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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梅心白    


  上雲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接住外套,一聳肩,任由衣裳飄然落地。

  第八章

  上雲囑咐小彩不要煩她,將自己關在房裡,倒頭便在床上大哭起來。

  她哀悼自己失去的心,不顧冷濕的衣裳正帶給她生病的危機。此刻除了感情的創傷外,她對所有的感覺都是麻痺的。

  她哭得肝腸寸斷,直到乾涸的雙眼再也流不出任何眼淚。

  小彩在門外徘徊喊叫了好幾次,直至午夜,她按捺不住了,拿凳子從窗外爬進房內,見上雲穿著濕衣服睡著了。她躊躇了一下,上前搖了搖上雲,只見上雲應了幾聲,仍是沒睜開眼。

  小彩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際,驚呼出聲:「好燙!小姐,你發燒了!」

  上雲想回應小彩,但是卻無力了。她覺得渾身發冷,身體猶如石頭般的沉重、酸痛,她根本移動不了,也不想動。她好累、好睏,一心只想向黑黝黝的昏眩漩渦屈服。

  見上雲這副模樣,小彩急了,飛奔找到丁總管,請他幫忙找大夫,而後又匆忙回束院照顧上雲。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丁總管沒去找大夫,反而到倩倩那兒請示去了。

  小彩一會兒站在門口等大夫,一會兒回房看顧上雲,時間在等待中總是緩慢得令人心急。

  等了一個多時辰,眼見上雲的體溫愈來愈燙,依然不見大夫的蹤影,小彩等不下去,又跑去找丁總管。

  她把門拍得震天價響,直到丁總管從被窩裡出來。

  「丁總管,大夫呢?王妃燒得愈來愈厲害了,大夫怎麼還沒來?」

  丁總管搖著頭,「王爺不許叫大夫,你回去替王妃敷敷冷毛巾算了!」

  他搖頭晃腦地關上門,不再理會小彩。

  小彩聞言驚愕住了。王爺不許叫大夫?沒有大夫?難道要小姐病死嗎?她鼻頭一酸,、熱淚直淌了下來。

  她本想去找夏煜問問他有沒有良心,心一想,算了,既然他如此狠心,就算找了也沒用。她放心不下小姐,急忙奔回東院。

  倩倩和丁總管賭的就是她不會去找夏煜,其實夏煜這一晚在靖園徹夜未眠。

  他懊悔出手打了上雲,一想起她離去前的決絕神情,心頭狠狠被螫了一下,不安的感覺整晚籠罩在心頭,不斷在心坎裡擴大、迴盪。

  他晚膳後要丁總管到東院探視上雲。丁總管回報說:「東院燈火全熄了,想必王妃早已安睡了。」

  夏煜的直覺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可是混亂的腦袋使他沒深究地點點頭,讓丁總管下去了。

  如果他的心思像往常一樣敏銳,他應該可以想到,上雲所在的屋子徹夜通明,怎會燈火都熄了呢?

  *  *  *

  冷毛巾似乎一點作用都沒有,小彩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上雲迷迷糊糊清醒了一下子,她指著櫃子,裡頭有退燒的藥丸。小彩猶豫了,那是小姐自製的藥丸,沒問題嗎?可是離天亮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她現在真是束手無策。

  小彩孤伶伶地一個人守著昏迷的上雲,心驚膽跳地聽著她沉重的喘息聲,自竹林傳來的風聲使小彩更緊張。她覺得天地雖大卻無人可依靠、無人來關心,頓時悲從中來,心一橫,她拿起藥丸給上雲吃了。

  小彩在恍惚中睡著,卻在睡夢中驚醒。瞥見天色大明,她從凳子上跳起,跑到床榻前。上雲並沒有奇跡式的轉好,只見她雙頰潮紅,呼吸淺促,似乎更嚴重了。

  小彩奔出門找大夫,剛巧在大街上的布莊前,遇到以前夫人身邊的丫鬟依人。

  「依人!」

  「啊!小彩!你要上哪兒去?」

  小彩歷經了一整晚的擔心、害怕和折磨,乍見熟人,滿懷緊張的情緒頓時崩潰,一時激動的哭了出來。「我替小姐請大夫。」

  依人嚇了一跳,「二小姐病得很嚴重?」

  「我也不知道。」小彩匆匆跑開了,小姐還在等她,她沒有時間蘑菇。

  依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小彩離去,「天啊!一定很嚴重!」

  *  *  *

  「岳父、岳母。」夏煜硬生生的叫著。

  衣敬淦夫婦坐在夏府大廳裡。「我們來瞧瞧雲兒的病。」

  「病?」夏煜錯愕了一下,「雲兒生病了?」

  「你不知道嗎?連我這個住在三里外的人都知道,而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你卻不知道?」衣敬淦不滿地諷刺。

  被丈人一頓搶白,夏煜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他半信半疑地轉頭叫興兒,「去請王妃出來。」

  片刻後,興兒獨自到回大廳,見所有的人全看著他,他謹慎的選擇字眼,「王爺,小彩請的大夫正在替王妃看病。」他可不敢說,他方才看到的王妃連下床都有問題,何況是到大廳來。

  夏煜愣住了,雲兒真的生病了?

  羅平郡王妃已經按捺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帶我去見她!」

  *  *  *

  從大廳一路曲曲折折走來,愈走愈偏僻,二老的臉色也愈來愈陰沉。他們不敢相信竟會走到後院來。他們心中既憤怒又心痛,堂堂王爺千金被安置在破陋後屋,她平日的待遇可想而知了。

  老王妃一腳踏進房裡,就見臉色白得像紙的女兒,不省人事地昏睡在床上,她喚了幾聲,「雲兒!」

  不見回應,原本就強忍熱淚的她實在忍不住了,放開喉嚨號啕大哭起來,「我的心肝寶貝啊!怎麼會弄成這樣?」她轉頭斥責小彩,「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難道她娘家沒人可以替她撐腰嗎?」

  小彩噙著淚,喊道:「夫人,是小姐不讓我說的。」

  「你!都是你!」她轉向衣敬淦,把一肚子氣全出在自己丈夫身上,「都是你把她嫁來這裡,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瞧瞧她住在什麼屋子裡,瞧瞧她都病成什麼樣了還沒人知道!我捧在手心的寶貝女兒,就這麼被人糟蹋、被人折磨,她在這裡八成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啊!我告訴你,我女兒如果活不成了,我也不要活了!」

  羅平郡王鐵青著一張臉,一面安慰妻子,一面怒目瞪向夏煜。

  夏煜表情震驚、惶恐,內心隱藏無限的心痛。

  乍見病榻上的上雲,他的胸口一陣緊縮,繃得他呼吸困難,再見到她無血色的臉蛋,更讓他的心痛得快裂開來了。

  雲兒怎麼會病得這麼重?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轉頭見大夫仍站在一旁,他問道:「大夫,王妃怎麼了?」

  大夫必恭必敬的回答:「王妃受了嚴重風寒,高燒至今未退,這病症小的還有辦法醫治,但奇怪的是,王妃有中毒的跡象,這個……這個就有點棘手了!」

  「中毒?怎麼會?」夏煜忍不住提高音量。

  小彩已經「咚!」  一聲跪在地上,她哽咽道:「我讓小姐吃了她自己制的藥丸……」

  衣敬淦怒罵道:「混帳丫頭!你跟在小姐身邊那麼久了,又不是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亂七八糟東西不能吃,你還敢拿給她吃,為什麼昨天晚上不請大夫?」

  小彩忍不住哭出聲,她怯怯地看了夏煜一眼,「丁總管說王爺不准叫大夫。」

  「什麼?」夏煜大叫,「我根本不知道她生病了!」

  他上前欲抱起上雲到靖園去,衣敬淦伸手一攔,「不勞你費心,我的女兒我自會照顧,我要帶她回去!」

  夏煜聞言,大喊:「不!她是我妻子!」

  衣敬淦冷聲道:「妻子?真虧你說得出口,自從她過門後,你可曾善待遇她?」他眼露凶光,指了指上雲,「你看看她只剩一口氣了,難不成真要她丟了性命你才肯放過她?」

  羅平郡王的話讓他啞口無言,他無力反駁。對上雲他從未呵護過、疼惜過,有的只是殘酷的譏諷和無盡的傷害。

  夏煜垮下肩膀,心痛莫名地看見著上雲被帶走。

  看著空蕩蕩的院子,他整顆心揪得死緊,悔恨夾著深海般的愧疚猛地向他襲來。

  他曾經被上雲填滿的世界,一下子被掏空了,剩下的只是無窮無盡的落寞和死寂。

  *  *  *

  「你愛她!」他選擇陳述句,卻用指控的口吻毫不客氣大喊:「你愛她,卻傷害她!」

  聶齊華拋開主從身份,以朋友的立場對夏煜痛述其非。他今天不管如何,一定要把話講出來,再不講會憋死自己,縱使從此離開王府他也不在乎。

  不顧夏煜陰沉的臉色,他直接說:「你一直以為自己是受害者,想要在自尊上扳回面子,你給她的懲罰已經超過你想像的了。」

  「什麼意思?」夏煜陰鬱的眼神直直盯著他。「你最好解釋清楚。」

  「你知道王妃在王府裡受到什麼待遇嗎?由於你的不重視,丁總管和底下的人全去巴結倩倩了,沒有人理會她,沒有人肯聽她的話,你一定不知道,」他大聲說:「她和小彩自己打掃屋子,整理庭院,缺少什麼,自己拿嫁妝到外頭賣了換錢買,廚房甚至不留菜給她。整個王府沒人關心她,上下聯手欺負她;倩倩自己跌倒,你將她禁足;她養的貓被丟進池裡,你這個做丈夫的反而在眾人面前羞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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