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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曼翎    


  第一章

  秋風颯颯,揚州城外十里坡上黃塵滾滾,幾輛趕行的馬車在此被攔截。十幾個官服打扮的精壯漢子吆喝著提刀見人就殺,霎時風雲變色、血流遍野……

  碰巧有個叫小六子的樵夫下山路過,一見這情形害怕得丟開背上的柴薪,鑽入旁邊濃密的芒草叢中避禍。 

  「小郡主,快逃!」一個稍胖的婦人護在一個年約十七、八歲,容貌妍麗、體態婀娜的女子身前大喊。 

  婦人才喊畢,一把長戟使來巳經刺穿她的肚皮,再往上一提,已將她不偏不倚的甩落在數丈外的芒草叢邊,嚇得芒草叢中的小六子冷汗淋漓、尿濕了褲子。

  「奶娘——」女子椎心的悲喊。驟然回首,見到的是另一個高貴雍容的婦人腹部橫著一把大刀,身子正往前仆去。 

  「娘——」女子淒厲的聲音在秋風中迴盪久久不去,勉強撐著兒欲昏厥的虛弱身子,踉蹌著奔向那倒臥血泊中已經氣絕的貴婦。 

  「娘,您不能死,不能丟下女兒……」女子抱著她娘親的屍體,悲極、怨極的呼天不應、叫地不靈。 

  放眼望去,整個黃土坡地血跡斑斑、屍首橫陳。 

  親眼目賭親人一個個在她面前慘死,教她情何以堪? 

  原來馬車上所載的是日前遭奸相解單所害,落得滿門抄斬的江南尹王爺,和他死裡逃生,欲上京面聖洗刷沉冤的僅存家眷。 

  而帶頭追殺尹家余口的,便是與解單狼狽為奸的獨子解不群。 

  尹家老太爺乃當朝開國功臣,受封江南第一護國公.尹家向來功忠體國,傳承至現在的尹王尹武全,都是世代忠良、戰功彪炳,深受皇帝信任。 

  如今卻被權臣解單誣指通敵叛國,再買通朝臣群起上奏皇帝將他處決。 

  而當今皇帝因年事已高,日漸無心於政事,也才讓解單有機可乘。 

  皇帝雖然不相信尹王叛國,但迫於朝廷中沸沸人聲,也不得不加以處置,再加上偵辦此案的朝臣不是被解家父子買通,就是被暗殺警示,所以還有誰敢秉公辦理? 

  於是尹王被叛個滿門抄斬、罪誅九族的大罪。尹王親族幾百口人一夕被殺。 

  尹王不服,趁亂帶著近親家眷二十餘人逃出進京雪冤。卻在這揚州城外的十里玻,被解不群領兵追上。 

  在一陣戮殺後,整個十里坡陰風慘慘、屍橫遍地,二十幾個活口全部被殺,如今只剩下尹王爺,和抱著尹夫人屍體哀泣不已的尹小郡主尹茵茵。 

  「茵兒,快走!」尹王爺一手執劍格開往女兒身上落下的刀刃,一手壓住左胸噴血的傷口。在一番打鬥重傷後,他的頭髮散亂、渾身浴血,可是迫人的英氣仍讓解不群和他的爪牙不敢向前逼近一步。 

  「一群飯桶,全給我退下!誰要敢忘了本爵爺的吩咐,傷了本爵爺嬌滴滴的未婚妻,可得小心腦袋搬家!」說話的是持長戟刺殺奶娘又重傷尹王,一副蝟瑣下流模樣的解不群。一見有人拿刀砍向茵茵,便直指自己的部屬不滿的叫囂。 

  話說兩年前,他到江南辦事,第一次在尹王府後花園偶遇嬌艷美絕,人稱南疆第一才女的尹茵茵後,他府中的姬妾、舞孃個個失色,淫心乍起的就想輕薄非禮佔為己有。

  傷她不得!當然傷她不得! 

  「呸!狗賊!我尹家幾百口人命全死於你父子二人手中。這樣的親家本王可攀不起!」尹王爺大大的往地上呸了口唾沫。 

  「岳父大人,你命都不長了,何苦敬酒不喝淨想喝罰酒呢?你如果及早想通,肯將郡主嫁給我,讓咱們兩家聯合胡人奪下這片太好江山,而不是你從中作梗,你尹家也不會有這種下場.是不是?只要你乖乖的把密函交出來,也許本爵爺可以考慮給你個痛快。」 

  解不群一雙色迷迷的死魚眼,緊盯著跪坐地上、哀痛逾恆卻仍無損於風華絕代的尹茵茵,不懷好意的就要向前。 

  「別過來!」尹王爺大吼一聲,讓色性大發的解不群止住了腳步。 

  「礙事的老頭兒,本爵爺看上你女兒是你的光彩,惹毛了我,一定教你不得好死!」解不群惡狠狠的以拇指彈彈鼻尖警告尹王爺。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尹王嘩了聲,無懼的擋在解不群面前護住女兒堅不讓步。 

  解不群可真的被惹惱了,手上的長戟直指尹王怒道:「廢話少說,今天本爵爺非得到兩樣東西不可。一是密函,二是眼前的美人!」 

  茵茵默然的取下母親手中抗敵的長劍,握在手中。她緩緩站起身妹去臉上的淚,面對解不群恨道:「奸賊,別說你得不到密函,就是我,也只會是一具死屍!」 

  說時遲那時快,她已絕決的昂高下巴,森冷泛著青光的長劍往自己雪白的頸子一跨,就要使力自殘,卻教身旁的尹王爺給擊落手中的長劍。 

  「爹爹——」 

  「茵兒,你不能死!記住爹爹交代你的事,將密函送進京呈給皇上或太子趙奎安,讓他們為我尹家作主。我尹家幾百口人的冤屈就靠你洗雪了!」尹王爺低聲對著女兒道。 

  「可是……」茵茵抬起淚眸深望著父親又是泣不成聲。 

  「這批奸賊有爹爹擋著,你快逃吧!記住爹爹的話。」 

  「不!我不要——」茵茵痛心的猛搖頭。 

  逃得了嗎?她不敢想! 

  沒有給她猶豫的機會,尹王爺不由分說的將她奮力往後一推,手中的長劍已經迎向猛刺而來的長戟、大刀。他朝茵茵大吼:「快走!」 

  「爹爹——」 

  茵茵不敢再有遲疑,肝腸寸斷的悲望了傷重得個身血淋淋。但仍為保全她而奮戰的父親一眼。帶著沉重的使命——她尹家幾百口人的冤屈往前逃去。 

  眼看著尹茵茵就要逃脫、解不群這淫賊怎捨得讓煮熟的鴨子給飛了。他甩脫尹王的纏鬥,就往茵茵身後急追。 

  茵茵奔逃到不遠處的斷崖上。眼見前無退路,後有解不群急追而至,不禁仰頭悲喊:「天要亡我尹家——」 

  她才說完,眼兒一閉便縱身往斷崖下跳。 

  她的身子往下急墜,耳邊風聲呼呼。 

  「爹、娘!女兒無法為您們伸冤了!」在茵茵將死之際,腦中僅存的是她尹家的深仇大恨。 

  追上斷崖的解不群伸長脖子探了探深不見底的斷魂崖,氣得直跺腳,對著身邊的鷹犬又打又端以洩憤。 

  他用盡心機、千方百計想得到的南疆第一才女尹茵茵,想來是活不成了。 

  今天他想得到的兩樣東西,是一樣也沒得到。不過這樣也好尹家人全死光了才不礙事,至於密函倒得好好再追查了,否則…… 

  解不群往地上尹王的屍首吐了口唾沫,才吆喝著收兵。 

  躲在芒草叢中籟籟發抖的揚州樵夫小六子,成了這場孽殺唯一的目擊者。 

  「我的媽呀!老子不過上山砍個柴,竟碰上這種事。」小六子連番咒罵自己運氣倒楣到家,但仍不忘探手拔下芒草叢外飛來的女屍手腕上一隻漂亮晶透的青玉鐲子,藏入懷中據為己有。 

  他一直等到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兇手勒馬揚長而去,才敢爬出躲藏的芒草叢。

  一切又歸於平靜,秋風捲起黃泥地上的塵土、枯葉,轉了幾轉又落下,乍起的陰霾天色使這個殺戮戰場更添陰森恐怖。放眼望去——乖乖!小六子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死人,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吧?nbsp;  ?br />
  小六子顧不得搜刮可觀的死人財物。早已嚇得腿軟唇白。於是一刻也沒敢停的,連滾帶爬逃回揚州城。 

  ***   ***   *** 

  「老頭,你想咱們菩薩也拜過了,這燒餅店的生意是否就會好轉了咧?」 

  「你這懶惰的婆娘,不是我老頭子愛說你,拜菩薩是求心安,要是你勤快些、侍人厚道些,咱們燒餅店的生意憑我的手藝還怕好不起來?」 

  揚州城內賣燒餅的老王和妻子吳氏剛自山上大佛寺拜完菩薩,走在山中草長及膝的捷徑小道,正在回轉揚州城途中。 

  老王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吳氏抱怨生意難做、日子難過,抬頭看看陰沉沉的天空,不禁催促道:「老太婆,閉上嘴省點力氣好用來走路。再不走快些,怕是要下雨了。」 

  下了雨,山路泥濘難行,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兒! 

  「行了、行了!我這張嘴噶四了幾十年,要我閉嘴那不比死還難過?走快些就是了。」吳氏為證明自己的腿力,才說著便搶在老王前頭疾走,也不管老王聽不聽得見,嘴巴仍尖酸刻薄四念著芝麻綠豆般的小事。 

  老王由她,只是加緊腳步跟在她後頭。 

  「哎喲!」才走了一小段路,吳氏毫無須警的被腳下軟綿綿的東西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吃屎。「痛死我了!哪個殺千刀的什麼東西?竟橫著礙老娘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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