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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納蘭真    


  有其僕。」

  「小姐,我跟你保證我是很有榮譽惑的。」思亞的表情很憤慨:「你把木瓜

  牛你倒在我頭上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天!」月倫翻了翻眼睛:「我連講都還沒開始講呢,你已經確定自己一定

  會睡著了!既然如此,我為什麼──」

  「因為佛經上說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呀!」思亞笑瞇瞇地道,一

  腳跨入了冷飲店的大門:「老闆,來兩杯木瓜牛你!」

  怎麼,他以為叫了東西之後,她就只好乖乖地坐下來喝了耶?月倫有些好笑

  地跨進了店子,挑了個桌位坐下來。思亞回過頭來看她,再回頭看看貼在牆上的

  食品項目。

  「你要不要吃點消夜?」他問,而月倫發現自己真有點餓了。

  「好,謝謝你,給我一片吐司好了。」

  「才一片啊?你吃得比貓還少!」思亞點完了東西,來到她對面坐下,兀自

  不怎麼滿意地打量著她。「我常常搞不懂你們女生是靠什麼過日子的。我十幾歲

  的時候啊,可以在圓環連吃七八家攤子。」

  「連吃七八家?」月倫的眼睛瞪得老大:「這太誇張了吧?又不是小豬!」

  「我警告你哦,不可以隨便侮辱我哦,木瓜牛你就快來了!」思而橫眉豎目

  :「而且我們讀建築的一向實事求是,才不像你們讀戲劇的,一天到晚誇大其辭

  。」

  月倫好笑地揚起了一邊的眉毛。「敢問您閣下認得幾個讀戲劇的?」

  「呃,呃,就你一個,」思而很快地道:「不過像我這樣聰明的人,當然是

  聞一以知十啦,所以……」

  「天!」月倫翻了翻白眼:「他居然還敢說我們念戲劇的都很誇張!」

  就在這個時候東西送上來了。兩大杯冰得透涼的木瓜牛你,以及兩盤烤得香

  氣四溢的你油果醬吐司,令人一見便食指大動。月倫啜了一大口木瓜牛你,若有

  所思地望著思亞微笑。

  「說到誇張,」她慢慢地說:「你知道最早的舞台劇沒有不誇張的自由。人

  的五官肢體就那麼點大,面對著一屋子黑壓壓的觀眾,不誇張別人怎麼知道他們

  在演些什麼?這又不像現在的電視或電影,你愛怎麼取鏡就怎麼取鏡,愛怎麼特

  寫就怎麼特寫。」

  思亞撕了片吐司放入口中,一面咀嚼她說的話。「這一來不是根本沒救了嗎

  ?既然舞台劇這玩意兒是這樣的先天不足?」

  「所以才有小劇場的產生呀。」月倫微笑:「場地小,觀眾少,自然就可以

  將誇張的表演法全都丟開了。對演員來說這種方式也好得多,因為觀眾的反應他

  們可以很直接地感受得到。情緒是會相互感染的,你知道。」

  「那麼,你透過小劇場想表達什麼呢?」思亞問:「戲劇對你而言又是什麼

  呢?」

  月倫的笑容加深了。「創作需要原因麼?生命需要理由麼?我有一個寫作的

  朋友對我說過:散文寫作是在水中撈月,導戲則是平地起屋。你或者可以說我心

  底有話要說,而戲劇是我選定了的表達方法;像作家選擇文字,畫家選擇繪畫,

  建築師選定了空間和造型,」她的眼睛閃閃發亮,自信和熱情在她臉上煥發著強

  烈的光彩;在談到戲劇的時候,她並不是清秀或嫵媚,而只有「美」才能夠形容

  :「在目前這個階段,我把重心放在女性上頭。我前幾個月導過一齣戲叫崔鶯鶯

  ,探討的是女性在禮教中的束縛和叛離,以及性意識的覺醒;目前正在著手的「

  狂女」,談的是──」她微微頓了一下,思索著自己的用字遣詞:「我試著用詩

  的意象和語彙,烘托出兩名女子的內心世界──感情的,以及美學的。」

  「狂女?」思亞看過的雜書也不算少了,但這兩個字他絕對是頭一回聽到:

  「這是個什麼樣的劇本?」

  「三島由紀夫的一個短劇,講一個發瘋的女孩等候她的情人的故事。很短,

  我估計演出時間大約只有三、四十分鐘。」

  「詩的意象和語彙?」思亞重複,本能地想到艱深難懂的抽像畫,以及門外

  漢極難瞭解的前衛音樂:「好像──呃,非常深奧的樣子。」

  月倫情不自禁地笑了。「其實沒有那麼複雜的,只是用文字解釋起來比較麻

  煩而已。譬如說………」她微微地頓了一頓,發現到自己若是再往下說,就要把

  這場對話變成演講了:「你要是真的有興趣的話,何不來看「狂女」的演出呢?

  那比我在這兒空口說白話的瞎扯,要有說服力得多了。如果你覺得很難看也不要

  緊,」她的眼睛裡露出了一點頑皮的光芒:「畢竟演出時間才三四十分鐘而已,

  你受苦不會受太久的。」

  「是噢,十七十八世紀的音樂會一開可都是一整天的呢。」思亞笑道:「演

  出時間訂在什麼時候?」

  「下個月二十二號起,三個晚上,三場。」

  「啊,還要等一個多月啊?」

  他臉上那失望的表情定那麼真切,使得月倫忍不住微笑起來。「先生,排戲

  是需要時間的耶!」她溫和地抗議:「慢工出細活你總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可是一天到晚在畫平面圖和剖面圖的。」思亞笑著說

  ,一個念頭突然掠過了他的腦海:「喂,石月倫,我能不能去看你們排戲?」

  「什麼?」這是一個她絕沒料到的要求:「你要來看我們排戲?」

  「是啊。」思亞坐直了身子,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要想更深入地了

  解石月倫,還有什麼比實地看她工作更完美的選擇?更何況她真的將他對戲劇的

  好奇心給勾起來了:「我是說,只要你不反對的話。拜託,石月倫,我可以去看

  你們排戲嗎?我保證不吵你!」

  月倫心不在焉地喝著木瓜牛你,對唐思亞的要求感到了莫大的遲疑:「你確

  定嗎?排戲的過程是很磨人的,有時候很枯燥,也很花時間。」

  「拜託,好小姐,我又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去看你們排戲,只是想多瞭解一下

  戲劇這門學問而已。」思亞認真地看著她:「拜託?」

  月倫輕輕地咬住了下唇,但是唐思亞那種誠心正意的要求顯然令她沒有推托

  的餘地。畢竟他已經算是一個朋友了,而戲劇、文學、音樂這一類的東西,豈不

  都是在要求讀者和觀眾的三與、投入和認可的麼?

  「你願意來三觀我們當然歡迎啊。」她說,  糊糊地感覺到:自己已經讓

  這個相識未久的青年介入自己的生活太多了,而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樣。

  並不是說她不喜歡他──事實是,她已經有很久不曾如此欣賞過一個異性了,而

  他到目前為止表現出來的也只是友善和開朗,但是──

  苦澀的記憶從心靈深處翻騰而起,使她的腸胃隱隱發疼。喔,天,不要再來

  煩我!我還以為自己已經把這段惱人的過往完全埋葬了,為什麼──月倫低下頭

  去看著自己緊握成拳的手,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苦笑。她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

  :如果她繼續讓自己的過往歲月影響到她的未來,那她就不算真正地將之擺脫。

  而天知道她試得多麼努力!只是她的理智雖然清楚明白地知道這一點,她的感情

  卻依然畏縮……

  注意到她突如其來的沈默,思亞關切地朝前探了探身子。「怎麼了,石月倫

  ,我的要求會給你帶來不便嗎?」他問:「如果不方便的話就不用了。」

  「不,沒有什麼不方便,真的,你願意來看排練,我們很歡迎,」月倫急忙

  向他保證,強行壓下內心深處洶洶湧起的不安。去死吧,她對自己的情緒說,一

  面對著思亞微笑:「我只是在想──什麼時間比較適合。你知道,我們才排了兩

  天的戲,現在還一點眉目也沒有。」

  「那麼你說,什麼時候比較方便呢?」

  「  ,」月倫想了一下:「下個星期好了。看你下個星期什麼時候有空。」

  「星期二好不好?」思亞不想等太久:「其實戲還沒成型也沒關係嘛。如果

  不會太麻煩的話,我想多看幾次你們的排練,對整個導戲的過程才會有更深刻的

  體會啊!」

  月倫情不自禁地笑了。「唐思亞啊!你的好奇心真是比天還大。好吧!就星

  期二。我們晚上七點開始排戲,地址是──」她撕下一頁筆記本寫好了地址交給

  他。

  「離這兒不怎麼近呢。」思亞看著紙條說:「我下班以後過來接你好了。」

  「你開玩笑嗎?台北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下班後回到家怕不都七點了

  ,再送我過去還有不遲到的?」月倫好笑地說:「再說我也不會在家。我直接從

  補習班過去,並不太遠的。」

  「噢。」這個拒絕合情入理,思亞不大情願地揮去了心中輕微的失望之意。

  同時間另一個問題跳入了他的腦海,他想也沒想就脫口問她:「你們晚上七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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