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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孟笛    


  「本來嘛!人生何必太嚴肅,輕鬆一點又何妨,」潔霓笑著說。「難道還真的要『生年不滿百,長懷千歲憂』?那豈不是太苦了?」

  「哈哈哈!說的也是,咱們走吧。」瑋桓在馬上仰面大笑,拉緊轡頭,策馬向前急馳。

  「桓哥哥,當心,別摔下來了。」潔霓大聲警告,自己也急急追趕上去。

  瑋桓卻是童心大起,遠遠地回頭喊著:「小霓,你不是自誇騎術如何了得嗎?那就來追我吧!哈哈哈——」

  「好!看我不趕上你才怪!」

  潔霓一提韁繩,那匹雲賽駒立時像箭一般激射而出,轉眼間,只剩下一個淡淡的紫衣倩影,遠遠馳在遙遠地平線上。

  他們兩人比騎術不打緊,卻急壞了坐在後頭馬車上的春纖和興兒,駕車的興兒生怕出事,急得大叫:「少爺、連姑娘,當心吶!摔傷了可不是玩的呢!」

  「小霓,咱們要不要上菩提寺坐一坐再走?」

  「我看這樣來不及,桓哥哥,我們今天一定得越過『迷月津』才行,」潔霓皺了皺秀眉說。「要不然你、我家裡的人一到晚上就會發現咱們倆不見了,以我哥哥掌握江淮水陸運輸的勢力,很快就會追上我們了。」

  「你說的對,我們必須兼程趕路才行。」

  於是不再閒話,兩騎一車急急向前趕路,同時為了怕暴露行跡,他們也特別挑小路走,以避人耳目,一路上走得很順,還不到傍晚時分,他們就抵達了南來北往極有名的一處驛站「迷月津」。

  瑋桓停了馬,讓大家在迷月津略事休息,也讓馬兒補充飲水、食料,同時和潔霓商量行程。「這裡是南來北往必經之地,市面比較繁華,旅店多,也比較潔淨,」瑋桓徵詢地問:「今晚是不是就在這兒一宿?」

  潔霓當機立斷地說:「不能在這裡停留,我大哥在這裡設有轉運站,只要飛鴿傳書就可以叫人截住我們了。」

  「那就再往前走一段,要是腳程快的話,可以在天黑以前趕到『七里瀧』,到那裡再住店吧。」

  「七里瀧?」潔霓好奇地問。「好新鮮的地名,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小地方,一般只有錯過了迷月津的少數旅客會去那裡投宿,」瑋桓解釋說。「不過那裡有兩道天然泉水,一是冷泉,一是溫泉,冷泉泡茶、溫泉沐浴,倒還算有趣。」

  「好吧,那就再趕一段路,到七里瀧再休息吧!」

  春纖和興兒兩人雖是又疲又累,卻不敢反對,四個人匆匆喝了茶,胡亂用了些點心,就起身趕路了。

  在七里瀧待過一夜,第二天瑋桓起身,正要去檢視馬匹、車輛時,大驚失色的發現前一晚才仔細繫好的兩匹馬和那輛豪華馬車,全都不見了,瑋桓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該去告訴潔霓,他愁眉深鎖的出了旅店附設的馬廄,正要走進旅店大門,卻在門口碰上了笑吟吟的潔霓。

  「小霓,不好了。」

  「咦?出了什麼事?桓哥哥,你的臉色這麼難看。」潔霓已經換下胡服,改著漢裝,一襲素淡的布衣布裙,全身不見任何的簪環首飾。

  瑋桓不由得又是一驚,指著潔霓顫聲問:「小霓,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啦?」潔霓低頭看看自己,忽然笑了起來。「我今天又不騎馬,當然是這樣穿嘍。」

  「還說什麼騎馬呢?咱們的馬讓人給偷了。」瑋桓垂頭喪氣地說。

  「喔,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才這麼頹喪,」潔霓笑了。「放心吧,馬沒丟,是我一早起來,讓興兒去把馬、車都賣了。」

  「你將馬、車都賣了?」瑋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那咱們靠什麼走到苗疆去,難不成一路用兩條腿走了去?」

  「桓哥哥,我說你這人沒心眼兒,」潔霓撇撇淡紅色的櫻唇笑說。「我那位大哥不但聰明,而且心眼兒比千年老狐狸還多上一萬倍不止,想逃過他的追蹤,非得多用點心思才行呢!」

  瑋桓茫然以對。「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想想看,咱們騎出來的兩匹馬可都是萬中選一的良駒,加上一部豪華馬車,走在道上可有多引人注意,」潔霓點醒他。「從江淮到廣東,無論是船、陸運,都在我大哥的掌握下,咱們這麼大搖大擺的趕路,我大哥的耳報神多著呢,用不了兩天准找著我們了。」

  「啊呀!我可都忘了。」

  「所以我叫興兒去賣了馬、車,另買了一輛外表普通的馬車,從今天起咱們四人都乘車,」潔霓籌劃已定地說。「還有,桓哥哥,你這身衣衫太光鮮了,也得換一套布衣,這樣就不會引人注意了。」

  「對!小霓,你真聰明,不愧是女中諸葛,」瑋桓佩服地豎起了大拇指。「要不是你一起來,恐怕我一個人也到不了苗疆。」

  潔霓得意地一笑,說:「現在你知道帶著我一起來,大有好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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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時候揚州城內的應、連兩家,就像滴進了水的滾熱油鍋,沸沸揚揚地炸了開來,應瑋桓的父親氣黑了臉,在家又跳又罵,將妻子埋怨了整整半天。「都是你!說什麼依他、依他,現在可闖出禍來了,」應老爺暴怒地叫著。「他自己一個人跑了不打緊,居然把人家連姑娘也給架走了,這、這成何體統!」

  「老爺——」應夫人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又想讓丈夫息怒、又擔心兒子的安危。「我看還是快加派人手去找吧,說不定瑋桓並不是私逃,而在城外山裡迷了路,唉!也不知他現在是不是平安無事?」

  「哼!到現在你還護著這逆子,他有今天全是讓你寵的,」應老爺的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惱怒至極。「瑋桓這逆子架走了連姑娘,等一會兒連家要是上門要人,看咱們拿什麼給人家?」

  「對了,老爺可不能等著連家的人上門來,」應夫人突然想到,以興奮的語氣說:「咱們得先登門謝罪才行,還有,連家在江淮沿途都有轉運站,耳目眾多,瑋桓若往苗疆去了,或許托連家少爺找找,很快就能找到他們了。」

  「唉!家門不幸,我只好厚著臉皮去向連家請罪了。」應老爺歎了一聲,喚過僕從伺候更衣,急急忙忙上連家去了。

  到了連府,應老爺奇怪的發現,連府上下平靜如常,一點也沒有小姐走失的驚慌氣氛,不但廝僕對他的態度如往常般客氣,也沒有人臉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他暗暗納罕:難不成是潔霓已經回來了?

  「親家老爺,請喝茶,用些粗點心,」一名清俊的小廝送上茶點,恭恭敬敬地說。「我家少爺馬上就來。」

  「小管家,府上、呃、府上這兩天沒什麼事吧?」應老爺試探性地問。

  「親家老爺的意思是?」

  「呃、我的意思是、這個、這、府上大小都安好嗎?」應老爺覺得很難措辭。「沒發生什麼吧?」

  「回親家老爺的話,家主人托福,一切都好。」

  「哦?這就好、很好。」應老爺更納悶了,他實在瞧不出是潔霓回來了,還是這名僕人不知底細,或者他在故意隱瞞。

  「是應世伯來了嗎?」一聲清朗的聲音從束著杏黃絲條的幃幕後傳了出來,應老爺才抬頭,就看一丰采飄逸的連景琛瀟灑自在地走進了大廳,對著應老爺一揖為禮。

  「連世侄,近來聽說你除了兩淮鹽業,又在巴東開發鐵、銅礦,真是少年英發,年輕有為。」

  「世伯過獎了,」景琛微微一笑。「世伯今日屈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我、這個、」應老爺不安地搓搓雙手,重重地吐了口氣,才說出來意。「唉!家門不幸,出了瑋桓這逆子,我今日實在沒臉來見世侄。」

  景琛早知應老爺的來意,朗聲說道:「應世伯是擔心瑋桓和舍妹出遊,至今未歸吧?」

  「景琛,我、我實在是愧對令尊、令堂,」應老爺面帶慚色。「一切都是老夫家教不嚴,才讓瑋桓這逆子闖出如此大禍。」

  「世伯何出此言?」景琛平靜如常地說。「其實他們兩人是未婚夫妻,一同到南方去玩個幾天也不打緊,想來外人也不致有什麼閒話,只是一等他們回來,倒須立即完婚才是。」

  「景琛,你的意思是——」應老爺驚疑不定的看著景琛,張口結舌。

  「世伯,瑋桓帶走潔霓的事,暫時不宜對外宣揚,您和伯母也無須驚慌,我已經派了人沿途去找他們,今天有消息傳回,說他們昨天下午曾經過『迷月津』,相信不久就可以截回他們了。」

  「啊!是嗎?這可太好了。」

  應老爺想不到連景琛的動作這麼快,心底不由得佩服,難怪他年紀輕輕就闖下這麼大一片事業,果然有異於常人的精明幹練。

  「世伯,截回瑋桓與潔霓不難,只是小侄有一事不解,」景琛的眸光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瑋桓和潔霓已經訂了親,不日就可完婚,為什麼他們兩人還會做出離傢俬逃的事,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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