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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洛煒    


  夜裡,任蝶衣睡得相當不安穩,在夢中,她看到了一群身穿盔甲、手持長劍的人圍成一個圈圈,而被困在圓圈裡面的,是渾身都是傷痕的任劍飛!

  「劍飛!快逃!」任蝶衣在夢中扯著喉嚨大叫,但是不管怎麼拚盡全力,口中就是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她試著想衝向前警告,但同樣的,自己的雙腿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纏住似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群人舉起手中的長劍,凶狠而殘忍地往任劍飛的胸口刺了過去--

  「不!」任蝶衣大喊一聲,一身冷汗地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她伸手搗住臉,這才發現臉上佈滿了恐懼的淚水。

  原來是一場夢!任蝶衣轉過身,看見了封昊雲依舊在身邊熟睡著,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的不安卻更深了。自己從來沒作過這種夢,難道,這會是一種預兆,表示劍飛真的有危險了?!

  任蝶衣起身,打算換下被汗水浸濕的衣服,在經過桌子的時候,注意力被上頭的行軍圖給吸引了。她停下腳步,望著之前封昊雲曾經和自己討論過的那條通往山谷的小路,他是說過「不適合大軍行進」,但是,倘若只有她一人前去,卻是一條能最快到達劍飛身邊的快捷方式吧!

  她有些不安地回頭,朝封昊雲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依舊睡得很沈,任蝶衣在心中作出了決定,她將剛才換下的衣服用力撕下一小塊,拿起桌上的毛筆,將她所需要的地形圖,一五一十地畫了上去。

  翌日,當大軍出發不久,任蝶衣就策馬來到封昊雲的身邊,表示自己的頭很暈,希望能到後面軍醫那裡拿一些藥。

  「是嗎?真的很不舒服嗎?」封昊雲不疑有他,先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關心地問道。

  「嗯。」任蝶衣有些心虛地低下頭。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封昊雲確實對她很照顧,容忍她的任性與一切,想到現在居然又要再次對他撒謊,內心實在覺得不安。

  「那妳快點去吧!!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待在軍醫那裡,不用趕到前面來。」封昊雲體貼地吩咐。

  「好。」任蝶衣柔聲應道,抬起頭,像是要把他的面孔牢牢記住那般望著他。

  「丫頭,別這樣看著我,我的名聲已經因為妳變得夠難聽了!」封昊雲咧嘴笑道,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自從他將任蝶衣帶在身邊,以一種寸步不離的方式守著她之後,軍營裡已經陸續傳出北方之尊封昊雲,其實是有斷袖之癖的人,雖然沒人有膽子當面這麼說,但是投注在他和任蝶衣身上的目光,全都是充滿了疑問與不解,疑問的是,封昊雲是否真的喜歡男人;而不解的是,他為何誰不選,偏偏選了一個其貌不揚、身材瘦小的少年當對象!

  任蝶衣點點頭,因為他溫柔的關心而紅了眼,知道自己此時若是不離開,就再也來不及了!她緊咬著下唇,掉轉馬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直到傍晚部隊紮營的時候,封昊雲才知道任蝶衣失蹤這個消息!

  由於他左等右等,都不見任蝶衣回返,心裡擔憂蝶衣該不會在軍醫那裡病倒了,所以他甚至等不及回營換下盔甲,就直接到軍醫的帳棚裡,卻怎麼也想不到,迎接自己的居然是這個一讓人震驚的答案!

  「封將軍,屬下確實一整天都沒看到任小龍。」軍醫據實回答,望著封昊雲瞬間轉為鐵青的臉,心裡覺得有些害怕。這段日子以來,他是最清楚封昊雲有多關心他的侍從的人,如今那任小龍居然瞞著他不告而別,如果讓封將軍找到了,不知道那個孩子是不是能承受他的怒氣啊!

  該死!她居然再次逃了!自從確認了任蝶衣擅自離開的事實後,他整個人,就像是乾柴瞬間被點上火一樣,怒意像是燎原大火般,僻哩啪啦地在身體燃燒著,燒去了他向來自傲的理智,也燒光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整個人除了憤怒之外還是憤怒,氣她再次毀掉了自己對她的信賴,氣她不相信自己而選擇任性妄為,氣她不顧自身的安危,氣她再次往危險的方向直奔而去。

  他不知道任蝶衣是怎麼做到的,但她就是該死地成功了!

  由脹紅轉為鐵青,最後凝聚在封昊雲臉上的,是一種讓人膽寒的殺氣,夾帶著熊熊的怒火,他踩著大步離去,命令士兵去傳喚所有的將領到他帳內集合,宣佈緊急命令。

  所有的將領來到了封昊雲的帳內,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封昊雲依舊鐵青著一張臉走出來,穿著盔甲重新跨上戰馬,以不要命的速度往反方向奔去。

  接著參與開會的將領們陸續從帳棚內走出來,伸手揮開戰馬留下的塵埃,他們依舊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一向冷靜的封昊雲失去了理智!

  方纔在軍帳裡,封昊雲新的指示簡單而明白;要他們帶領大軍依照計劃前進,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在明天抵達、展開攻擊,而他則是走小道入山谷與方勝的北峻軍會合,裡應外合,務必要一口氣殲滅稗夷軍、徹底瓦解他們!

  「嗯,看來這次稗夷軍的突襲真的惹惱了將軍!」其中一名將領開口。

  「我說那是因為方勝被困在山谷裡,所以將軍才會臨時改變作戰方法。」另外一個人提出自己的意見。「方勝副將是將軍的義弟,他會心急也是人之常情啊!怪不得、怪不得。」

  「不對啊!我跟在將軍身邊的時間最久,以前也發生過同樣的情形,那時候方勝遭遇的凶險比這次還要危急,可是將軍也沒現在這麼著急啊!」第三人也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北羌軍的將領們,就這樣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封昊雲前所未有的異常行為,但是始終整理不出一個完整的解釋,最後卻得到了一個共識,那就是不管激怒了封昊雲的是稗夷軍抑或是其它人,那個人最好開始祈禱吧!

  畢竟他激怒的,可是擁有北方之尊封號的封昊雲啊!一隻兇猛的老虎已經是夠嚇人的,更何況,這隻老虎此刻已經失去了平日的理智,誰要是惹了他,那麼後果絕對是慘不忍睹的……

  渾然不覺自己即將被猛虎吞噬的任蝶衣,駕馭著馬匹,以平穩的速度在山谷間前進著,一邊低頭研究著手邊繪製的地形圖。

  一整天下來,除了偶爾停下來讓馬匹休息之外,蝶衣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趕路,雖然地圖上標明這是一條快捷方式,但是真的走起來,還是需要一段距離。

  她向來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就算一開始對欺騙封昊雲感到有些內疚,但是經過一整天下來,她也慢慢地把這種內疚的心情給拋開了。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覺得最重要的事情,對封昊雲來說,最重要的是打敗裨夷軍,而對她來說,當然就是把劍飛的安危擺在第一位。

  抬頭望了昏暗的天空一眼,任蝶衣輕歎一口氣,此刻封昊雲應該發現她私自離開了吧!他一定很生氣,但身為領隊的將軍,就算氣得快要爆炸了,也不可能趕來追趕她吧!但是為了避免秋後算帳,她應該趕到劍飛的身邊,在兩軍開戰之前與劍飛先行離開,只要不被封昊雲找到,就算他氣得跳腳也莫可奈何吧!

  帶著這樣樂觀的念頭,任蝶衣將馬匹綁在樹下,拉起了預先準備好的睡袋躺好,但或許是少了封昊雲的體溫和心跳聲,今晚她不管怎麼調整睡姿,卻始終無法入睡,最後就在這種複雜的心情下,迷迷糊糊地度過在山谷裡的第一夜。

  隔天起了個大早,任蝶衣略微整理衣服後重新上馬,繼續往山谷的方向前進。

  直到快要接近正午的時候,任蝶衣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急奔的馬蹄聲,她有些困惑地回頭,遠遠地,就看見一團灰黃色的塵暴,顯然是有人將胯下的馬催促到了極限,才會有這種塵土飛揚的效果。

  「嘖!騎得這麼快趕去投胎嗎?」任蝶衣微微蹙起眉頭,冷哼一聲,轉過馬頭騎到旁邊等待,打算讓這團塵暴先行通過,免得被對方的快馬染得一身風沙。

  「達達達」狂奔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眼看塵暴中那一人一馬從遠而近,在兩匹馬擦身而過的同時,任蝶衣不甚感興趣地抬眼,與那人的視線對個正著--

  「嘎!」這一看之下,嚇得任蝶衣差點跌下馬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個在塵暴中,像瘋子一樣趕路的,絕對不會是那個人!

  「任蝶衣!」像是晴空中劈下間雷般的怒吼聲在平地響起,宣告了來人的身份,正是她認定了絕對不可能會出現的封昊雲!

  「媽呀!我一定是在作噩夢!」任蝶衣小臉一白,雖然口裡這麼念著,但雙腿已經往馬腹一踢,將馬頭掉轉成另外一個方向,準備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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