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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納蘭真 「嗯?」 「我在想——」他慢慢地說:「我在想我那個工作室是不是可以用。」 苑明猛一下坐直了身子。「你的工作室?」她又驚又喜地問:「你是當真的嗎?」 「不然我何必說?」他好笑地道,而後嚴肅了起來:「啊,我想這是個可行的辦法。 我那工作室有二十四坪大,加上洗手間和會客室總共是三十坪。地方本來是現成的,我晚上反正不用它——就算有,那情況也不至於太多……」 「如果真碰到你要用工作室的晚上,我想我們可以把排戲的時間挪開,不會有問題的。」她認真地參加了討論。 「照啊,那是技術上的問題,處理的時候用點心思就行了,不會有什麼妨礙的。你們有戲要排的時候,我下工前叫小張他們把器材收一下就行了。我那地方的交通又很方便,不是很理想嗎?至於租金什麼的就免了。」 「不可以!」苑明插了進來:「不收租金的話,我學姊不會答應的!」 學耕笑了起來。「你那學姊,脾氣很硬哦?」他妥協道:「好吧,那我就多少收一點好了。三千塊錢一個月,你看怎麼樣?」 「太少了啦!」苑明抗議:「多少再加一點嘛!三千五怎麼樣?」 學耕啼笑皆非地看著她。「就多那五百塊,你覺得有差嗎?吃兩頓牛排就沒了呀!」 「對我學姊那種硬脾氣的可能有差。」她堅持:「房租便宜得太過份,我很難向她開口呢!」 「那好吧,三千五就三千五。」他沒奈何地道:「可別再跟我說要四千塊了!」 苑明興奮得整張臉都亮了:「我這就去和她說,她一定會很開心的,」「不可以!」學耕一把拉住了她:「你現在是在跟我約會,記得嗎?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別人來分享你,即使是你學姊也不行!否則的話,」他面露猙獰之色:「房子就不租了!」 「掃興鬼!」苑明嘟嚷,嘴角卻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甜蜜的笑意,乖乖地坐了下來。 想想又不怎麼放心地問了一句:「你那工作室這樣租出來真的不要緊嗎?我是說,產權方面——」 「這你不用擔心。工作室和那層公寓都是我名下的房產。姑姑喜歡年輕人,也不會介意的。」 「姑姑?」苑明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姑姑和你住在一起嗎?」 學耕笑了起來。「她和我住一起。」他說:「這事情解釋起來頗麻煩的。讓我想想看要從哪裡說起……嗯,事實上,姑姑和我們住在一起已經很久了。我姑丈是大陸失守後流亡到台灣來的窮教員,在台灣沒有任何親戚;他們沒有孩子,姑姑又中年就守了寡,所以我父親就將她接回家裡來住。父親決定全家移民到美國去的時候,姑姑不願意離開自己的故鄉,所以父親在移資海外的時候,留下了一棟房子沒有處理,就讓姑姑去住。 這樣,我們之中偶然有人回來,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等我回國來闖天下的時候,父親給了我一點資金,又將留在台灣的房產交給我全權處理。我就將那老房子賣了,貸了一點款,買下了現在的工作室和公寓,將姑姑接過來和我一起住。這工作室前頭佔地三十坪,後頭還有十二坪大小,隔成了一間套房和一個廚房,她住起來挺舒服的。我自己買下了工作室樓上的一個單位作為住處,省得工作時還要在路上跑進跑出的麻煩。」 他說著笑了起來:「幸虧我回國的時候,房地產的價格都還合理,否則只憑父親給我的錢,就算賣了老房子,最多不過買得起目前這個工作室罷了,住的地方是想都不要想的。怎麼樣,這回答了你的問題嗎?」 「可是……這樣……」苑明遲疑了:「姑姑既然住在工作室的後面,我們晚上排戲豈不是會吵到她嗎?這不大好吧?」 「別擔心,這問題我早都想過了。」學耕笑著說:「當初隔間的時候,因為考慮到住的地方和工作地點合在一起,難免造成生活細節上的不便,所以隔音設備做得特別講究。只要門一關上,幾乎什麼聲音都聽不見。樓上是這樣,工作室後頭的隔間也是這樣。 事實上,我原來是想讓姑姑住樓上、自己住樓下的。」 「那麼她現在又為什麼不住樓上了呢?」 「姑姑閒不住。她從國中退休之後,就堅持要在工作室裡幫我處理各種瑣事。只是她年紀大了,樓上樓下地跑來跑去對她的關節炎十分不好。而且我——」他突然間住了口,頓了一頓之後才簡單地接了下去:「我回國沒有多久就有了自己的家,需要的空間比較大。」他牢牢地盯著苑明,見她臉上露出瞭解的神色,不覺微微地苦笑了一下。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和鄭愛珠的事情,在影劇圈裡人盡皆知,苑明既然有著郭文安這樣的一個表哥,對自己這樁失敗的婚姻自然不可能一無所知的:「後來那個家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是姑姑已經住慣了她現在住的地方,我樓上的住處也都固定下來了,所以就這麼維持下來,不再變動了。」他簡單地說,希望能得就此將這個話題揭過,不再多談。 他沒隱瞞自己離過婚的事實,但他也沒打算多談它;苑明想著:離婚的事談來總是教人傷感的,何況他的婚姻結束得絕不愉快。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問。他總有一天會願意和我談它的。沒關係,我可以等。 「如果你確定姑姑不會介意,那我就先替學姊謝謝你了。」她溫柔地說:「真的,學耕,你不知道這件事對我們的意義有多大!你這麼慷慨,這麼豪爽——」 他乾咳了兩聲,打斷了她的讚美。「我沒有那麼偉大啦,」他尷尬地說:「把工作室租給你們,對我自己也有好處呀。」 「是噢,一個月多三千五百塊的收入,一年看收不收得到三個月!」她忍不住要取笑他。 「錢的問題倒還其次。」學耕忍不住笑了:「主要是我剛剛才想到,你們排戲都在晚上,而我工作都在白天,咱們見面的時間會因此變得很少。如果你到我工作室來排戲,那情況就不一樣了。最低限度,在你排戲前後,我們可以多出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來相處。 而且知道你就在我的工作室裡排戲,會讓我安心得多。」 真的,這一點她還沒想到呢!苑明的眼睛裡發出了愉悅的光采,嘴裡卻忍不住要糗糗他:「你的動機不怎麼純良嘛!」她愁眉苦臉地說:「這叫我怎麼去和學姊說呢?靠裙帶關係才找到的排戲場——」話說了一半,發現自己用詞不當,她忍不住先紅了臉。 學耕仰起頭來笑了。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哦!」他糗她:「裙帶關係,嗯?」 她的臉益發紅了。早該知道男生發起瘋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的,偏偏在目前這種微妙的狀況裡,她竟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他! 學耕凝視著她嫣紅的臉頰,眼色漸漸地變深了。稍早他們兩人在她公寓裡經歷過的、那種一觸即發的熱情在這剎那間已回到他們之間,並且幾乎比幾個小時以前還要來得激烈。苑明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子,學耕立時伸出手來,越過桌面捉住了她的。 她觸了電般地震動了一下,學耕的雙手卻收得更緊了。「別,不要躲我!」他啞著聲音說話,眼神直直地看進了她的眸子:「我只是必須碰著你,感覺到你,知道你是真的——」他一邊嘴角斜斜地往上勾了起來:「好奇怪,我有時覺得自己已經認識你一輩子了,有時卻又覺得你根本只是一個幻影,一不留神就要不見了!」 我明白的,苑明昏眩地想:我完全明白你的感覺,因為我自己也常常有這樣的感覺。 如此激烈的情感能不教人害怕麼?鶯鶯,你在張生身上感覺到的,是不是如此強烈的感情,以至於你剛開始的時候必須設法逃開? 苑明顫抖了一下,將這念頭推出了腦海。不,我不是崔鶯鶯,范學耕也不是張生! 這樣的模擬本來已經夠荒謬了,而我們所處的時代又有著那麼大的分野……「在想什麼?」學耕低沉的聲音將她喚回了現實。 「我——想到了崔鶯鶯。」她坦白地說:「這想法很呆,是不是?當我在思考一個人物的時候,很容易將自己化身為那個人,在很多時候裡將那個角色拿來與自己的情況相比較。尤其是——」她無可奈何地苦笑起來:「鶯鶯所面對的問題,和我目前的處境有很多……」 「不要這樣去想!」他打斷了她:「你當然不是崔鶯鶯!最起碼,你從一開始就不曾逃避過!而且你要是把我和那個混蛋張生相提並論的話,我可是會生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