,纖手在他閉合的眼睫上遊走,全然看不到自己的水眸中佈滿初生的情愫。 「只要半年一到,你妹妹就可以復活了,為什麼你還不放過自己?要把自己逼得如此痛苦?」巫蝶衣低聲在他耳畔傾訴。 「老把自己推向黑暗的深淵,你不難受嗎?」 目光徐緩飄轉,垂落於他身側的大掌上。 倏地,她眼睛瞠大,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小麥色的掌是處於……緊繃狀態? 他是醒著的?! 心臟猛然停止跳動,她抬首望向他臉龐,赫然發現那雙綠眸正瞅著她不放。 「你……」既然他醒了,那剛才她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為什麼那麼關心我?」嗄啞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 「我……」 攫起她擱置他臉上的手,籐井徹如似清醒,神態認真。「為什麼想要幫我慶祝生日?對於一個急欲奪取你體內『鈦魔晶』的惡徒,你居然希望他能過得開心?」 「放開我。」巫蝶衣避開他的注視,抽回手,掙脫他的箝制。「你喝醉了。」 「呵呵……」對於她的反應,籐井徹反而漾起輕笑,然而他幽邃的眸子卻滿是滄桑孤寂。 「你累了,早點歇著吧。」為他拉上被毯,巫蝶衣柔柔地說道。 「我母親是個中、英混血的美人,但因為我爺爺——也就是『武籐組』的老太爺,反對自己的兒子娶回一名不能幫助家族事業發展的女人,所以在我母親生下凝凝後,便將我的父母逐出籐井家,不許我們彼此聯繫。」籐井徹逕自說起孩提時的記憶。 「爺爺是位冷酷的獨裁者,為了能培育出優秀的繼承人,不斷嚴厲訓練我們,吝嗇給予一點屬於親人的溫暖。那麼多年來,我們兄妹倆只有彼此,相依扶持。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離開的一天……」他在提及籐井凝時,嘴角擰著苦澀的笑。 巫蝶衣不發一語,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傾聽他沈痛的過往。 縱然他擁有莫大權勢,但失去親愛的家人,滿手霸權仍敵不過心扉孤寂的折磨啊。 他停了一會兒,在巫蝶衣以為他不再開口時,說了句:「後天就是凝凝的忌日。」嗓音聽得出正壓抑著莫大的痛苦。 「六年前的那一夜……他們原本興高釆烈地慶祝一樁交易的成功。」他停了一下,隨即發出變調的淒笑聲。「結果不到幾個小時……全死了……每個人都死了,而我……卻當著米兒的面前殺了她的父母,自己最疼愛的親妹妹。」 她美眸凝聚震駭。 籐井凝是他親手殺死的? 是以,那麼多年來,他急欲利用「鈦魔晶」來彌補他犯下的錯誤? 巫蝶衣蹙眉,見他悲慟的模樣,酸楚直往心頭上冒,卻忘了思索他前面那句「每個人都死了」的意思。 「年紀尚小的米兒,親眼見到自己的父母死在眼前,嚇得無法接受事實。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哭不笑……甚至一句話也不說。其實……我倒寧願她恨我,也不要她封閉自己……」 眼眶逐漸泛紅,巫蝶衣抿咬下唇,克制自己別啜泣出聲。 「束手無策了幾個月,米兒終於清醒……會開口說肚子餓,後來發現那夜的事情她全忘了,忘了自己最信任、最親愛的舅舅殺了她的父母……」 不忍他繼續沈溺於傷心中,巫蝶衣阻止道:「夠了!別再說了。」 「我這樣一個狂魔……連自己的親妹妹都殺,真該下地獄!」瘋狂笑聲刺耳地響起。 黛眉蹙緊,巫蝶衣難過地低問:「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你明明傷心得想哭,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大笑?」 笑聲戛然消失,籐井徹嘴畔的笑痕僵止,默默地不置一詞。 兩道視線彼此黏著,巫蝶衣清楚瞧見了他眸底深沈的哀戚。不知怎地,她突然好心疼眼前這男人。 倘若可以,她倒好想妤想替這男人大哭、宣洩一場。 「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之間不是有了協議,半年之後,你就能得到『鈦魔晶』,而你妹妹終將復活,你又何必耿耿於懷過去犯下的錯?」巫蝶衣故作灑脫地安慰著他。 「對!『鈦魔晶』,還有『鈦魔晶』……」 說不出此時的心情,巫蝶衣彎起無奈的淺笑,撐起身準備離開。 「那麼你呢?就那麼想當救世主?」大掌拙住她纖細的手腕。 就算犧牲自己也不在乎?居然能把一切說得如此輕易? 「不,別把我想得那麼神聖。」巫蝶衣搖頭。「因為我們之間存有協議,你又忘了嗎?我給你一心所求的『鈦魔晶』,但你不准傷害我的家人。」 「是嗎?」驀然,他手臂伸攫住她的纖腰,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仔細端瞧她的粉顏。「那……我呢?這段日子以來,你那麼關心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